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是震驚,但現在更加棘手的是這一百多萬的債,江黎西問我還有沒有錢了,我苦笑一聲,撐開雙手,說︰“你看我渾身上下看著還有什麼值錢的?”
江黎西上下掃了我一圈,然後嘆了一口氣,說︰“行了行了,沒有就沒有吧,先跟我走吧,別到時候被人看見了來抓你。”
抓我?
其實這一刻我倒是想叫真正的警察來抓我的,我倒要看看了,一百多萬的債,能給我判多少年的刑。
听了我的話,江黎西直說我傻,說︰“人家要錢不要命啦,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閑呢。”
江黎西把我塞進了她的車子里,一邊說︰“你先跟我回家吧,剛好我老爸也回來了,今年你就在我家過吧,反正也不是頭一次過了。”
我沒有說話,江黎西也沒強求,坐進了車子里發動了車子。
我靠在窗戶上看窗外,明明是喜慶的節日,卻一點都體會不出喜慶的味道來,街道上的門店大都關了門,這里對他們來說不是家,所以一到節日就關門回了他們真正的家。
路上江黎西問我,要不要買點東西?
我動了動身體,我要買什麼東西?眼楮瞥到超市,到了最後一天還在做促銷,門口一個巨大的玩偶,正在招攬過往的客人。
我知道江黎西這是叫我買點生活用品呢,往她家一去,我估計又要叨擾他們好幾天,我挺感謝江黎西的,但這不代表我能厚臉皮地住進她家。
我坐直了身體,說︰“你送我去個地方吧。”
電話打不通,那我就直接去蕭家,我不信身為蕭氏總裁的蕭明成今天會不在蕭家。
我無比熟悉去蕭宅的路,江黎西開著車卻先害怕起來,說︰“我們這是去哪兒啊,你別坑我啊。”
我說︰“你要是怕的話可以就在這里把我放下來。”
江黎西一瞪眼,說︰“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麼,把你丟這兒了,你不得走半天才能到門口?”
我閉上了嘴,確實要是江黎西現在真的把我放這兒了,我走到晚上都不一定能摸到蕭宅的門。
然而就算江黎西把我送到了門口,我們也被人拒之門外,大門開都沒開一下,有個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說今天是大年夜,按例蕭宅不開門迎客。
那管家我並不認識,我來蕭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竟到現在都沒混個臉熟。
我說︰“我要見蕭明成,你告訴他我叫秦笙。”
那管家態度雖然謙卑,語氣卻是強硬,“很抱歉,今晚蕭家不接待任何客人,請您回去。”
我不依不饒地在門口晃悠了一會兒,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看,我在想,蕭宅深處今晚會是怎樣的景象?
但管家的眼神始終追隨著我,就跟我是個不法分子似的,趁他沒叫來保安之前,我和江黎西離開了蕭宅。
回去的路上江黎西勸我放寬心,說日子總是要過的。
可我要怎麼跟她說,我沒了的不僅是錢,更是我的希望,我攢了那麼久的錢,竟然在這短短幾天內成了負數。
我沒敢打電話告訴蕭勵,但我敢確認的是他就在與我漸行漸遠的蕭宅內,今年他不是蕭氏總裁,守夜封歲這些事情應該交給了蕭明成。
我不知道在這個他從來沒有睡著過的夜晚,他會不會睡著。
夜晚逐漸降臨了,回去的路上江黎西接到江爸爸打過來催的電話,我听著江黎西說著“我們很快就回去了”,心頭酸澀,沒敢繼續叫她陪我跑。
不管是什麼事情,先過了這一夜再說。
江爸爸對我的到來感到很驚訝,但同時也表示很歡迎,江爸爸做菜的手藝還是很好,年夜飯做得豐盛而美味,但我沒有什麼胃口。
我感到迷茫,不止是為那一百多萬的債,我現在已經能雲淡風輕地看待這些債務,可能是因為經歷過了,這筆估計能讓我輾轉反側的債務反倒叫我沒什麼感覺。
江爸爸看出我低沉,把江黎西拉到一邊去問她我怎麼了,江黎西告訴他原因後,他拿出一副棋,問我要不要下棋。
我愣了下,其實很久不玩象棋,我現在頂多小學生水準,我借口推脫,但江爸爸一再堅持,我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好硬著頭皮和他下起來。
兩局很快結束,我輸得迅速且慘不忍睹,我直向江爸爸討饒,說我真是小學生水平,十幾年不踫了,很多規則都忘了。
江爸爸一邊擺棋子,一邊說︰“沒事,規則什麼的玩著玩著就想起來了,一次熟記過的東西,總會一直留在腦子里,其實我也是在獄中沒事干了,看到別人玩才想起來象棋,我還是小學的時候在興趣班學的呢,你說我忘了多少年了。”
江爸爸這麼說了我便沒法離席,只好繼續陪著下下去,也不知道這局是江爸爸故意放水還是我真在短短兩局內棋藝精湛了起來,這局一直殺到棋盤上只剩十個子,我才被將軍。
前兩局輸了我是有點泄氣,到了這一盤我輸得心情舒爽,主動擺棋子,說︰“再來一局。”
江爸爸笑著陪我繼續,不時與我說幾句話,我竟在不知覺間把我自己的事都抖了出來。
然後江爸爸問我,今天我出來的地方是不是叫xxx。
我忙點頭,江爸爸了然地笑了一聲,說︰“怪不得,那邊早就成蕭家的地盤了,秦笙,你這回栽得不冤。”
“不冤?!”我震驚地叫起來,說︰“我怎麼不冤了,我好好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被他們整得破產至負債,現在連家都沒有了,我都快冤死了。”
听到我情緒過激的話,江爸爸無動于衷,放下了一個子後才問我︰“你公司的啟動資金是哪兒來的?”
我一愣,那是蕭勵給我的,但是我不能告訴別人。
江爸爸見我沒有說話,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說︰“那麼一大筆錢來路不明,要是蕭家查你這點,你不僅要被調查,還要坐牢呢!”
我完全愣住了,沒想到問題竟出在一開頭。
“但是……要不是他們插手,我用得著這麼快破產嗎?那些合作伙伴跟我關系也不差,至于這麼猴急地要違約金嗎?蕭明成就是想整我,他偷走了我的財產!”
江爸爸笑了一聲,說︰“秦笙啊你還是太年輕,你當跟你說過話的人都是朋友呢?在商言商,大家追逐的都是利益,牆倒眾人推,何況誰知道你是真失蹤還是假失蹤呢?”
江爸爸的話叫我陷入沉思,剛剛在銀行我都沒細問,這一百多萬究竟欠的是誰的錢。
見我許久不落子,江爸爸催我︰“你還下不下了。”
我听言立馬低頭看棋盤,卻見我已經被寥寥幾子逼進了死路,江爸爸一個老棋手怎麼會玩不過我這個小學生,原來他是有意幫我調整情緒呢。
我笑道︰“這還怎麼下啊。”
江爸爸笑著說,“下不了了就不下了,反正棋盤別處還有,總有地方給你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
听到這詞我愣住了,對于剛剛破產的我來說,這東山再起未免太猴急,那一百多萬的債務也不知道要怎麼償還,我現在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平凡女人,這一時半刻的,叫我上哪兒弄一百多萬去。
江爸爸笑著收拾棋盤,把子一個個碼好放進盒子里,我見他滿面紅光,想起他的過往,不由問他︰“那如果這棋盤是一整個人的人生,要是哪天被逼到絕境了,我是該繼續這個死局,還是放棄?” △ △
江爸爸的手一頓,蒼老且青筋暴起的手放在了桌子上,一瞬間他屬于中老年人的和藹慈祥都沒了,換上一種肅穆的神情,他聲音低沉地說︰“其實在獄中,我想到過自殺。”
我愣住了,窗外炸開一團煙花,到了能放煙花的時候了,大家都搶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把那漂亮的煙花一個個炸上天空。
一時間耳邊只剩下 里啪啦的聲響,煙花照亮了江爸爸的半邊臉,在那半邊臉上,我看到了屬于中年人的滄桑。
煙花只持續了半個小時,外面很快安靜下來,倒數開始了,一年就要過去了。
江爸爸把手腕翻了過來,拉高袖子,我在那上面看到一道淺淺的傷痕,他說︰“但後來想想割腕太他媽女人了,就放棄了,後來我等到了保釋,我便出來了。”
說到這兒,他的表情變了,換回了那和藹可親的面目,他繼續收拾著棋子,一邊說︰“說到蕭家,我倒是有點東西能告訴你,蕭家那大老頭子,其實才是蕭家的掌權人,他還有兩個弟弟,三人手里都握著蕭家的大權,不過一般拋頭露面的是大老頭子,最小的管家里,不過老二倒是沒怎麼見過,後來我听說那老二是個廢物,只是拖了這麼多年還沒死。”
江爸爸這話叫我想起蕭勵曾跟我說的大老爺跟市長省長都有交情,而我面前坐著的,不正是前市長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