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倫斯帝國的貴族有個不成文習慣,無論在哪個城鎮,他們都喜歡將自己的府邸建立在地勢高窪地帶,就和峰都澤瑟托瑞亞一樣,就好像是為了體驗從高處俯視民眾的感覺。即使這只是毫無意義地徒增建築的難度,並讓生活變得不便。
當然在這座維斯貝利亞城也不例外,領主卡普瓦子爵的府邸聳立在顯眼的地方,只要抬起頭遙望,就能看到其端莊大氣的建築外牆,和主人的人品性格無關,只要肯花金幣,就自然會有一流的建築大師來為他量身定築。
總之,就算是在夜晚,領主府都是在月光照耀之下最為顯眼的地方。而今天,從其他的意義上來說,那里吸引著人的眼球。一道金色的璀璨光輝揚天而起,又垂直墜落,然後引發了一記撼動大地的沖擊,余震傳遍了整個城鎮,讓所有還沒入眠的人紛紛走上街來一探究竟。
“ ……看來開始了啊,那丫頭的性格還是老樣子,讓人一點都感覺不到貴族的賢淑。”
對于這驚天動地的異常景象,就只有懷特豪斯一個人,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態度。就連將愛麗絲送進領主府的尤里,都不禁被這蹂躪空間的力量所震撼,發出感嘆——
“簡直就好像是巨龍的吐息啊……”
“不過,她到底跑來這兒干嘛來了,難不成莉莉安也跟她一塊兒……?”
懷特豪斯的自言自語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關于‘莉莉安’這個名字所指何人,大家都並不陌生。自稱天才劍士的少女,懷特豪斯的孫女,雖然是個無拘無束的瘋丫頭,不過實力倒是貨真價實的。
“懷特豪斯先生,為什麼突然會提到您的孫女?”
“莉莉安那瘋丫頭,最近越來越管不住了,還把老夫的‘黑薔薇’隨便帶走到處游蕩,不僅惹是生非,最近還不知道在哪里結識了愛麗絲,結果她們臭氣相投混跡在一起,整天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懷特豪斯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要知道,他的孫女莉莉安雖然只有十二歲,作為一名劍士卻身懷稀世的才能,雖然作為長輩這麼說可能有些護短,但莉莉安毫無疑問是一名天才。
由于懷特豪斯是祖輩,而莉莉安又自小父母雙亡,所以就算帝國第一的冒險家,也和平常的家庭的爺爺沒什麼區別,比起嚴厲的管教,更偏向于溺愛得無法無天。所以就算她平日里到處鬧事,也沒人治得了她。更糟糕的是,她以為惹出的那些麻煩,都是行俠仗義的正義之舉。然而,年幼的莉莉安並無法區分什麼才是所謂的正義,所以這只不過是用游戲的方式來自我滿足。
理所當然的,莉莉安沒有朋友,她和同齡人玩不到一起,又或者說同齡的孩子們都畏懼著她,把她當成動不動就會欺負人的可怕女孩,雖然表面上總是擺出一副無拘無束的笑臉,做出些奇怪的,好像演戲一樣的舉動,其實她只不過是因為很寂寞吧。
自從結識了愛麗絲之後,莉莉安顯得開心多了,行動模式也安穩了下來,似乎像是找到了什麼目標一般。至少,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理由,被執行正義,而遭揍得鼻青臉腫的可憐路人減少了許多,偶爾就算有,也不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案,而是真正的惡人。
從綜合角度來說,莉莉安這一次的交友是幸運的,愛麗絲同樣是女孩子,年齡相仿,最最重要的是,她在武技方面,比莉莉安更加天賦異稟,畢竟她有著可以和懷特豪斯比肩的實力,就算放眼整片大陸的所有種族的戰士,能正面和她一戰的,恐怕不會超過二十個。
也就是說,在愛麗絲的面前,再怎麼大放異彩的天才少女,也只能被如太陽一般的光輝所掩蓋。不過好在莉莉安並非那種會嫉妒他人才能的孩子,而且懷特豪斯以為,就算嫉妒別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總比剛愎自用要強得多,人只有知道自己的弱小才會去努力,才會得到進一步的成長。
可是——以上所有的觀點,都是站在‘戰士’這個身份前提下進行的。作為一名戰士,她找到了可貴的摯友,與之相對的,和愛麗絲相識之後,自己的寶貝孫女離‘可愛的女孩子’形象越來越遙遠了,這實在是叫人內心復雜萬分。
“剛才那一下,大概把領主府的衛兵隊都掃平了吧。真是的,出手也太狠了……希望別出現死人。”
“呵呵,放心吧小子,愛麗絲那丫頭雖然很強,但是作為戰士只不過是三流的。大概不會有人喪命吧。”
“誒,怎麼說?聖階戰士都是三流嗎?”
“哼,無論擁有再怎麼強大的力量,那丫頭都沒有將人殺死的覺悟和膽力,稱不上合格的戰士。對手只要是活人,她就總是把自己驚絕的技藝,出招時超強的集中力,都發揮在如何手下留情上。你別看剛才的那一招威力無窮……瞄準的大概只不過是建築罷了。”
“哈啊,想不到那家伙還是有點可愛的地方嘛,這點上就和普通的女孩子倒是沒什麼兩樣。我還一直感到惋惜,明明上天賜予了這麼一張可愛的臉蛋,為什麼性格卻和長相一點都不匹配呢。”
前一陣子,愛麗絲曾帶著莉莉安造訪懷特豪斯家中,為孫女的離家出走和到處惹事求情,在那時,懷特豪斯曾命手下的門徒和愛麗絲過招,結果當然是全敗收場,卻奇跡一般的沒有出現任何的傷者。
也就是在那時,懷特豪斯見識到了愛麗絲那穿針引線式的攻擊手段,將斗氣如尖針一般穿透人體,精確又極速地麻痹對手的神經,讓人瞬間陷入癱瘓和休克狀態。就連帝國最強的冒險家,也自問做不到如那女孩一般精密的招數,不……又可能正因為是小女孩,才會有這樣的突發奇想和細膩手法。
不過話說回來,愛麗絲所施展的自稱為‘點穴’的技法,不同于懷特豪斯游離大陸所見過的任何武技,毫無疑問是愛麗絲獨創的,年僅八歲的小女孩竟然可以獨創武技,這簡直讓人覺得可怕又不禁心生敬佩。
“總之加緊吧,應該還來得及替她善後。”
從冒險家協會到領主府,通常人步行需要兩個小時以上的路程,而懷特豪斯和尤里他們施展斗氣,沿著屋頂極速奔跑,麗塔使用飛行的魔法,則只要花費五分鐘便可到達。可就是這短短的五分鐘里,領主府的方向,又再一次發生了異變。
只見頭頂,原本晴朗的星空和明月,漸漸地被雨陰雲吞沒,將天空遮蔽為一片漆黑的顏色。然後,從那波浪層疊的渾厚雲層之中,閃爍起一陣陣耀眼的雷光,好像隨時都會降下天罰。
“麗塔……那個,怎麼看都不像是自然的雨雲吧?”
這些日子一直以來都是晴空萬里,附近地區氣候也偏向干燥,除非雨季很少下雨,更別說像是這樣雷霆大作的雨雲了,相信有許多當地人恐怕出生至今都沒有見過眼前這般的景色。
“當然不是……不,這怎麼可能……那,那是……”
“怎麼了,麗塔?臉色很難看啊!”
“太,太假了!那是元素魔法,雖然不知道什麼種類,但是魔力運用的規模……六階!是對城戰術魔法!!”
所謂的對城戰術魔法,往往只在大軍攻城時才會使用,其效果就宛如真正的天災,僅僅只需一擊就足以突破堅固的城防。
“六階!?但是,這種等級的魔法不是要……”
茱蒂絲露出驚愕的表情,森林妖精雖然不會使用人類的元素魔法,但是他們也具備相應的常識。
“啊啊,沒錯,需要上百個魔法師進行幾日幾夜的吟唱來完成!就算再怎麼靠法陣來加速施法,都不可能在短短幾分鐘里完成的,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越是知識豐富的魔法師,便越是難以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麗塔只覺得自己耗費了十數年的研究成果在一瞬間就遭到了顛覆,甚至開始懷疑起‘魔法’這門技術的歷史和傳承。
“喂喂!比起這些,在城市的中心施展六階魔法,愛麗絲的妹妹瘋了嗎??”
而尤里卻抱著另一方面的擔憂,六階魔法的威力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只集中在領主府的範圍,搞不好連整個城鎮都會被席卷其中。
所有人都心急如風地抱著相同的念頭——必須阻止她,並在拼命思考如何阻止她的時候,事實證明這種擔憂是多余的,因為他們根本就來不及制止天譴的降臨。從雲層之中,青紫色的雷柱,至少有十多條,在同一時刻垂直墜落。
雷擊的六階魔法——但並不只是如此,落雷瞬間的光芒讓眾人看清了一個事實,原本的石鑄建築,如今正如水晶一般被冰層包裹。也就是說,在落雷的魔法施展之前,術者已經使用過一次能夠將整片建築全部凍結的戰術魔法。
先凍結,再施雷,這看似多此一舉的行為,卻引發了令人驚嘆的結果。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也讓尤里他們眾人清晰目睹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雷電並沒有造成預想之中的火災或者破壞,而是讓被冰結的建築分崩瓦解。
這種分解方式並非是‘坍塌’或者‘碎裂’,而是讓房屋化作了閃亮的粉末,沒有看錯……原本坐落在那里的顯眼建築,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被雷電瓦解成了冰塵的碎屑,在夜空之中飄散,如同在夢境之中霧散一般。
所幸的是,雷擊就只集中在領主府的房屋,並沒有波及周圍的一草一木。看來,在施法是的時候,愛麗絲的妹妹進行了一番精確的操控,對于大名鼎鼎的賢者弟子而言,這估計不是什麼難事。
“麗塔!那到底是什麼魔法?高階的雷擊術,會有這種讓房子瞬間消失的效果嗎?”
“不,不知道!從來沒听說過!我怎麼可能知道!?”
少女魔法師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來,眼前所施展的六階魔法,其規模雖然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可威力卻無法用任何已知的魔法與之相提並論。從沒听說過,有什麼元素魔法,可以將物質破壞得連碎片都不留下。
“糟糕了啊……這樣一來,就沒辦法期待留下活口了。”
懷特豪斯皺起了眉頭,實在是很難想象還有什麼人能在那種魔法之中存活下來。相信無論什麼鋼筋鐵骨,都已經和樓屋一同化作煙塵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