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棋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血跡滲透了他的衣衫,直到那守衛舉鞭的手都酸了,東方漠也沒有喊停。
芙凌心中一驚,如果繼續被鞭打下去,定是會出人命,她看了眼東方漠,卻見他目光直直盯著林遠棋身上的血粼粼傷口,通紅的眼眸里有股讓人駭人的狂熱!
屋子里滿是血腥味,芙凌面目一皺,心中驀地泛起一絲惡心感。
恰時房外一聲響動,耳旁隱約傳來一個婦人的咒罵之聲,片刻之後便見林遠棋的妻子許藍沁和其子林淨塵被押了進來。
那許藍沁目光觸及林遠棋身上慘不忍睹的傷口頓時咒罵之聲消失,瞪大著眼看著守衛不斷抽打林遠棋,林淨塵卻是急紅了眼,“快住手,不要打我爹!”
然而沒有東方漠的命令,守衛怎可住手,林淨塵劇烈掙扎,想從守衛束縛中掙脫出去,然而他畢竟是個醫者手無縛雞之力又怎會成功。
“爹,爹你醒醒,快醒醒!”
林淨塵聲音中已然帶了些許哽咽,東方漠卻面帶笑容,仿佛很是歡喜見到這種場面。
許是林淨塵的聲音觸動了林遠棋,久無聲息的林遠棋慢慢抬起頭來,待看清林淨塵後,虛弱的面容上緩緩帶上了一絲笑容。
“別……別怕。”林遠棋聲音小的幾乎听不清,但是卻仍清晰的傳到了林淨塵的耳里。
這短短的幾個字霎時讓林淨塵淚流滿面。
芙凌忍不住移開了目光,她側頭看向東方漠,他似乎仍然沒有讓手下收手之意,終究忍不住,她問向東方漠,“你是要打死他麼?”
東方漠眉目一皺,眸中狂熱驀地淡去了幾分,他眼神復雜的看向氣息奄奄的林遠棋,沉默著不說話,也不知在想著什麼,最後他沉聲道︰“住手。”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大笑,卻是進屋後便安靜站于一側的許藍沁,她面上有絲瘋狂,目光在東方漠與林遠棋身上不斷來回,最終她嘴角帶了絲得意的笑,看向林遠棋,“林遠棋你也有今天!被打成這樣為何不做聲,你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的麼,你堂堂武林盟主的威嚴哪里去了,讓我猜猜,這小子是尤心生下的吧,是不是只要有關尤心你都可以忍受?!”她目眥欲裂,“你就這麼忘不了尤心是不是,你就這麼不在意我是不是,報應,這都是報應,被自己兒子鞭笞的感受如何,你怎麼一聲不吭,你說話啊!”
她話音剛落,芙凌與林淨塵皆是一驚!
然而東方漠卻面目平靜,似乎一點也不詫異。
而林遠棋也只是目光復雜的看向了東方漠,而後閉上了眼楮再無言語,看來這個孩子早就知道了,自從那時在盟主府見到他的第一眼他便意識到東方漠的來者不善,東方漠的出現狠狠提醒著那些讓他痛徹心扉的過往,那時他已猜到江湖上的那些傳聞恐怕出自東方漠之手,可那時只覺得心累,明知武林各派集合密謀,他卻毫無作為听之任之。
說不清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是想要一個解脫,一個……恕罪的機會。
許藍沁與林淨塵被關進了另外一間屋子,東方漠將他們母子二人與林遠棋分開。東方漠帶著芙凌返回,路上他一句話未說,眼眸通紅似要溢血。
將芙凌帶回閣樓後,他卻並未離去,芙凌心里生了不好之感,果不其然,就見東方漠煩亂的開始扯她的衣衫,她鼻息之間似乎又聞到了關住林遠棋那間密室的濃濃血腥味,胃里一陣翻騰,芙凌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干嘔起來。
東方漠寒了臉色,她這又是在給他使臉色了?!
“給我過來!”他看著芙凌的後背沉聲道。
然而芙凌卻仍是嘔得不停,東方漠厲聲道︰“你何必做這個樣子,你以為如此就能避開我?!”他一把拉過芙凌,卻見她面色慘白,不由一驚。
“病了?”他微微皺了皺眉,“來人,請大夫!”
“不用了!”芙凌極快地道,如今這種感受並不陌生,一年之間她也曾經過這種時候,她心中隱隱驚恐,然而卻強自鎮定,“我不需要大夫。”
然而東方漠怎會理會她,“有病得治。”
大夫很快便來,玄靈教負責藥理之人醫術豈會一般,看了眼芙凌癥狀又診了她的脈,很快臉上便帶上了笑容,“恭喜教主賀喜教主,玄靈教馬上就要有小主子了!”
芙凌聞言面色陡然一變,她的猜想終究是真。
而東方漠卻一臉復雜,他遲疑的看向芙凌,“她,有孕了?”
“是。”大夫笑道,“芙凌姑娘有孕一月有余。”
東方漠垂眸看向芙凌,卻見她緊閉著雙眸。有孕了?他心中微跳,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像是他曾經歷過一般。
心口的跳動越來越劇烈,東方漠終于大笑起來,他將芙凌摟在懷里,輕撫著她的腹部,“這下你的心思該收斂了,以後就好生休養,給本座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主子!”
他笑聲不斷,喜悅之色盡顯,大夫有眼色的默默退下了。
芙凌耳朵剛好貼在他的心口,這個人心跳如此熟悉,一年前和風在初聞她有孕時也是如此將她摟在懷里,即使如今已經記不得一切,他的動作卻沒有改變。
芙凌一時心澀,她不覺摸向自己的腹部,當確定了有孕的消息她卻沒有想象的決絕,不知為何她竟然如此平靜的接受了這個消息,沒有人會懂失去孩子的痛楚,在經歷過一次之後,她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即使腹中的孩子是他強要來的。
他的懷抱她仍是不甚習慣,“放開我。”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冷淡,似乎並沒有因為有了孩子就能接納于他。
“念你有了身孕,本座不計較,這次就依了你。”東方漠輕笑一聲。
東方漠此後待她倒是極盡溫柔,芙凌一如既往面色平靜,對于東方漠這個人她對他看法頗為復雜,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卻不是他的良人,他與和風越來越像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他身上的厲氣越來越重,氣息也越來越陰沉,芙凌時常能在他身上聞到血腥味,即使這一天並沒有人命喪他手,可這股血腥卻莫名的久久不散。
有時候她看見他竟隱約有種錯覺,似乎睡在自己身側的男人僅僅披著人的皮囊,而皮囊底下卻是面目猙獰的魔獸。
直到有一個深夜,芙凌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叫醒,她睜眼去看卻見東方漠正站在窗前掩嘴輕咳,借著月光她似乎看到他嘴角正留下了殷紅的血跡,察覺到身上落下目光,東方漠猛人抬頭,血紅的雙目怒視向前方,見是芙凌,他眸中凶光才稍稍淡去,然而聲音卻似不滿,“怎麼還不睡?!”
芙凌淡聲道︰“你怎麼了?”
東方漠不削一笑,“欲練功法這種小傷又有何妨,我外祖父練功至第九重,武林之間便再無對手,而我在兩月之前終究突破第八關現第九重竟也快堪破,待練得第十重這天下又有誰人是我對手?!”
芙凌驚詫,是什麼功法竟能讓人如此身傷,然而她看向東方漠卻見他並不以為意,她心中驀地一驚,似乎也是在兩月之前他的眼眸才漸漸成了紅眸。
這功法好生奇怪,芙凌心中雖疑問重重然而見東方漠一臉不耐終究沒有多問。
芙凌自從有孕,東方漠對她看管更為嚴密,雖然每日只能待在閣樓然而她也樂得清靜,然而這一日卻見何洛急匆匆上了樓來。
“芙凌姑娘,請你幫幫主子!”
芙凌微詫,“此話怎講?”東方漠這些時日並未出什麼事,今早出門之時也沒有任何異常,何洛這話卻讓她摸不著頭腦。
“想來芙凌姑娘這些時日也看出主子的變化,主子如今性子極冷,稍有人不如他的意他便對那人重罰笞打,如今教內人心惶惶,主子心性大變,必是事出有因,一個時辰之間主子下令斬斷了常于他書房打掃小廝的雙臂,只因主子說那書房未清掃干淨,何洛實在忍不住,這才跑過來見姑娘,何洛一直待于主子身側,對主子變化也觀察甚久,主子一向勤于練功,然而自從主子堪破那功法第八重之後性情便越來越暴厲,何洛斗膽猜想主子如今性情許是與那功法有關。”何洛肅然著一張小臉,目光急憂。
芙凌蹙眉,連何洛也注意到東方漠的變化了,她沉吟片刻,“他變化如此巨大,的確讓人生疑,我曾欲探問一二然而他卻並不願深談。”
何洛道︰“芙凌姑娘若是有心幫主子,何洛猜想有一人也許能用得上。”
芙凌挑眉看他,何洛繼續道︰“那人便是武林盟主林遠棋,主子曾無意說過林盟主也曾習得尤家祖傳功法,也許他能對主子變化說出一二。”
何洛說完,芙凌面上並無多大變化,她雙眸看向窗外,久久無言。
何洛不禁一急,“姑娘?”
芙凌終于轉過臉來看他,輕聲道︰“何洛,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