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霽蘭打听到定國公今日一直在自己的書房里,最終還是鎮定了下來。
她平時手段就狠戾,此刻只是冷下臉來吩咐了一番,便無下人再敢拿著姜鶯與晏承江私會落水的事情嚼舌。至于那幾個膽大的姨娘,此刻也皆派人去看著了,這些日子一個都不許出現在定國公的面前。
一切都安排妥當,姜霽蘭又讓人在院子里擺上一桌豐盛的席面,這才去請定國公過來。
她心里終究惦記著姜鶯,不免有些心急,飯才吃到一半,就想委婉的將今日之事給道出來,哪想才剛剛開口,便被嚴厲的打斷。
“夫人,食不言寢不語。”定國公重重的放下筷子,瞪了姜霽蘭一眼,“你平日里都給孩子們怎麼做的榜樣。”
姜霽蘭面色微微尷尬,只能放下不提,改端了一碗芙蓉玉球湯,小心翼翼的遞到定國公面前。
吃飽喝足,定國公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嘴,這才問道,“說罷,今日到底有何事。”
無事獻殷勤,他和姜霽蘭老夫老妻的,竟然也要耍這些樣。
“哎,還不是江兒那孩子不懂事兒。”姜霽蘭放下筷子,似是一位憂慮的母親,把滿心的愁思都化作了一聲嘆息,“他今日去了芳菲園,正巧和他姜家表妹撞在一塊兒,兩人便多說了會兒話,哪想鶯兒那孩子走路不穩,竟然摔到了湖中。”
姜霽蘭說著頓了頓,看著定國公臉色正常,這才繼續往下說,“咱們江兒嚇壞了,連忙跳下去救人。可是他雖然把鶯兒救上來了,卻不小心給旁人撞見了這事兒。”
“什麼?”定國公微微蹙眉。
“國公爺,我原先可是想替江兒說下鸞丫頭的,您說,現在出了這事兒,可怎麼辦呀。”
定國公到底是男人,沒想太多,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娶不到鸞丫頭就算了,我們正好可以讓江兒和其他府里聯姻。”
“那鶯丫頭呢?”姜霽蘭急切的問,“她怎麼辦?”
“雖是個庶的,但總歸是你家親戚,抬回來給江兒當個良妾吧。”定國公覺得自己這決定沒錯,庶女雖然身份低了些,但好歹是好人家的姑娘,沒什麼不干不淨的。
姜霽蘭臉色登時變了,連忙道,“鶯丫頭怪可憐的,听說今日回府哭得可慘了。再說,她好歹是我二哥家的,咱們肯娶姜鸞,卻只拿她當妾,讓那孩子怎麼想,不如替江兒娶了她吧?”
定國公猛地蹙眉,“夫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非要將一個庶女娶進來丟人現眼?我這些年提拔你們姜家還不夠多嗎?”
“國公爺……”姜霽蘭還欲再說,卻被定國公不耐的打斷。
“嫁進定國公府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怕是害得你忘了,你們姜家到底是個什麼門第。”定國公冷笑一聲,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冷漠起來,“我可以同意姜鶯進門,但是我的兒子,絕不可能娶一個庶女為妻。”
姜霽蘭背後一涼,突然軟了身子,跌坐在身後的黃梨木椅上。
侍女們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此刻見定國公摔門離去,這才互相對望幾眼,小心翼翼的爬起來,湊到姜霽蘭身邊去,想要扶她起來,“夫人……”
“都給我滾!”姜霽蘭暴怒的將最靠近的一個侍女推倒在地,其他的人也俱都嚇了一跳。
姜霽蘭的手指緊緊扣著桌布,然後猛地一扯,將桌上所有的精致器皿全部掃落在地,湯湯水水淋了一桌,蔓延到地上。
就像她此刻的心境,狼狽而不堪。
什麼定國公夫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個所謂的國公夫人的身份,根本就是拜紹敏郡主所賜。
因為紹敏郡主的清高自傲,因為她從不肯向任何人妥協低頭,所以才給了自己機會。讓自己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定國公面前,讓定國公享受到了從來沒在紹敏郡主身上獲得的依賴戀慕之情。
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出身不高,卻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尤其是和冷淡的紹敏郡主比起來,自己待他的一顆心簡直熾熱得天地可鑒。
可是現在呢?他的懷中各式美女千帆過盡,再也不會覺得自己有多稀奇了。
不會再有第二個例外了……
姜霽蘭閉了閉眼,她知道,姜鶯頂著姜府庶女這個身份,是注定做不成定國公府的正妻了。
“來人,把我庫房里的那套吉祥翠玉頭面拿來,還有人參燕窩,挑最好的。我們去姜府。”
可是姜霽蘭才剛剛踏進姜鶯的房里,迎面卻是一個枕頭。
“我不要見你!就是你和表哥害的我!先騙我去湖邊,再害我落水,毀我的名聲!”姜鶯將枕頭朝著姜霽蘭擲去,淒厲的哭喊著,她因為哭得次數太多,嗓子早已嘶啞。
她白日里已經尋死覓活了一番,偏又沒有真的去死的勇氣。
姜霽蘭險些氣噎,“我是你親娘!我怎麼可能害你!”
“什麼?”
“當年有個婦科聖手,把脈把得極準。”
“沒有兒子傍身,你娘我怎麼坐得穩這定國公夫人的位置。”姜霽蘭伸手一個接一個的打開姜鶯房里的首飾盒,儲物櫃,“你看看,你睜大眼楮看看!如果不是娘拿你和江兒相換,咱們母女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金銀首飾!”
“鶯兒,咱們不能只看眼前,咱們要看得長遠。等定國公去了,江兒繼承國公之位,那時候你就是新的定國公夫人,這定國公府,不全掌握在咱們娘倆兒手中?”
“再說,你若是嫁給旁人,上頭有婆婆的,哪個不會給你氣受?可是你若嫁進定國公府來,娘就是你的婆婆,你說當娘的會虧親閨女嗎?你到時候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你只不過少了個嫡女身份罷了,那又如何,以後當國公夫人,別人不照樣得高看你一等。”
這話其實也就糊弄糊弄姜鶯了,畢竟眼皮子淺,謀算也不深,只看得見眼前的利益。
她卻不曾想過,若她真的生長在定國公府,身為唯一的嫡女,嫁的門楣怎麼可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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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院的姜鸞听說姜霽蘭來了,又听說周生家的被打了四十板子然後丟出府的事情,手上的針線活頓時一停。
“姑娘明日再做吧,您可千萬別熬壞了眼楮。”綠棠連忙趁勢將燈燭往前稍稍移了移,輕聲道。
“沒事,還剩袖口這邊,我收一下線就好了。”姜鸞淡淡的道。
前世就是她跟在姜鶯身後為虎作倀,綠棠的板子當時就是周生家親自守在邊上讓人打的,她至今都記得她那副丑惡的嘴臉。
天道有輪回,善惡終有報。
她低頭仔細的縫著袖邊,然後將線在指尖輕輕繞上,捏著針抽出來,打好結,最後拿起手邊的剪刀將線頭剪了,這才站起來將衣服抖開。
這才滿意的將衣服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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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定國公府。
“世子,以後別再穿蘭姨娘做的衣服了。”姜鸞低低的道。
“我……我也不知道你的身量,就讓綠棠估摸著做了,若是有哪些不合適的地方,你找人改改就是了。”姜鸞垂著頭,她也不去看晏承淮,就這麼把手里的包袱胡亂的往綠棠手里一放。
明明先前還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此刻倒變成燙手的山芋了。
綠棠無奈的捧起來,上前一步,準備遞給一旁站著的冬硯。
“給我吧。”晏承淮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卻是珍重得不能再珍重的將那件衣服收攏在手心里,放在膝上。
他看出來了,姜鸞今日略微施了粉黛。
她平日里很少施粉,就算今日刻意遮掩,眼下也清晰可見一圈青黑,想必是昨晚熬了夜的。
這般的情意,他又怎麼能不珍惜呢。(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