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還不明白蕭家對我意味著什麼,身邊的人對我無一不關懷體貼,我從沒懷疑過這是為什麼,明明我的身邊沒有父親和母親這樣的角色存在。
因為身邊沒有同齡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學習娛樂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我連為什麼其他人有爸爸媽媽而我沒有都沒有想過。
這樣一直成長到十歲,生日那天,僕人給我穿好整齊的新衣服,十分高興地告訴我今天可以出去。
“出去?”我覺得疑惑,“出去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听到我的話,一直照顧我的琴姨臉色僵了僵,那時我不懂她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反應,直到我長大後我才明白過來。
我曾無意間听到我的老師們私下里討論,說我是個天才,智商超群,教的東西很快就能學上。
我並不知道這就是夸獎,因為我根本不懂什麼叫夸獎什麼叫貶低,但听他們的語氣,如同在討論一個怪物。
第二天,這一批教師換了人,他們本來就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我連臉都記不住。
我生活在一個寬闊的院子里,有美麗的風景和變化的季節,別處的風景已經有攝影師替我發現,對于美食我也沒多大的欲望,所以我對那次外出並沒有抱有多大的期望,要是實在說起來,我還是比較期待回來時的生日蛋糕。
而就是那一次外出,徹底改變了我。
因為那一次外出,竟是去蕭宅的。
我看見了那個在視頻里看見的男人,活生生的,他看著我,眼神纏綿得叫我有點惡心,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對我的贊賞,但此時已經注定了我對父親、對這個蕭家沒有任何留戀。
琴姨跟我說的是出去,但實際上進了那個高大豪華的宅邸後,琴姨把我塞進一個房間,並告訴我沒有她的指令不要出來,但在她走後,門沒有上鎖,我在房間里待得無聊,便走了出去,沿著走廊走進了花園,還沒認清這香味是什麼花時,手臂就被一個柔軟的身軀抱住了,同時少女的嬌嗔聲響起︰“蕭勵!你跑去哪兒了!我都找了你好久了!”
我覺得奇怪,明明她叫的是我的名字,但我真的不認識這個女孩。
她看著比我大一點,個頭也比我大一點,女孩子在生長期前期生長得總是比同齡的男孩快,她迅速地抱上來,我覺得我的手臂就跟發麻了一般,那奇妙的柔軟觸感,是我從來沒有踫到過的。
而就在我愣怔間,她又惱了︰“你怎麼不說話啊,你剛剛跑哪兒去了?難道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你不喜歡?”
她睜著無辜的雙眼,澄淨的大眼楮盯著我讓我一陣手足無措。
“我……你……”
“哼,我不跟你玩了,什麼嘛,人家那麼費心給你挑的生日禮物呢!”
手臂上的熱度和柔軟瞬間褪去,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听到一個暴怒的聲音︰“宋清!你過來!”
我身邊的女孩子嚇得渾身一震,隨後緩緩轉過身來,用疑惑的眼神來回打量這我和不遠處那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男孩,“怎麼……有兩個蕭勵?”
“我都叫你過來了!”
那邊的男孩大吼著,連花朵都驚顫了一下。
最後宋清被那個男孩扯著手臂離開,他走近我的那一刻,我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停止了,因為他跟我真的太像了,簡直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而相對我完全石化的表現,另一個蕭勵倒是表現得冷靜,雖然他是暴走著在我面前帶走了宋清,但對我的態度卻是視而不見。
之後我沒能在蕭宅待太久,後來我才知道琴姨是故意把我帶出來的,相比另外一個蕭勵,我冷漠得有點討厭,而且沒法為她們獲取利益,她們照顧了我十年,不想照顧我第二個十年。
琴姨後來被折磨得很慘,她慘叫著求我救她,而我只是站著看著她。
我對身外事物有著不同尋常的冷漠,就算是照顧了我十年之久的僕人,何況在那個時候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與我一卵同生的哥哥身上。
我偷跑出去,跟蹤他觀察他,如同在看著自己。
他一開始沒發現我的存在,但一被他發現我就慘了,他把我堵在死胡同里,滿臉嫌棄地看著我,語氣凶狠地說︰“你跟著我干嘛?長著跟我一樣的臉,惡心死了。”
然後他狠狠揍我,拳頭落在我身上,我卻不覺得疼痛,等他打完了,我帶著滿臉的血抬頭看著他,說︰“你害怕什麼?”
我們都在恐懼彼此,這是很奇怪的事情,明明我們曾是最親密無間的兄弟。
我的外出後來被人發現,最後被禁足,但這時已經沒有關系了,我被關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坐在一把椅子上,我腦海里回想著他听到我的話驚訝恐懼的表情,覺得欣慰。
我想他那時的生活應該也不好過,因為我查到我和他的存在是被禁止外傳的,所以琴姨才會被滅口。
我有好幾年沒有听到我哥哥的消息,但我總是幻想著,跟我長著一樣的臉、留著同一樣的血的他,在干什麼呢?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也陪在他的身邊嗎?
後來傳來的消息如我所料,他病了,而且還很厲害,似乎是免疫方面出了問題,甚至有過下病危通知單的時候。
我在醫院里看著他離開,儀器滴滴響著,病房里的人不多,醫生和護士相繼離開,漸漸露出站在後面的我來。
他看到我,原本眯起無力的眼瞬間瞪到,連儀器都發出了不正常的急促的滴滴聲,他的嘴唇動了動,估計是想說什麼的,但最終只化成了一個充滿了嘲諷意味的笑。
後來我才知道他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笑容,那時他已經在公眾面前出現,尤其是他已經結婚了。
也就是說,我代替他就必須擁有一個不愛我的妻子。
那會兒我倒是沒對佔了我妻子之位的人有多怨念,那會兒的我還沒真正愛上什麼人,也沒有產生想讓這個人做我妻子的沖動,便讓宋清就這麼佔著位置。
但宋清卻不是這樣,她瘋狂大喊大叫破壞家具,如同一個瘋女人,無奈之下,我們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她待了一個多月後回來,變得冷靜了許多,她甚至回來說︰“我們談談吧。”
談話的結果自然不會很好,她指著我說︰“你永遠成不了他,你永遠只是個替代者。”
她這句話成功地激怒了我,我本來並不在乎這件事,但被人直接點出來後叫我十分憤怒,我捂著她的嘴,狠狠地說︰“我沒打算要做誰的替身,他死了就是死了,從今往後蕭勵只有一個人,但你呢,你要做一輩子有丈夫的寡婦,你最好別爬上我的床上來,我會惡心。”
她的淚流進了我的指縫,我看著她痛苦難受的樣子,竟然覺得暢快。
我從不是個殘忍的人,但事實上我發現我越來越暴躁,但在這之前,我連感情都很少有波動,而時間久了,我開始發現我自己不對勁,甚至有一天,我似乎看到了“蕭勵”,一個暴躁、情緒容易激動的蕭勵。
我一開始根本沒發覺其中的怪像,只以為我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其實我挺喜歡這工作的,讓我很有存在感,我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覺得享受的工作會成為我的壓力來源,後來才知道這是醫生們慣用的說法罷了,誰特麼都是工作壓力大生活壓力大,听著好像很有道理,但實際一想,全特麼狗屁。
剛接任蕭勵的前三年,我是拼命工作的,工作令我精神暢快,那主掌一切的感覺叫我舒爽,而且家族也不反對我這麼做,甚至給了我鼓勵與支持。
而就在我以為我能把我爸拉下來的時候,他死了。
飛機事故,連尸身都沒有找到。
家里做了喪事,因為沒有尸首,便拿他穿過的衣服裝進了棺材。
我以為他死了按照順位該到我了,我本來就不喜歡他,誰知我得到的只是個虛假的名頭,等蕭氏的賬真正進到我手里時,我才發現我的辛苦是為他人做嫁衣。
于是從那以後我所做的也只是表面工作,蕭氏這麼大的框架,就算有一天要倒,也不該是我這時候的事,于是我心安理得地無所事事著,跟同齡人一般玩樂著,我開始接觸女人,體驗歡樂的滋味,而就在那段時間里,我認識了秦笙。
這世上,為錢奔波的人不在少數,我見過的就更多,因為我就是她們的目的地。
她的出現算不上驚艷,我甚至能把她簡單忘記,但也許是酒精作用,也許是身體里他在作祟,我用我自己都很不屑的方式佔有了她,第二天提出補償,她也大大方方接受,如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一般。
回到家後,我看見宋清在抱著我的照片哭,神色恍惚地用我的照片祭奠一個死人。
“你給我放下!”
見到這幕,我更加暴怒,搶過了她懷中的照片,摔了個粉碎。
而一直在哭的她,卻笑了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