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簪子得來的八萬塊,讓顧惜君最終下定決心在京城留下來。她不是輕易被困境打倒的人,在哪里跌倒,就應該從哪里站起來。
幾經波折在午夜找到一間家庭式酒店住下來,在多付五百塊的情況下還免去了身份證登記。顧惜君沒來得及收拾行李。匆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心里一直懸著的心才最終安定下來。
京城是北方城市,深夜時分窗外開始飄起了雪花。飛飛揚揚的白色雪花,從漆黑的夜空中慵懶地開始飄落。顧惜君起身打開了百葉窗,把手伸到半空中,任由雪花落在她的手上。
冰涼入骨,卻無所畏懼,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經歷了這麼多波折,顧惜君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若然這是命運,她只能在陌生的城市重新振作,從新開始……
對于顧惜君來說。重新開始意味著買一本厚厚的畫本和彩色鉛筆,不分晝夜地涂鴉,企圖用繪畫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她從剛開始時的痛不欲生逐漸過渡為平靜,似乎一切因為筆下繽紛的色彩而得到最好的緩解。
大概是顧惜君的運氣未盡。在酒店里渾渾噩噩過了一周,她突然記起打電話給火車站的警務室,詢問被盜手袋的下落。
果然不出她所料,小偷是慣犯,把現金和拿走以後,手袋往車站的垃圾桶一丟了事。還好有細心的清潔工留意到手袋里的證件,最後聯系上車站的工作人員才輾轉回到顧惜君的手上。
丟了,顧惜君唯有重新購置,買了一張新的電話卡憑著記憶撥通了歐陽宏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那刻,顧惜君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吸了吸?子小聲呼喚說︰“歐陽……”
“小君,你到底在哪里?”電話的那頭,歐陽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斤場華號。
“我來了京城,之前把丟了一直沒有去重新購置。”顧惜君與歐陽宏聊電話的時候,正站在後海的護欄旁,安靜地看著湖面上溜冰的人發呆。
沉默片刻。歐陽宏終于壓抑住心中的怒火。關切地追問道︰“把地址發給我,馬上訂機票過來。”
掛了電話,顧惜君下意識裹緊身上的外套陷入了沉思。已經整整兩周沒有與程梓浩聯系了,也許新加坡四季如春的溫度,可以溫暖他受傷的心。
又或者,以他高傲的性格,已經開始淡忘這段感情。
估計是在公園看雪的時候著了涼,顧惜君回到酒店的時候,感到腦袋昏沉,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
這間旅店的暖氣不給力,因為尚算干淨所以顧惜君暫時沒有搬走的打算,晚上太冷也只讓前台多送一床棉被保暖。
從日租改為月租,費用整整便宜了一大截。顧惜君打算元宵過後開始出外找工作,如果依靠八萬塊很容易坐吃山空,忙碌才能讓她遺忘過去的傷痛。
吃了點感冒藥,顧惜君才迷迷糊地睡過去了。日落時分。隱約听到門外傳來一陣陣的吵雜聲。沒等她回過神來,門外已經響起了敲門聲。
“小君,是我,快開門。”歐陽宏的聲音有些急切,但听得出來並沒有一絲憤怒。
顧惜君連忙從被窩里爬出來,腳步漂浮地扶住牆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門被打開的那刻,一張眉頭緊皺的臉孔隨即映入她的眼簾。
“歐陽,很久不見。”顧惜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可是滿臉的疲憊和消瘦得不成形的小臉,深深刺痛了歐陽宏的眼。
室外的雪很大,歐陽宏深黑色的大衣上灑滿了雪花,因為室溫而逐漸開始融化,很快形成了水滴從雙肩滑落。他輕輕帶上門,盯著顧惜君漲紅的臉,下意識伸手撫在她的額頭上,責備說︰“都發燒了,你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說著,他扶住顧惜君的手臂坐回床上,幫她蓋好棉被重新躺回去。目光掠過桌面上散落的藥盒,心里涌起了酸意。
“沒事,一點感冒而已。”顧惜君抽了抽?子,酸意逐漸從?尖開始蔓延。她目光呆滯地看著一旁憂心忡忡的男人,千言萬語卻最終變為沉默。
“昨天晚上受到你的信息,說車禍進醫院了,需要兩萬塊做手術。”歐陽宏拼命搖頭,苦笑說︰“當時我嚇壞了,回撥過去沒人接听。後來冷靜下來思考,估計你的被盜了,到了京城才一直沒有給我打電話。”
顧惜君與歐陽宏之間的默契,並不需要語言來表述。
她尷尬地笑說︰“在火車上踫到一對母女,放松了警惕,一覺醒來發現手袋就不見了。”
“人沒事就好。”歐陽宏勸慰說,縴細的手指落在顧惜君的鬢發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心生憐愛。“逃避不是辦法。如果舍不得,直接告訴程梓浩真相。”
輕輕搖了搖頭,顧惜君把自己的身體往被窩里挪,沙啞的聲音小得幾乎只有自己听到︰“我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些。”
除了嘆息,歐陽宏已經想不到任何勸慰的話語。顧惜君的性子看似柔弱,但若然固執起來就連他也勸不動。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顧惜君搖了搖頭,又拼命點頭。她不敢告訴歐陽宏,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京城的冬天冷入心肺,歐陽宏獨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餐廳買到顧惜君最喜歡的玉米粥。輾轉回到酒店,剛踏出電梯的時候,他發現顧惜君所在的房間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外套的男人。
他的心中大驚,連忙沖上前,發現房間的門是半敞開的。程梓浩正站在狹隘的房間內,目不轉楮地盯著床上熟睡的女人,陰沉著一張臉。
“你怎麼可以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程梓浩的聲音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目光卻並沒有從顧惜君的身上挪開。
歐陽宏心中明白了幾分,大概對方也受到了小偷發過來的詐騙短信,所以才找到這里來的。
“程梓浩……”微弱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男人之間的僵持。顧惜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隨即看到一張朝思暮想的臉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以為自己在做夢。
久違的稱呼,讓程梓浩的心如同被一只小貓在搔癢。他二話不說把顧惜君從被窩里抱出來,脫下外套包裹住她的身體,吩咐一直在門外等候的趙東成說︰“備車,馬上送顧小姐去醫院。”
京城第一人民醫院。
程梓浩站在陰森的走廊里,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直到護士長黑著臉嚴聲告誡,他才把香煙捏滅在垃圾桶里,朝身旁的歐陽宏說︰“小君有我守著就行,你先回去吧。”
從看到程梓浩的那刻開始,歐陽宏就知道自己應該功成身退。這麼多年來,顧惜君身邊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他。
“如果小君再受到任何委屈,我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你。”歐陽宏緩慢地從長椅上站起來,目光與程梓浩對接,嚴聲警告說︰“她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和灑脫,受不得任何的打擊和傷害。”
程梓浩冷眼以對,不緊不慢地回應說︰“她是我的女人,也應該讓我來保護,以後沒事盡量離她遠一點。”
同為男人,對方身上的暴戾和佔有欲,歐陽宏又何嘗感受不到。他也曾想過要把顧惜君重新奪過來,可是感情是這個世間上最難以勉強的感情。
她愛程梓浩愛得熱烈,正如他愛顧惜君愛得卑微。
目送歐陽宏一言不發離開,程梓浩又掏出口袋里的香煙,思索幾番卻並沒有點燃。轉身推開病房的門,他心情沉重地走了進去。
顧惜君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很差,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樣子。
程梓浩坐在病床邊,手掌撫上她蒼白的臉頰,發現原本滾燙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他受過的傷心和痛苦,一點也不比顧惜君少。那天她說過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鋼針般直插心底,讓他感受到從沒有過的恥辱。
程梓浩負氣離開,整整一周沒有聯系顧惜君。他不甘心自己的傾心付出最終成為她的戲弄,也憎恨自己會愛上如此薄情的女人。
在新加坡的日子里,程梓浩如同走進了一個死角,每天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意志。日復日,思念卻如同黑夜般吞噬他的堅持。
直到收到一條來自顧惜君的短信,程梓浩幾乎亂了心神,即日從新加坡飛回海市。可是無論如何撥打,對方始終無法接通。
海市的醫院幾乎被趙東成翻遍,卻沒有一個叫顧惜君的病人,因為車禍入院接受手術。
程梓浩幾乎動用了手頭的人脈,僅用一天時間就查出了顧惜君在京城的酒店。他幾乎沒有猶豫,馬上訂了機票趕過來。
直到看親眼看見顧惜君平安無事,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什麼欺騙和薄情已經被通通拋之腦後,原來她的安好,才是他唯一的期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