午後的天空陰沉沉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微涼的風從窗口吹了進來,拂動著那人的衣袖飛揚。
“殿下,白老求見。”門外響起低沉有力的聲音。
白初揚回過神,垂下眉眼走到書桌前坐下,淡淡開口︰“進來吧。”
門被緩緩推開,一襲白袍的白鶴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里的小小身影,低垂下來的帽檐遮住了那人的臉。
白初揚的眉毛微不可見的挑了一下。
“殿下,容老朽向您介紹一個人,”白鶴微微頷首,讓出身後的那個身影來,“這位是老谷子的關門弟子,名喚浮泊涼。泊涼是老朽一位友人的遺子,很小就被送去了黎山跟隨老谷子學習,這次是來投靠殿下門下的。”
“浮泊涼?”白初揚輕聲念出這幾個字,他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眯了眯眼,“抬起頭來。”
凌源墨身子一震,她抬手取下帽子,緩緩揚起頭。
白初揚心里隱隱有一絲期待,可是那人抬起頭來,露出的卻是一張戴著面具的臉,和完全冷硬的女聲︰“抱歉,泊涼從小毀容,不便讓殿下看見。”
凌源墨的面孔掩藏在面具後,一雙清澈的眼眸死死的看著白初揚,眼里的光芒晃動的厲害。
她的目光貪戀的從他身上掃過,哥哥的眉哥哥的眼哥哥的發,有多久沒有看到過了啊,還是那麼熟悉的樣子,她受了那麼多苦,為的不就是今天麼?
白初揚,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了。
白初揚微微皺起眉打量著她,明明是從未見過的人,為什他會感覺她有一抹熟悉?
他沒有發覺她寬大斗篷下的嬌小身軀在微微顫抖著,那是興奮,是激動,是這麼久來她受的委屈。
“你為什麼要跟隨我?”白初揚抬起眼淡淡的看向凌源墨。
“我是白老的人,自然也就是殿下的人,白老對我有恩,我甘願追隨在殿下左右。”清冷的女聲響起,凌源墨抬起頭,目光穿透面具認真看著白初揚。
白初揚沉默良久,微微一笑︰“好。”
此後,凌源墨便以浮泊涼的身份留在了白初揚身邊,做了他的貼身隱衛。
三個月後,白落國,雍城。
偌大的狐門內,往日里寂靜冷清的大殿此刻聚滿了人,一條條重要的情報被迅速傳入那坐在高座上的男子手中,他眉眼冷峻,五官如畫,高效地處理這一條又一條信息。
他的手邊蹲著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慵懶又倦怠的蜷伏著,偶爾睜開眼懶洋洋的掃一眼忙碌的人群,只是那眼楮卻是純粹的黑,世冷狂曾經派人去捉一只冰藍色眼眸的小狐狸回來,可是他的下屬回來報告說市場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狐狸,于是只帶回來一只普通的雪狐。
雖然這只狐狸也挺聰明,但到底趕不上那只冰藍色眼眸的狐狸。
世冷狂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了,為的就是那麼一個叫做浮姬閣的勢力。
浮姬閣,是最近三個月新崛起的勢力,據說其主人是一個叫做浮泊涼的少女,總是帶著一張神秘的銀面具,那張銀面具只有半邊,世人所能看見的只有那嫣紅如血的唇瓣,從來沒有人看見過她的真面目。她帶著一筆巨額的財富和一百個絕頂高手成立了這個組織,短短三天的時間,雍城所有的頂尖勢力對她毫無保留的開放,很多店鋪紛紛過繼到她的名下,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她就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和高效率的做法掌控了整個雍城一大半的財富。
而世冷狂所統領的狐門,也在她的插手下被生生掠奪了一半的勢力。
“門主,紅袖樓說那筆生意已經讓給浮姬閣的人了!”
“門主不好了,我們在西河的勢力剛剛被浮姬閣接管了!”
“門主!徐老板取消了和我們的合作,他說他可以賠償我們的損失!”
“賠償?”世冷狂怒極反笑,“我們足足失去了一百萬兩白銀!豈是他那小小的四千兩賠償金可以換來的?”
“主子,這個浮姬閣到底是什麼勢力?為什麼偏偏要和我們作對?”世冷狂的貼身侍衛世須皺眉問,他們好像沒跟這個浮姬閣有什麼過節吧,為什麼他們的所有舉動全部都針對他們?
“本座也不清楚,”世冷狂冷冷的道,“不過目前看來,本座有必要去拜訪一下那位閣主了。”
“門主使不得!”世須臉色一變,“還是讓屬下去吧,門主您乃狐門領袖,如果您出了什麼事,我等萬死難辭其咎!”
“本座自有打算,無需多言。”世冷狂眯了眯眼,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傳說中神秘的浮姬閣閣主,到底有什麼能耐。
落城,雍王府。
“ 羅怎麼樣了?”白初揚倚靠在軟榻上,目光專注的看著眼前的書,頭也不抬的問。
一個小小的身影單膝跪在地上,銀面具下的紅唇一張一合︰“回稟主子, 羅小姐已經被送往雍城的浮姬閣,一路平安無事。”
“她的身體狀況呢?”白初揚低聲問。
“目前還算是穩定,屬下正在調理她的身體,如果不受刺激的話,三年內可以恢復健康。”
“很好,多派些人保護她。”白初揚淡淡的開口,手自然的伸向桌上的茶盞,指尖觸及冰冷的溫度微微皺眉。
“屬下去換一杯。”浮泊涼起身從白初揚手中接過茶水,轉身走了出去。
走出門,原本還神色冷漠的浮泊涼不由得靠在了走廊上嘆了口氣,眉眼間滿是疲憊。
自從她來到白初揚身邊後,她就接管了白鶴手下的暗閣,並且將其擴大發展為一個可以和狐門抗衡的勢力,白初揚身為皇室,本身就擁有許多特權,他利用自己的身份,給了她很多的方便。這幾個月來經過白鶴對她的親自培訓,無論是暗殺還是護衛,她都已經得心應手,並且本身的實力也提高到了一定程度,配合著她自己的醫術毒術,簡直要是天下無敵了。
可是她目前還不能暴露,浮姬閣作為白初揚的一個隱藏勢力潛伏在雍城,她的任務是逐漸將勢力範圍擴展到全國,乃至整個人界,方便白初揚做第一手調動。
他們的情報,也來自她手下浮姬閣的紅部,所謂紅部,也就是青樓煙花之地,在這里往往能探听到最重要的情報。
這些天來她頻繁奔波于雍城和落城之間,作為白初揚的下屬她必須待在他的身邊,可作為浮姬閣明面上的主子,她又必須趕回去處理事情,這些倒還不是讓她最為疲憊的,最讓她疲憊的是,那個叫做 羅的女人。
她不知道她和白初揚是什麼關系,白初揚也從來不會告訴她,但她知道的是,白初揚很在乎那個女人。
她第一次見 羅應該就是在三個月前,她來到白初揚身邊的第三天。
據說當時的 羅原本就是被計劃送去雍城的,可是後來卻被甦痕的人截獲,原因是甦痕的女兒甦眉雙目失明,而 羅的眼楮卻剛好可以滿足她的身體條件,于是甦痕便不顧一切的劫走了 羅,帶她和甦眉做了換眼手術。
當日在甦眉的生辰上白初揚之所以會那麼失態,也是因為甦眉的那雙眼楮。
那是 羅的眼楮。
盛怒之下的白初揚狠戾的清洗了甦痕在京城的所有勢力,也由此迎來了甦痕瘋狂的反撲,甦痕重新調動了自己的心腹,在白瑟的支持下和白初揚開始了不見血腥的混戰。白初揚雖然善謀略,但落城畢竟是甦痕盤踞多年的地方,最終兩敗俱傷,甦痕答應將 羅還給白初揚,前提是白初揚必須放回他的人。
大理寺也在白初揚的勢力範圍內,放幾個人,也就是他一句話而已。
可是這幾個人都是甦痕重要的心腹,好不容易才扳倒了他們,如果放回,他們這幾個月的心血就付之東流了。
白初揚答應了甦痕的要求,于是 羅便在白初揚放人的當日被接了回來,那也是浮泊涼初見她。
印象中,是藍凌懷里抱著她回到了雍王府,那個少女眉眼如畫,溫婉的像是一湖春水,她的美沒有那麼驚心動魄,也就是一種讓人心情愉悅的美,似乎只要看著她,整個人都會變的清新起來。
她閉著眼沉睡的樣子宛如一幅畫卷,讓人無法想象她若是睜眼醒來又會是怎樣驚艷。
浮泊涼站在白初揚身後,看見他接過 羅時微微顫抖的手,他眉眼間隱忍的憤怒,和他眼底深沉的冷意。
對于她,有心疼,有愧疚,有自責。
那也是白初揚自她來的那日後第一次跟她說話,平日里他只是眉眼清淡的做著自己的事,完全將她當成空氣,可笑的是,她與他拉近距離,竟然是為了這個叫做 羅的少女。
“泊涼,你救救她。”這是白初揚沉默許久後開口說的話。
浮泊涼已經說不清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了,她的心仿佛插入一把鋼刀般痛的痙攣起來,可是她連哭都不能哭,一哭,就會被發現身份,就不能再留在他身邊。
“好。”半晌,她听見自己漠然的聲音出口。
老谷子的徒弟,要救一個女人是十分簡單的,只是甦痕為了最完美的取出她的眼楮而對她用了禁藥,這種藥可以瞬間停滯人的感官功能,讓所有的器官都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但是它的藥效只有一個時辰,且用藥之人會付出極高的代價。
而 羅付出的代價,就是雙腿再也無法行走。
診斷結果出來時白初揚跟瘋了一樣,漫天的殺氣無聲的席卷了整個房間,他猩紅著一雙眼,眼底是足以將這個城池掀翻的憤怒。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別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