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的是,才走幾步,頭上便一陣眩暈傳來,渾身的疲憊感如浪潮一〞bo bo〞的翻滾上來,一身布衣染血的少年終于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少年失去意識前,前去扶她的焰火隊眾人似乎听到了這麼一句話,不由得愣住。
她說︰自然不是。
是應了酒葫蘆之前的話。
……
多事之夜慢慢淡去了墨色。大雨將歇。街道上的渾濁的積水還沒有退去,天邊似乎已經有了一抹亮光,高亢的雞鳴聲起的時候,伴隨著城門打開的吱呀聲,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只是受昨日的影響,氣氛依舊壓抑。
那衙門外的布告欄因為大雨的沖刷顯得破敗不堪,貼在上面的告示早已經沒了影兒。只留下破舊的一角,隨風無力的擺動。
“小呀嘛小二郎啊,背著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
一道輕快的歌聲在街道上突兀的響起,一個手里提著幾副中藥的姑娘蹦蹦跳跳的踩著泥濘潮濕的路面輕快的走過,不顧腳下濺起的水花,歌聲依舊。
“小呀嘛小二郎啊……”
而此刻,京城的街道上,人群熙攘,是不同于以往的熱鬧,只是看四周似乎蕭索,竟然是比不上甦格城的繁華。
這皆是因為近日褚將軍帶領的梁軍戰敗,潰不成軍所至。
再加上糧草緊缺。京城的糧草供不應求,加上皇上不在宮中,後宮和知曉此事的朝廷忠臣早已亂成一團,終于是打算向甦格城拿取糧草支援前線。
甦格城是象征著梁氏皇朝的門面,一般不會輕易動,這一次雖然萬不得已。但也不會拿太多糧草出來的。
而今天是擂台戰舉行的第四日,已經是到了緊要關頭,決賽將近,各地比賽的冠軍都聚集在了這里,只待選出文武之才,為梁氏皇朝效力,保家衛國。
百姓對于這個人選所寄予的厚望可不是一般的重。
被圍在人群中央的擂台此刻還正在搭建中,那些壯漢們在領頭的指揮下有序的忙碌著,根據這個陣仗來看,這一次的擂台賽絕對非同小可,比之前的幾場更令人期待。
處在長安城城門附近的鴻來芳苑的包間內,一名身著月牙白長袍的男子正靜靜的坐在桌子邊喝茶,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的捏在白玉質地的杯子上,襯得整個人豐潤如玉,只是那深諳眸底的一縷滄桑,讓人感覺他的年齡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這位公子,方才是在下唐突,多有得罪了。”
緩緩地放下的手中的茶盞,男子微微側過頭去,看著站在身側的黑衣少年,笑容中帶著些歉意。
他的聲音是與人一般的清雅,帶著些磁性的沙啞,就好像他手中白玉盞中的茶,悠悠情長,意蘊深長。
“哼,有事直說好了!”
站在他對面的少年,一身黑色的衣衫,身形消瘦,五官清晰干淨,帶著點文弱的氣息,只是那眼中的年少傲氣令人不容小覷。
听言,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微微一笑,不算特別好看的臉上因為眸底的一絲歡喜和希望也染上了奇特的色彩,然後他放下手中的茶,慢慢站起了身。系估以弟。
“想問公子幾件事,你叫柳新月是吧?正巧,我也姓柳。”
柳長亭斟酌著說著,試探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觀察了很久,感眼前這個叫做柳新月的少年和之前他看到的那個從鴻來芳院跳窗離開的少年氣場上非常的像,所以今天才下定決心想要好好問一番。
听言,消瘦的少年臉色一皺,傲氣冰冷的眼中出現一抹不耐,“廢話少說。”
他的聲音細細的,但是冷硬的很,顯然是不想在這上面多浪費時間。
只是柳長亭不怒,他身邊的管家卻是生了氣,他家公子是何許人也,誰都不敢對公子有半分惡氣,此人竟然一上來就如此無禮,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淡淡的看了身後壓不住火氣的管家,男子攏了攏長袖,苦澀一笑,“實在抱歉打攪,找你只是因為你一身黑衣,一個迷信罷了,也許很愚蠢,但希望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如果不便,也不強求。”
話落,柳長亭見眼前身形瘦弱的少年並沒有說話,知道已經默許,便放心的開了口。
而事實上,就算柳新月不願意配合,他也會想辦法讓其開口的。
“我問你,好幾天前,也就是裘妃出宮那天,你在哪里?”
“長安。”
少年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話落,他微微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然後眸底悄悄爬上了一抹凝重。
“原來是在長安嗎?”柳長亭重復了一遍問話,心中卻因為柳新月毫不猶豫的回答而起了疑心,感覺似乎有了一點希望,也許眼前的少年正好是他要找的那一個呢?
這種事情誰又知道呢。
“正是。”
“那麼,是在長安什麼地方?在長安的哪里?”柳長亭再次追問,口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緩,但那眉宇間憂郁退去而換上的那一點點歡欣雀躍和希望卻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急切。
這一點,跟在他身邊多年的管家再清楚不過了,唇角,卻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嘆息。
每一次尋找所謂的黑衣少年,每一次尋找高僧口中的所謂黑衣少年,每一次有了一點點行蹤痕跡,公子無不都是如此的激動。
只是人死不能復生,這麼多年過去了,公子啊,難道你還沒有覺悟嗎?
“長安……”
話說到一半,柳新月突然停了口,想到多日前那日細雨紛飛,十里長亭之外遇到的那個女子,想到那個女子所對她說的話,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半晌,少年終于緩緩開了口,“在長安的很多地方,去過很多地方。”
“那,具體是哪里。”
此刻的柳長亭已經有一點平復了心情,施施然撩起衣袍坐下,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撫在了琴弦之上,垂眉斂目,一攏玄紋衣袖,面容寧靜出塵。
然而,這一次,被問的少年卻是不耐煩了,他抬起犀利的眸子,看著眼前已經恢復淡然的男子,冷聲說道︰“查這麼清楚作甚,我的事何時與你相干!”
只是眼前男子卻不曾因他的話生氣,而是長笑一聲︰“不愧是年輕人,心火旺得很呢。”
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如玉的下頷,柳長亭眯眼笑著,一絲一毫也看不出剛才的急躁,卻是意外的激怒了眼前的少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新月一下子就質問出聲,長眉斜挑,一點兒也不見方才的冷漠平靜,少年本性畢露。
剛才柳長亭所說的那句話,褒貶皆可有之,心火旺得很麼?是說他年少氣盛,囂張無禮麼!
說他恃才傲物麼?滾蛋!
“哎,原來這麼容易激怒啊。”柳長亭笑了笑,對眼前的少年愈加的感興趣起來。
“那那天你在鴻來芳苑做什麼?”
這一次,柳長亭換了一種提問的方式,深沉而盛滿滄桑的眸子靜靜的看著眼前被激怒的少年。
“我來這里做什麼!”
下意識的,黑衣少年極其迅速的回答了柳長亭的問題,卻更加的讓人覺得可疑。
“對啊,就是這里。”男子微笑,面對眼前少年的反應,原本恢復平靜的眼底終于閃過一抹急切。
他觀察眼前的少年太久,真希望此人便是高僧所說的那一個。
一下子,柳新月臉色一僵,便噎住了話頭,不知該說什麼。
該死的,他干嘛回答的這麼快,這下子不就更加顯得可疑了?真夠討厭的!
那天他是跟著裘妃去的鴻來芳苑,也假扮過里面的小二,眼前這個男子到底是目的何在?難道是朝廷派來抓他的嗎?
哼,梁謹夜!
眼中閃過一抹怨恨,柳新月迅速的收斂自己的情緒,轉身便要離去。
他可不能讓人知道那一天的行蹤,不然一切努力就白費了。
然而,他才一轉身,便看到兩個持劍的男子擋在身前,很顯然,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柳長亭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讓他離開。
“你到底要做什麼。”
柳新月轉過身,冰冷的眸子惡狠狠的看著身後的陌生男子,可別讓他錯過了打擂台賽的時間。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便可。”
男子垂眸,堅毅的臉龐清冷如月,一攏月牙白衣衫,長風拂起落發,帶起一片蒼涼。
那是他愛的人,就算只有一線生機,就算已經失敗無數次,就算也許根本就沒有可能,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再試一試,再試一試。
準備撫琴的動作突然一頓,男子抬眸看向身側,清雋溫潤的蒼涼眸中閃現了一抹犀利。
你的嘴巴再硬,我也自有辦法讓你說出!
……
轉眼間已經是上午辰時,屋外又響起了捕快搜捕的嘈雜聲,危險開始慢慢的蟄伏,暗流在雨後絢爛的陽光下涌動,讓人不安而害怕。
在某個小巷的某間客棧內,東西四處雜亂的對放,地面上的血跡已經凝結,幾個男子似乎已經極其疲憊,正懶懶的躺在一樓髒兮兮的地面上呼呼大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