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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念雲便請了旨,宣郭 來蓬萊殿。(看最新章節請到文學樓)
待郭 過來,念雲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卻是沉默地對坐喝了一盞茶。倒是郭 忍不住了,“念雲,可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這一大早便叫人過來,只為著在這看你喝茶的不成?”
到底這話,該說的還是要說,該問的也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念雲放下茶盞,道︰“三哥哥,你不要瞞著我,你同鄭喬喬……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 有幾分尷尬,念雲見他不好說,索性連綠蘿茴香都打發下去了,郭 這才把那日的事大致同她說了一遍。
待他說完了,念雲問道︰“三哥哥,可你同鄭喬喬,到底已經有過……肌膚之親,可想過要怎麼辦麼?”
郭 苦笑道︰“怎麼辦?能怎麼辦,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于男女之事上早就看淡了,有暢兒和楚兒已經足夠,況且,那鄭氏本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郭家的家訓,一向不許兒孫們妻妾成群攪得家宅不寧。從子儀公開始,家中妻妾最多兩三位,那等愛玩心計、滿肚花花腸子的女子是不許進門的。
念雲輕嘆一聲,“三哥哥,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鄭喬喬的肚子里,懷了你的孩子……”
郭 一時怔住,原本他還詫異怎麼念雲忽然問起他這件事,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茬的。
過了片刻,他堅決地搖了搖頭,“本就是不該有的孩子,我不會認他,不如趁早處理掉。”
念雲握著茶盞的手凝滯了片刻,“三哥哥,可這也許是你唯一的子嗣……”
郭 看向她,“不,對我而言,早年或者還有些盼望,到現在,早已無所謂了。我說過,我便只當宥兒和婉婉都是我的孩子一般了。”
念雲走到他面前,“不不,三哥哥,這不一樣,我的孩子是陛下的孩子,是皇子和公主,待我們百年之後,到底不能替你承繼香火……”
郭 笑笑,“有什麼不一樣的,若單只是為了香火,大哥膝下有好幾個孩子,我便過繼一個來,有何不可?”
可大哥到底是大哥,他和他們兩個其實是同父異母,這怎麼一樣?
到底三哥哥還是嫌棄鄭喬喬機關算盡,怕鬧得家宅不寧,怕委屈了暢兒和楚兒。
念雲沉默了片刻,道︰“三哥哥若是實在不喜歡鄭喬喬,也等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到底是你唯一的親骨肉。便是留子去母也好,過繼到暢兒膝下也好,莫要委屈了孩子才是。”
郭 這一次卻是十分執拗,將手中的茶盅重重地擱到桌上,“從她肚子里出來,那必是個禍根孽胎,留著何用?一想到他身上有一半流著那卑賤的血液,我寧可斷子絕孫!”
郭 幾乎從沒在念雲面前說過這樣的重話,念雲一時便僵住了。她原以為,對于男子而言,即使不喜歡一個女人,到底孩子是重要的,可她實在沒想到郭 這樣排斥那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這種勸說顯然已經無法繼續下去,念雲嘆一聲,索性不再提這件事。
到了傍晚李淳來蓬萊的時候,便覺著這蓬萊殿里的氣氛有些異樣,院子里仿佛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
李淳有些詫異,連忙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念雲的屋子,“念雲,可是你不舒服,如何弄得滿院子藥味?”
但進來了他又覺得好似不對,念雲一向謹慎,她自己喝的藥必定只會在大殿里,由自己身邊的四大宮人親眼看著煎。可他進來以後,反而覺得藥味淡了,可見並不是在大殿里煎的藥。
念雲見他進來,站起來去迎,“陛下……”
李淳連忙拉住她,見她峨眉輕蹙,便將她拉到懷里,輕輕撫摸她的背脊,“這是怎麼了?”
念雲在他懷里靠了片刻,好似終于積蓄了些力氣,方才掙扎出來,退後兩步,跪倒在他面前,“陛下,念雲有罪。”
李淳急忙拉她起來,扶她坐在榻邊,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下,“念雲,你同朕,何須如此?但凡有什麼話,你只管說便是。”
念雲遲疑了片刻,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陛下,念雲御下無方,三哥哥行差踏錯,請陛下責罰!”
李淳有些驚疑,念雲便把郭 同鄭喬喬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又把自己留了鄭喬喬在蓬萊殿的偏殿里養胎、郭 卻不願意認孩子的事也說了。
李淳道︰“朕還以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一個宮女麼,就你那些嫁妝錢還有外頭開鋪子攢下的家私,難道連一個孕婦或者一個孩子都養活不起麼?”
“這……”念雲詫異地抬起頭,“陛下的意思是……”
李淳輕嗤一聲,寵溺地伸手去刮念雲的鼻尖,“還能有什麼意思,郭三如今氣兒不順,不認便不認罷。你且養著便是,待大些了,再送去給暢兒,怕她巴不得成日里捧在手心里呢。”
念雲還有些疑慮,“這……總歸不是暢兒親生的……”
李淳笑一笑,“寧兒也不是你生的,卻是你帶的頭一個孩子,不是比宥兒還親?”
想想倒也是這麼個道理,念雲臉色終于舒展開來,笑道︰“果然還是陛下想得明白。”
當下念雲也放下心來,這件事既然已經和陛下解釋清楚,也就不怕再有人拿這個說事。只要陛下不去追究三哥哥“穢亂宮闈”的罪名,便是無礙了。
說起來,陛下到底還是寵著她的。
這鄭喬喬倒是收斂了從前的小聰明,在蓬萊殿里格外的順從。平時念雲給她送去什麼,她便收著,不給便也不大主動討要,還算是好伺候,並不挑剔。
到底她懷的是郭 的孩子,念雲也不欲苛待她,因此見她開始漸漸的顯懷,貼身舒適的衣料子不斷的往偏殿里送過去,還特地撥了兩個小宮女伺候她起居,御醫也每隔三日便來請平安脈,只是不許她到外頭四處走動。
平平安安又是好幾個月過去了,轉眼間便到了六月天。
天氣炎熱得很,外頭只听見不住的蟬鳴,使得原本就蒸籠一般的空氣越發感覺燥熱不已。自月初開始,蓬萊殿便要時不時地去領冰塊消暑了。
念雲穿著輕薄的衫子坐在寢殿里,這蓬萊殿臨近太液池,湖面上偶爾還能吹來一絲涼風,倒還不至于十分難以忍受。
茴香站在她身後替她打扇子,念雲隨手拿起六尚局送來的賬薄來翻看。翻了幾頁,念雲又想起了別的事,問道︰“茴香,今兒可把那冰鎮的梅子湯給陛下送去了麼?”
茴香笑道︰“娘娘同陛下這是越發勝似新婚了,陛下有什麼好東西都只顧著往娘娘這邊送,娘娘成日里想的也都是陛下冷了熱了的。”
念雲笑著去拍她的手背,“陛下前頭忙得腳打後腦勺,哪里顧得上自己,宮里統共就這麼幾個人,我不想著他,還能指望誰來想著?”
一面又打趣道︰“你這丫頭,該不是怪我沒早些替你覓個如意郎君罷?若是想漢子了也不妨,那神策軍羽林衛中瞧上哪個了只管說,便是看上哪家的俏郎君,本宮也有辦法如你的願。”
茴香“哼”了一聲,道︰“娘娘就莫編派奴婢了,奴婢這一輩子陪著娘娘也就是福分了,誰稀罕嫁出去給那臭漢子洗衣煮飯去,還讓人吆三喝四的!”
念雲“撲哧”一聲笑出來,她身邊這幾個宮女,性子都給養刁了。她們四個可都是正五品女官,外頭一個御史中丞、洛陽縣令也就是正五品。
這樣的身份地位,只是在宮里熬了這些年頭,耽誤些韶華。倘若是嫁一個小小侍衛,其實已是屈尊,若在家里還被男人當成尋常女人待,那真真是不如不嫁。
跟在她身邊,雖然日子都是好過的,只是享不了兒孫繞膝的福氣了。到老來,若是寂寞,也只得跟宮里太監公公做個對食。
念雲為這幾個宮女的事出了一回神,就听見外頭宮女來報,“娘娘,陛下給娘娘送了東西來。”
“拿進來罷。”
進來的人卻是薛七喜,手里捧著好大的一個白玉盤子,里頭盛著許多冰塊,冰塊頂上,鎮著兩大串果子,果香四溢。那果子果殼粗糲,帶著許多小凸起,紅艷艷的顏色,襯著幾片鮮綠的葉子,光是看著,就已經十分誘人。
七喜把盤子放到桌上,“七喜方才從紫宸殿過來,陛下說此物不宜久置,叫七喜順路帶來給娘娘品嘗。”
這可不是北方的水果,念雲曾經在揚州見過有商人費好大的勁從嶺南運過一些來,專賣給最有錢的富戶人家,因此認得此物,正是玄宗皇帝時期貴妃楊玉環最愛的荔枝!
念雲曾有幸吃過一次,里面果肉白膩清甜,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可是,這是在長安,荔枝萬里迢迢從嶺南運過來,得要耗費多少人力人工?這麼熱的天氣,不知要累死多少匹上好的驛馬。
當年楊妃也不過就是愛吃此物,玄宗皇帝為了博她歡心,于是不顧勞民傷財,常常令人萬里迢迢去采新鮮的荔枝。終至安史之亂,楊妃被逼得自縊馬嵬,不知背負了多少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