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鳶見著姜鸞不說話，跺了跺腳，生氣地背過身去，“三妹妹，你要是再不跟我講真話，我可要去告訴二叔二伯母了。”
姜鸞不禁啞然失笑，就算自己真的只有十三，也不會就這麼被她給唬住啊。
“我只是被杜姨娘氣著了，這才心口疼，過了那陣子就好了。”姜鸞去拉姜鳶的手，將她拉回來，笑著道︰“大姐姐你快看看，我現在的臉色是不是好多了？”
“好什麼好，一點血色都沒有。”姜鳶哼了一聲，拍開姜鸞的手，卻還是忍不住軟了語氣，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從小看上去就是最省心的那個，實際上最讓人放心不下。”
姜鸞抿唇一笑，卻是靜靜的坐著，繼續听姜鳶說話。
“二叔和二伯母是長輩，比咱們見的世面多，有什麼事兒都有他們擔著，你別亂操心。”姜鳶今日一進姜家大門，便听說了杜姨娘鬧騰的那件事，雖說姜鸞處理得不錯，可細想下來，還是有些後怕的。
畢竟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是，我知道了。”姜鸞眼底帶了笑意。
“這才對嘛。”姜鳶滿意的拍了拍姜鸞的肩膀，“再不濟以後還有大姐姐在，你就給我好好歇歇，听到沒有。”
姜鸞笑吟吟的點頭，連忙疊聲應了。
雖說和自己比起來，姜鳶這才是真操心，可姜鸞打心眼里其實也很懷念這種被大姐姐照顧的日子。
“哎呀，就是要笑著才好看嘛！三妹妹，你才十三，又不是七十三，整日這麼老成做什麼，有點小姑娘的樣子出來。”姜鳶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的東西，抬著姜鸞的臉頰摸了又摸，“瞧瞧，這般容月貌的，看得我心髒砰砰直跳。”
姜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險些笑岔氣，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讓您這個名副其實的美人來夸我，驚嚇可實在是不小。”
姜鳶被姜鸞反過來取笑一番，臉頰當即一紅，連忙嗔怒著伸手去擰姜鸞，兩人打鬧了一番，熱了一身的汗，這才都坐了下來，微喘著氣。
“三妹妹，你說這京城到底有什麼好的，那麼多外放的官員擠破腦袋想要回來。”
姜鸞搖了搖頭，人各有志，她無法對著別人的行徑做什麼評價。
“天子腳下寸土貴金，一不小心就行差皆錯。”姜鳶雙手撐在頭後，自言自語的道︰“其實我挺想念蜀地的，雖然條件不好，沒有妝粉首飾，也沒有同齡的姐妹可以一起玩耍。但我從來都不用攀比，更不需要去和別人勾心斗角。”
她眼眸微垂，下一瞬卻又仰頭望向天際飄飛的雲朵，低聲呢喃，“可我終究還是回來了。”
姜鸞听到大姐姐這樣的語氣，只覺得心下酸澀，有些難受。
她的腦子里又一次浮現出前世姜鳶慘死的場景，閉了閉眼，這才艱難的穩下心神，開口輕聲問道︰“大姐姐，能不去參加選秀嗎？”
前世姜鳶並沒有被選進後宮，反而因著聖上欣賞她的性格，改定為太子側妃。
可後來太子被廢，二皇子得勢，就算姜鳶避開淨慧寺的那場災難，身為太子側妃，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
“不能。”姜鳶垂了垂眸，“我爹手里的兵權越來越大，聖上也越來越忌憚我們姜家，只有讓我入宮，牽制住我爹，才能為我們姜家避禍。”
“那讓我去呢？”姜鸞腦中猛的閃過這個念頭，脫口而出。
她也是姜家的嫡女，也符合選秀的要求。
“三妹妹，你去有什麼用？這天底下誰不知道，我爹他從前在意的是我娘，現在在意的是我。”姜鳶笑了，伸手捏了捏姜鸞的臉頰，“況且你這丫頭可是要和表弟定親的，我怎麼能讓你替我入宮。”
“大姐姐，我和表哥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姜鸞臉色微紅，她想開口解釋，可她也明白，她與晏承江之間的變化，只有她自己才懂。
姜鳶笑吟吟的拍了拍姜鸞的肩膀，“有二叔和二伯母在，你還害怕出什麼變故不成。”
姜鸞心下一痛，上一世的時候，可不就是出了變故嗎？
方氏突然過世，她為母親守孝了三年，拖到十六歲才出嫁。
而那個時候的姜鶯，早就趁著自己不曾嫁進姜府的那兩年，以替妹妹陪嫁固寵的理由，抬進府里當了良妾，在姜家站穩了腳跟。
姜鸞閉了閉眼，她想到這些也不欲多說，只是伸手指了指老夫人院子的方向，朝著姜鳶示意︰“這家里喜歡表哥的，可不止我一個。”
“啊，對了，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咱家還有個姜鶯！”姜鳶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狀，“不如把她送去選秀好了，省的擱在家里礙眼。”
姜鸞微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姜鳶又不知想起了什麼，猛地搖頭，“不行，要真是讓她去了，說不定惹了聖怒，姜家改明兒就要被抄了。”
姜鸞忍不住掩唇輕笑，“大姐姐，人都不在這兒了，你就別損她了。”
“好，留著等見了她再損。”姜鳶一本正色地道。
明知是玩笑，偏偏她姿容妍麗得過分，讓人不免就信了她的話。
即便是在陽光下，姜鳶的面容依舊璀璨奪目，叫人移不開視線。可就是有著這般奪目光輝的她，在前世出葬的時候，就算換上干淨的外衣，也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遍體傷痕。
那個樣子的姜鳶，在姜鸞的眼里，不止是明珠墜入了泥潭，從此變得黯淡無光。
更像是被人摔在了堅硬的地上，遍布碎裂的痕跡，再也無法粘合。
姜鳶良久都听不到姜鸞說話，側頭一看，見她垂頭緊扣自己的衣角，便伸手在姜鸞眼前晃了晃，“三妹妹在想什麼呢。”
“我……”姜鸞恍惚了一下，這才抬手揉了揉微紅的眼圈，勉強笑道，“我只是在想大姐姐這般好看，卻要進宮選秀，實在是可惜了。”
“亂說，想你大姐姐我這麼好的資質，不去宮里當個禍國殃民的寵妃，那才可惜呢。”姜鳶伸手捏著姜鸞的鼻子，笑眯眯地道。
“大姐姐。”姜鸞懊惱地伸手推開姜鳶，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鼻子。
明明現下自己的實際年齡該比姜鳶大得多，怎麼還是逃不開被她欺負的命運呢。
“好啦，不逗你玩了。” 姜鳶抿了抿唇，終是嚴肅起來，認真說道︰“三妹妹，我是嫡長女，所以有些責任，本來就該由我這個做姐姐的承擔，換做你也一樣，所以你無需自責，明白嗎？”
姜鸞咬了咬唇，終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好了好了，真是的，我說這些不開心的干嘛呢！”姜鳶拉起坐著的姜鸞，轉移了話題，“三妹妹，先帶我去你屋子看看吧，我回來的太急，也不知道府里的下人有沒有替我把以前的院子收拾干淨。”
“早收拾干淨了。”姜鸞嗅了嗅鼻子，將眼淚什麼的都吞回去，輕聲答道。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方氏定期都會讓人去姜大爺的舊院里打掃，隨時備著大房回來的這天。
“哎，真是，誰那麼勤快，該打，害我少了和三妹妹睡一張床的理由。”姜鳶佯裝生氣，憤憤的道。
姜鸞不禁失笑，“三姐姐，要是按著你的標準下去，咱們姜府馬上可得懶成一團了。”
“所以咯，多虧著管家的是二伯母呀。”姜鳶笑嘻嘻的道，然後挽上姜鸞，兩人朝著庭院走去。
#####
姜鸞的院子里，綠棠早已備著熱茶，用兩盞小巧玲瓏的琉璃杯送了上來，嫩綠的葉芽在熱水里翻騰著，與杯壁上的波紋映襯著，握在手里很是好看。
姜鳶把玩了一會兒杯子，又去里屋翻了翻姜鸞往日里練的字，這才想到了一件事兒，“三妹妹，我這一走就是好些年，以前在京中的幾個手帕交也都疏遠了，你能幫我挑個日子辦場聚會嗎？我想約幾個世家的姑娘出來聚聚。”
姜鸞一直站在姜鳶身後，此刻認真想了一番，這才答道，“我生辰就在二月底，放在那天就是了，也不用刻意邀請，反正當初和大姐姐處得好的那些，這些年和我走得也近。”
“好，就這麼定了，放你生辰那日，還省得我費盡口舌去跟老太太過招呢。”姜鳶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拿起案上的筆，也試著寫了幾道。
片刻之後卻是一陣驚呼，“啊啊，糟了，三妹妹我把你的字給毀了。”
姜鸞的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意，這位大姐姐在舞刀弄槍方面倒是得心應手，可寫字刺繡的手藝，卻是慘得不能再慘。
“毀了便毀了吧，我回頭再寫就是了，不過，我幫大姐姐辦了聚會，大姐姐可也得幫我一個忙。”
“怎麼，現在居然敢跟我談條件了，嗯？”姜鳶笑著去捏姜鸞的腰，兩人在榻上滾做一團。
“大姐姐，你剛剛可是毀了我的字呢！”姜鸞一邊躲閃，一邊笑嘻嘻的道。
姜鳶輕輕哼了一聲，撥了撥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她欺負夠了姜鸞，心情舒爽，終于大方的應了下來，“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也沒什麼，就是麻煩大姐姐幫我親自去邀請定國公府。”姜鸞眨了眨眼，一雙黑眸亮晶晶的，“表哥和世子，阿湘阿淇和阿沁，一個都不能少。”(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