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肩上的孩子給放下!”
約翰向眼前的男人發起威嚇,並巧妙地與對手保持著一段曖昧的距離。
看似並不遠的間距,對約翰而言卻已經是絕對的安全間距。就算換做對手是愛麗絲,在眼下的距離對自己發動全速的奇襲,他也有把握能防下第一招。
縱使眼前的青年或許很強,不過約翰怎麼都無法想象,會有人比愛麗絲更強。
要知道愛麗絲是約翰所知範圍之內最強的對手。當然,光論速度的話,愛麗絲的妹妹索菲亞可能還要更勝一籌,但是實際交手的時候,索菲亞起手出招的危險性,卻還遠及不上愛麗絲。
正因為索菲亞的速度太過驚人,所以她的首擊軌道才變得容易預測,就算眼楮跟不上她的速度,也能從她消失前夕最後的關節趨勢,來猜出她展開進攻的路徑——無非是沿著最近的直線,或是從側面迂回,劃出平滑的拋物線。索菲亞真正難纏的地方,是第一擊防下,與她貼身纏斗之後。
而愛麗絲的身形雖然能夠被視線所‘捕捉到’,卻又同時是‘看不透’的快攻。
看似只會直線突擊的動作,反而非常具有迷惑性,因為無法看透她第一招的思路。一旦被捕入了射程範圍,愛麗絲的拳、腳、肩、肘、膝……身體每一處能夠想像得到的部位,都會化作虛實難辨的凶器,從難以預測的刁鑽角度,以無法適應的節奏發動神速的突襲。
而眼前的對手,正給約翰相似的感覺。
“小孩子,奴隸?不,女僕……?”與約翰的突然相遇,讓白色短發的青年警惕地眯起了眼楮,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肩上昏迷的小女孩,一邊發出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語,“外國人的想法真是猜不透啊……不過,既然擋在這種地方,當成是敵人應該沒問題吧。”
不過他並沒有說錯,對于領國的人販子而言,約翰確實是‘外國人’無誤。但是他絕對想不到,就算在泰倫斯帝國,會身穿女僕裝戰在第一線的少年,也只有西利亞才找得到。
眼下,青年並沒有裝備武器,他可能和之前遭遇的同伴一樣,因為事出突然而來不及隨身攜帶吧。總之,他就和約翰一樣擺出了徒手戰斗的架勢。
但他也有和方才所擊倒的其他水手截然不同的地方,那便是——青年沒有被約翰的年齡裝扮,還有佳俏的相貌所欺騙,而是一副認真謹慎的臨戰態勢。
兩人默然地對峙著,雙方都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只是用目光死死地凝視著對方的每一個細節動作。戰斗好似一觸即發,又似乎會永遠如此沉默下去。
而在一旁圍觀的格瑞塔和其他孩子們,也都被這空氣都為之凍結的壓抑感所震懾住,渾身都不敢有一絲的輕微動作。現在,就連咽口水和汗水低落地面的聲音,都仿佛清晰可辨。
然而,沉默終究被打破了,而且實際還非常的突然。毫無征兆的,銀鎧青年的身影忽地一晃而過,重拳隨著幻朧的步伐,沖向了約翰的面門。
在旁邊的孩子看來宛如從原地消失一般的疾速,約翰卻有驚無險地用手腕格開,並順勢出掌擊向對方的腰部。可蓄積了斗氣的掌底還沒能踫觸到對手,掌路就被青年瞬間抬起的膝蓋所截斷。
保持著抬腿的姿態,長鞭一般銳利的腿踢接連不斷地劃破空氣,約翰一邊時擋時避,一邊不退反進。他明白,一旦後退,敵我之間的臂長差距會讓他陷入難以逆轉的被動。所以,他本能地選擇了更加徹底的埋身肉搏。
白發青年十分擅長拳腳格斗,但是他的招式並不像愛麗絲的國武術那般,注重于招式形態和虛實變化,更不會針對經絡關節進行精確打擊。而是純粹利用眼花繚亂的攻速,來展開狂風驟雨般的連擊。
于是,場面便演變為了令人屏息的高速攻防,約翰和青年雙方互不相讓, 里啪啦的打擊聲不間斷地充斥著船艙底層,木制的地板和牆面,時不時被拳腳誤中而遭到擊穿。終于——約翰抓住對手一腿掃空的間隙,他側身ding肩撞入對手的胸腹,並在對方還沒能找回體勢平衡之前,沖拳追擊。
這是受教于愛麗絲的組合招法,必勝的套路……
如果說,之前的鐵山靠完美命中,那麼接下來無論換做是誰,都難以挽回敗勢,但由于光線昏暗,約翰作出了錯誤的判斷——在電光火石之際,青年以兩前臂交叉胸前,千鈞一發地擋下了破山的猛勁。他雖然被撞得後退,卻沒有因此全身失衡。
那麼,如今露出破綻的,反倒變成了大開大合急于追擊的約翰。高手過招不能有一絲的松懈和失誤,勝敗只因一瞬的疏忽。迎著約翰追來的身影,趕在他沖入自己下懷之前,青年揮拳捶向地面,低吼一聲——
“【聖靈祝福】——‘龍牙’!”
緊接著,只見青年的銀色鎧甲光芒暴漲,從手心擊出一陣由青色斗氣所凝成的沖擊波,化作一枚從地面向上凸起的尖銳長牙,將來不及剎停腳步的約翰‘一口咬飛’到了半空當中。
約翰即使及時作出了防御,也依然抵消不了沖刺的慣性、加上如剃刀般的斗氣雙方所造成的疊加傷害,左手臂傳來的劇痛告訴他,自己的手臂很可能被折斷了。
然而,對方的攻勢還沒有結束。原本浮在半空體驗著失重感的約翰,驟然察覺到自己的腳腕,像是被什麼猛獸東西給‘死死咬住’一般,剛猛的蠻力將他細弱的身軀狠狠地拽向一旁。
約翰只覺得眼前的光景天旋地轉,離心力所造成的炫目感讓他胃酸翻騰。原來,青年騰空抓住了約翰的腳踝,他的身體就像陀螺一般將小小的女僕回轉飛旋。最後利用不斷加速的慣性,將約翰狠狠垂直摔落,將地板的木材給摔穿出一個大窟窿。
看得出,青年十分善于像是這樣的摔投武技,像這般活用身體慣性的空中旋舞技巧,絕不是突發奇想就能輕易辦到的。
不管怎樣,剛才那一擊的威力,便已經足以決出勝負了。
“真了不起……沒想到小小年紀,竟逼得我不得不使出【聖靈祝福】的招式……可惜這一身功夫,竟干這種勾當……”
但是青年沒有因為勝利,而擺出蔑視或嘲諷的神色,反而對約翰的表現大加贊賞,還不知為何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呼——哈——呼——哈……唔……痛——!”
激烈的攻防讓約翰氣喘不止,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劇痛,也讓他的眼角不禁沁出淚光。
與此同時,他也終于意識到——失敗了,他終究沒能像承諾中那般,救出被監禁的孩子們。果然愛麗絲說得沒錯,想要憑一己之力去拯救他人,光靠現在的自己,根本就只是痴人說夢。
事到如今……約翰不得不承認任務的失敗,他也同時確信了還不夠強,不夠成熟,也不足以自稱是個男人。
所以很遺憾,看來身上這一席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女僕裝,恐怕未來還將陪伴自己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
“你很強,不過抱歉,我現在身懷任務,就算對手只是個小孩子,也不容手下留情。所以,就委屈你乖乖躺上上一會兒吧。反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的同伙’很快就會趕來救你的吧。”
青年說著不知所謂的話,作出了一個遺憾又自嘲的笑容,他拋下了身受重創的約翰,重新回到了被自己放在一邊的女孩身旁……
可就在青年正準備蹲下身將她扛回肩上的時刻——
“【月神鎧裝】——!!”
約翰使出了被愛麗絲所嚴禁的手段。
雪白的光芒化作銀質的盔甲和蒼藍的水晶,讓破破爛爛的女僕裙裝修復得煥然一新,不僅如此,那一身美麗鎧甲表面,還放射出了籠罩自己全身的璀璨極光。
那是埋藏在【月神鎧裝】里側,需要幾個小時充能,才勉強可以使用一次的緊急治愈裝置啟動了。使得約翰在極光照耀之下,受傷軀體僅在一眨眼的工夫便康復痊愈。
身穿裙鎧,化身為女武神的約翰一個挺身跳出了坑洞。他重新和銀鎧的青年水手對峙。這一次,他傾盡所有,無論如何也抱著必勝的決心。
沒錯,就愛麗絲給的課題來看,約翰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但是,即使失敗了——他也必須信守承諾,用盡一切的手段,來拯救在身邊這些在獄徘徊的孩子們。
“這……盔甲……究竟是……!?”
瞬間復活並重新阻擋在自己眼前的女僕騎士,這一幕顯然超出了青年的預測,他的神色變得險惡了起來。同時,銀色輕鎧的各處,都一齊放出了危險的光澤。
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接下來,便是是第二回合——!
就在約翰和青年,他們兩人同時在心中確信,並琢磨著如何出招的時刻,在一聲突如其來的轟隆巨響之中,船體突然猛烈搖晃了起來。
不僅如此,還能听到遠處,不知是哪里海水激烈噴涌的動靜。
沒過幾秒,接二連三的轟隆聲不絕于耳,船體的震動愈發劇烈,就連那些喪失情感的木偶一樣的奴隸,都開始紛紛發出驚叫悲鳴。
“開什麼玩笑——!居然是來自兩側的艦炮射擊!那群混賬……”白發青年立刻明白了巨響的來源,同時奮不顧身地將一旁昏迷的小女孩護在懷中,然後他轉頭對著約翰大喊道——︰“小丫頭,你的同伙瘋了嗎!?他們打算把這條船連著我們一起給轟沉海底!”
“誒……?”
青年莫名其妙的話語,讓約翰只覺得一頭霧水。
“到這節骨眼上還裝傻嗎?這幾艘船的外國奴隸商,都是你的同伙吧!”
“不,不……我只是到船上來救人的,並不認識他們!”
“哈啊——!?”
就這樣,之前還陷入死斗的兩人,如今卻在炮鳴之中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