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魔城崩塌了,眷屬的魔獸們也紛紛融化,漸漸在平原的輕風吹拂之中,風化成了細小的冰粒。
拉琪徹底從龍石中解放了出來,現在的她成為了自由的個體,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縛。雖然喪失了身為龍族的力量,但是她終于得償所願,能夠身為“人類”,和自己心愛的人們一同生活。
戰斗,似乎就此落下了帷幕。
然而,孤零零的巨龍依舊屹立在魔城遺址的正中央,肆無忌憚地展示著自己撼人心魄的可怖身姿。
沒有人會懷疑它有多麼的危險,但是,她的仰天嘶鳴——听起來卻只想是無助的哭喊。
現在的青淵龍只是一副骸殼,她失去了理智和靈魂,只剩下盤踞在身體里數千年份的怨念,以及即將枯竭殆盡的魔力。
所以她在漫無目標地發狂,她像是想要抓牢什麼一般揮舞銳利的龍爪,像是要傾吐胸中的哀怨一般噴出龍息。
沒錯……這匹失控的巨獸,簡直就像是被奪走了奶瓶,而泣不成聲的嬰孩一般。
“唔……魯特加。”
拉琪輕喚一聲懷抱自己的男人的名字,金色的雙瞳中流露出難以割舍的傷感神情。她從未想到,客觀地審視自身的苦境,竟是如此痛心的一件事。
原本,那是自己不得不承擔的重擔。而眼前的巨龍,卻背負著想要拋棄的過往,正代替自己承受著歷史沉澱下來的一切苦楚。
“怎麼了,拉琪?”
“就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嘛,拉琪想要成為人類嗎?”
魯特加明白少女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卻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嗯……成為人類,和你,和愛麗絲,和愛麗絲的姐妹們一起活下去。”
“那麼,就自己決定吧,拉琪。”
就像老師在引導學生一般,青年的貴族接著說道,“到底是完全割舍自己的過往,還是背負著那些並永遠承擔下去……這是你自己該決定的事,因為……人類都是這麼做的。”
“…………”
這句話,讓拉琪陷入了沉默,她輕輕垂下眼簾,“但是……現在的吾,已經無能為力了。”
她發自內心地想要拯救眼前這匹悲慘的巨獸,拯救被自己一度拋棄的另一半。
“有辦法的喲~~”
就像是算準了時機一般,小女孩歡快如鈴鐺一般的笑語從兩人,不,準確來說是三人的身邊響起。
眷屬的大軍已經煙消雲散,艾麗澤也放下了大後方的防線,用空間移動來到了自己的父親身旁。
【艾麗澤小姐……】
“希爾妲~~果然還是來了吶……帶著父親大人一起。”
【是的,我總算想通拉琪小姐當時究竟想要做什麼】
原本,希爾妲對于拉琪為什麼要在龍石之上印刻那樣的三枚法陣感到過疑惑。但是,之後與魯特加的交戰——將自己關在封閉的結界中,耗費大量的魔力,讓她明白了拉琪的意圖。
“所以就來了~~?拉琪姐姐對你而言可是爭奪父親大人的情敵喲~~?放著她自滅也好吧?”
艾麗澤的問題,讓魯特加的神情不由尷尬了起來,他苦笑著撓了撓臉頰,實在沒想到,就連自己八歲的女兒,都察覺到了希爾妲的心意。
反倒是希爾妲,兩個月前提起這個話題時,還會害羞得遮遮掩掩的女僕,這時卻大大方方地給出了回應——
【艾麗澤小姐,請不要小看我,我不會選擇逃避……也不想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重溫‘那時’所經歷的痛苦】
從鋼鐵的裝甲里傳出的話語,讓魯特加的心里猛地咯 了一下,使得他重新回憶起了過往的記憶。
毫無疑問,希爾妲所指的‘那時’便是八年前。在喪失了佛洛拉,卻平定了帝都動亂之後,一直陪伴在陷入消沉的魯特加身邊,給予他慰藉和關懷的,正是當年還年僅十六歲的,作為女僕還笨手笨腳,卻努力不懈的少女身姿。
“唔……艾麗澤,有辦法,是真的嗎?”
拉琪將話題拉回了原來的方向。
“嗯~~沒錯喲~~方法其實不難,本來呢~~拉琪姐姐是通過龍石來獲取從魔龍本體傳輸的魔力的,從而也將兩者的靈魂維系在一起。後來,因為克里斯叔……哥哥的次元斬,讓這種連接被切斷了。
但是現在,龍石已經被重新埋入魔龍的體內,並經過運行三種大規模術式的磨合,以及維持幾天的物理接觸。所以,龍石和本體之間的魔力通道應該已經重構完成。所以咯~~拉琪姐姐……只要你能重新取回自己的龍石,就能奪回對那具身體還有殘留魔力的控制權喲。”
“呃……原來如此。”
經過了一陣微妙的停頓,魯特加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事實上,前半段話他基本沒能听懂,不過礙于身為父親的威嚴,他只好逞強地表現出听懂的樣子。好在最後的那句,就是“該怎麼做”的部分,他總算是弄明白了,“那麼艾麗澤,你說的,龍石在哪里?”
“就在那里喲~~”伸出精致的小手,艾麗澤將食指朝向魔龍的胸口。
現在所提到的龍石,並不是方才漂浮在假想空間的上空,將拉琪囚禁其中,最後被魯特加和希爾妲一炮打碎的巨大晶體。而是幾天前,被愛麗絲一拳埋入魔龍胸口逆鱗的蒼藍水晶。
但是,前進的道路卻並不平坦。發狂的巨龍,不會讓任何東西輕易接近受傷的逆鱗……雖說她的魔力和性命,都已經是風中殘燭,但絕不能小看強弩之末所蘊含的力量。憑借現在在場眾人的體力,強行突破無疑是自尋死路。
魯特加絞盡腦汁地尋找方法,如果能再使用一次‘聖靈祝福’的話——
“要行動的話就盡快喲~~根據我的計算,時限還有一分鐘。一分鐘之後魔龍的魔力就會消耗殆盡,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喲~~”
“哈啊!?”
“而且,父親大人的精靈之力,對那匹巨龍恐怕是沒有用的,因為拉琪姐姐也擁有著讓‘時空停滯’的同質力量。除非父親大人有辦法引出凌駕于魔龍之上的時空干涉力……”
“嘖……”
艾麗澤像是惡作劇般地給出了一個玩笑似的時間限制,並斬斷了魯特加的最後一線希望。但是,魯特加卻知道,女兒沒有說謊。雖然艾麗澤是古靈精怪的女兒,但是作為父親他相信,艾麗澤絕對不會在重要的事上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唔……看來,來不及了。這大概也是吾的宿命。”
事已至此,拉琪也不得不說出了放棄的話語。
她不想讓魯特加為了自己任性的願望冒險,同時,放棄對她而言並不是壞事……應該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忘記自己與人類爭斗的記憶,忘記被人類背叛的記憶,那麼自己大概能變得更加幸福。
但是,這也同時意味著——結果就連她都背叛了“自己”。可憐的青淵龍從生到亡,都貫徹了真正意義上的孤獨。
“拉琪!”
這個節骨眼上,一個來自熟悉女孩的銳利銳利呼喚,像是利箭一樣刺入了拉琪的心髒。愛麗絲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樣,支撐著踉蹌的步子,來到了她的身旁。
“愛麗絲……”
“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麼……也不懂情況有多糟!但是,別擺出這種無可奈何的面孔,然後甩手了之!如果在這里放棄的話,比賽可就結束了哦——!”
大概是拉琪現在的神情,讓愛麗絲……又或者說是‘少年’回憶起了曾經難以釋懷的往事。所以,她就像是在訓斥‘曾經的自己’一樣,斬釘截鐵地說出了一句動畫片里才有的台詞。
而這句話……拉琪也有印象,來源于眼前女孩向自己講述的一個故事。
那是一群被稱為‘籃球運動員’的戰士們,面對強敵不斷挑戰奮斗的熱血故事。也是她所講述的故事之中,極少數的,和戀愛沒有什麼關聯的故事。但卻是……拉琪最為喜歡的故事之一。因為——那是一群胸懷著信仰與尊嚴的戰士……就和自己所相信的,龍族的榮耀一樣。
現在愛麗絲所說的台詞,來自于故事中戰士們的老師,平淡的話語……卻蘊藏著驅使眾人奮戰不休的力量。沒錯,‘比賽時間’還沒有結束……直到最後一秒為止,都相信著勝利戰斗下去。
但是……現在自己還能做到什麼?除了依賴輕輕擁抱自己的深愛人類,將他
【拉琪小姐,您曾經說過,您是尊嚴的一族……那麼那條巨龍的身姿,應該也是您千百年來尊嚴的一部分才對。那麼,如果拋棄了自己的尊嚴,又不具備任何妻子該掌握的技能,您到底還有什麼資格自詡愛麗絲大小姐的母親】
終于,最後的最後,來自于‘勁敵’的鼓舞,讓拉琪下定了決心。
“唔……魯特加,將吾……帶回‘吾’的身旁吧。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她向自己的戀人提出了等同于“為我送死吧”一般的無理要求。
“好的,交給我……!”
深愛的貴族青年也回以一個自信的笑容,他也為此做出了覺悟,付出一切,都要滿足自己戀人的任何願望。
然後,不僅僅是魯特加——
“……as-sson是吧,了解了。拉琪小姐,雖然我還沒有認同您成為我們的母親。但是最後一刻的冷酷的命令,我並不討厭。”
“啊哈哈~~還有四十秒喲~~那麼姐姐、小妹——讓我們為了新來的‘母親’再大鬧一場吧~~!”
“啊啊!上吧老爹!我們會為你披荊斬棘,打穿前進的道路——現在突破了迷宮、掃蕩了雜碎、干掉了中boss、還觸發了強制劇情……萬事俱備!怎麼可以少了最終boss戰呢!”(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