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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白馬脾氣仍舊大得很,直沖著一旁的樹叢里沖去。那樹叢濃密,枝條甚多,還有些帶刺的花朵,念雲一驚,“哎呀”一聲,眼見著李暢不是要被那些樹枝和花刺劃破臉,就是從馬背上跌將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匹黃驃馬斜沖出來,馬背上一個錦衣少年,飛快地馭馬靠近,一把將李暢從白馬背上撈過來,穩穩地落在自己的馬上。
李暢驚魂未定,猶自大睜著眼楮,身子不已。那少年馭馬停住,飛身下馬,將李暢交到玉竹和重樓兩個手里,對念雲道︰“你們太心急了些,若這畜生傷到郡主,可不都是我的罪過麼”
念雲這才定楮看他,原來戍 。她心里一松︰“幸好三哥哥你來了”
郭 也來不及多話,只道︰“照顧好郡主,我再去想辦法。”
念雲忙命人去請梁侍醫,一面又躍上馬背,拿過一個小太監手里的套馬桿子,朝那白馬靠近。
白馬見背上的人已經甩下來,倒也沒往樹叢里鑽,反而收了個彎,朝著空地跑去。
正是這一念之差,給了郭 可乘之機,他馭馬緊跟其後,瞅準機會便拿套馬桿子死命套住不松手,白馬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來,這邊廂幾個機靈的小太監和馬倌兒趕緊跑過去,手腳麻利地把籠頭給它套上了。
有了籠頭和韁繩,郭 反客為主,沖過去拉住韁繩,命馬倌兒牽回去。
被這白馬折騰一番,一行人不覺已經從宜春北苑穿過宜春宮門,一直跑到了前面麗正殿來了。
忽然听見幾聲擊掌聲,一人自麗正殿的台階走下來,笑道︰“好英武的騎術”
郭 扭頭看時,原來是太子殿下。
太子遠遠望著那匹白馬,只戴著一個簡單的籠頭,鬃毛亂糟糟的,體型卻十分高大與本地馬不同,詫異道︰“那是去年西域進貢來的那匹烈性胡馬”
念雲忙趕上去︰“方才驚了郡主,都是兒媳的不是,請殿下責罰。”
太子卻毫不在意一般,笑道︰“暢兒自小辦事毛躁,也不知受了多少驚嚇,總不長記性。這位小郎君是”
念雲道︰“這是家兄,家里排行第三。”
“好,好,是個好少年”太子笑著,吩咐下人去庫房取他的馬鞍來,道︰“早年皇上賞下來一副極好的馬鞍,配的是赤金打造的籠頭和馬嚼子,去拿來送與郭三郎罷。”
郭 連忙推辭︰“既是聖上所賜,在下怎敢”
太子笑道︰“你救下暢兒,便是她祖父在此,也定不會反對。況且,我如今已經騎不了馬,物當盡其用,你的好騎術配得起”
郭 不好再推辭,只好道謝。太子又請他入殿,分賓主而坐,相談甚歡,說到些政治見解,亦頗有相見恨晚之感,對他十分賞識。
郭 便趁機向太子道︰“舍妹在東宮,還蒙殿下多多照拂。”
太子果然道︰“那是自然,郭三郎也可常常來看望舍妹,如今咱們都是親戚,合該常常走動才是。”
太子一向為人謹慎,唯恐聖上疑心他結交臣下,能開這樣的口已算是難得。一來郭 如今並無官職,二來他是李淳的大舅子,多走動走動也無可厚非。
郭 今日來東宮見李淳和念雲,其實是有一件正經事要商量,不想恰好救了李暢一回,還沒見著李淳,反倒先見了太子。如此,倒也未嘗不是一種機緣。
他因向太子道︰“正月里會試已畢,聖上又得了一批新進學子,听說最年輕的不過二十出頭,這半年來已約略看得出性情。如今這些士子都是待詔之身,混跡于平康坊”
每一屆會試過後,新科進士只是作為備用人才,需等各部職位有空缺了,逐一填補。此際他們又不得不盤桓于長安城里待詔,替人做些文書或者屈居大戶人家門下討生活。
但凡這些學子,最喜歡去平康里的教坊廝混,替那些當紅的歌伎舞女寫些辭賦,或可聞達于朝廷重臣,結交一些權臣,甚至于上達天听,也是一條捷徑。
太子听明白他的意思,這些人過個三五年七八年,其中佼佼者必定飛黃騰達,特別是那些年紀輕的,一二十年後不失為國之棟梁。如今趁著他們落魄,設法籠絡,爾後必定能助東宮一臂之力。
但他頗有顧慮︰“只是東宮身份地位特殊”
郭 笑道︰“殿下若信得過在下,如今郭某只是一介白身,許多人又已知道舍妹年幼貪玩的名聲便是結交些閑雜人等,與殿下和東宮何干”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其實不過是游說太子同意讓他帶著郡夫人一起出去玩。
上次念雲帶他去逛西市之事尚歷歷在目,雖然他最終沒有遞折子上去,可是不能不說心里的震撼極大。
便戍 ,太子也曾听說他紈褲的名聲,若不是今日長談,倒要誤會子耀兒孫不肖了。
這位“年幼貪玩”的兒媳婦,和這同樣名聲在外的“紈褲子弟”,兄妹倆遠不是表面上的樣子。
太子因慷慨道︰“既是如此,你便時時帶念雲出去走走也不妨。”
郭 大喜過望,忙起身行禮︰“如此,謝過殿下,我這便去同舍妹商議。”
太子點點頭,卻在身後徐徐道︰“待暢兒好些了,可叫念雲帶上她一道。”
這邊廂念雲送了李暢回去,梁侍醫背著醫藥箱子匆匆趕來,仔細診視了,卻是沉著臉半晌不語。
念雲只好問道︰“侍醫,暢兒怎麼樣”
梁侍醫撇撇嘴,也不動手開方子,只徐徐道︰“老夫行醫四十余年”
念雲不解其意,難道暢兒不大好麼
“呃我知道。”
梁侍醫一本正經地摸一摸下巴上的花白胡子,瞪著她道︰“你個小娃兒,但凡有事,便不分青紅皂白便找老夫親自來診視,連給那什麼姨娘通房丫頭安胎都找老夫”
念雲心里一松,“那暢兒是無事嘍”
梁侍醫用力把藥箱子一蓋︰“哪也沒傷著,就是讓馬給驚了一下,也要老夫親自來看你回頭隨便叫哪個藥童揀一副半副的安神藥便是了”
念雲陪著笑︰“暢兒好歹也是個郡主,藥童怎麼使得”
梁侍醫拿過藥箱站起來,悶聲道︰“那便不服藥也罷,一兩日保管還跟母猢猻一般”
李暢原是在臥榻上躺著,听見老侍醫這樣揶揄她,扯了個軟枕頭就扔過去︰“臭老頭子,你敢說我是母猢猻,你等著,看明兒我不去把你那藥草園子都連根拔了”
梁侍醫咂咂嘴︰“怎麼樣,我說沒事吧”
也不待念雲回答,腳底抹油地溜了。
念雲見李暢恢復了神氣,便笑起來︰“咱們德陽郡主可不是威風麼,快快換下那一身小太監的衣裳才好,不然等會看良娣來了收拾你”
李暢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那衣裳,一面招呼自己的丫鬟來服侍,到屏風後面去換衣,一面對念雲道︰“那匹馬真是嚇人,方才我都以為我要完蛋了明兒等我好了,咱們再去想辦法,我就不信咱倆這麼溫柔可愛,連一匹馬都馴服不了”
這溫柔可愛跟馴馬有什麼關聯麼
念雲為之絕倒。
李暢換了一身簡單的寬身襦裙出來,又夸張地比劃道︰“你那哥哥真神勇,胳膊就那麼一伸,一把就把我從那白馬背上撈過來”
這話不假,郭 的騎術雖然花哨了點,但是不能否認,十分精湛。
念雲含笑打趣小姑︰“咱們暢兒這是想嫁人了麼”
李暢一點都不害臊,大聲道︰“嫂嫂這話說的,但凡女子,只要不出家,哪個不得嫁人與其兩眼一抹黑地嫁一個不認識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爭取我就喜歡你哥哥這樣的,要是能嫁與他這般男子,才不枉做個郡主”
念雲笑道︰“我哥哥當真還沒議親,你若去說與良娣听,機會可大著呢。這麼說來,咱倆誰管誰叫嫂嫂可還說不定呢”
外頭便听見王良娣的聲音︰“我可是听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我們家郡主要做誰的嫂嫂了麼”
李暢聞言已經撲過去︰“母親”
王良娣寵溺地拍拍她的腦門,笑向念雲︰“瞧瞧,瞧瞧,像什麼話,可是女大不中留了,哪有女兒家自己想討夫婿的”
李暢在王良娣懷里撒嬌道︰“母親不是早就想把女兒嫁出去麼我便不要學太穆皇後雀屏選婿,也不學人家拋繡球招親,可總該有些自己的主意才是”
隋唐皇族乃是少數民族後裔,風氣開放,若父母開明,待字閨中的貴女們大可自己挑選合意的夫婿。
譬如高祖皇帝李淵的皇後,太穆皇後竇氏,當初便是在屏風上畫兩只孔雀,諸公子但有求婚的,便給他們兩支箭。高祖皇帝最後來,卻是兩箭無虛發,分別射中兩只孔雀的眼楮,因此得了竇氏的青睞,同意結親。
王良娣來時已經听說了,太子殿下對郭家三郎頗為另眼相看。郭家已經有一個女兒嫁了過來,若再把暢兒嫁過去,倒也算是親上做親,門第人物倒也合適。
因笑道︰“那是自然,我們暢兒豈能這般隨隨便便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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