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頭一天晚上在皇宮里頭待了半夜,第二天天還未亮就听到房間外衣物摩擦鐵甲和斷斷續續的走路聲。
一番梳洗過後想了想還是戴上了帷帽,打開門眼前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阮枝抬頭,人影倏地單膝跪在她腳邊,
“大人,屬下奉皇上之命特地接大人回宮。”
阮枝摸了摸肚子,透過輕紗掃見房間兩旁站著的士兵,面容嚴峻站姿筆直,已經有不少客人投過來好奇的眼光,這個時候顯然不適合大張旗鼓地在客棧吃飯。
“轎攆上已經備好了吃食,還望大人莫要嫌棄。”面前的人適時開口。
阮枝點點頭︰“走吧。”
一行銀甲森冷的侍衛護送著阮枝出了客棧,一旁候著宮人打扮的僕婢,畢恭畢敬地行了禮,伸出手替阮枝掀了轎簾,阮枝進去一看,楠木小幾上擺著幾樣熱乎的點心。
“陛下有吩咐,下朝之後待大人一同用早膳。”轎簾外頭的宮女輕聲道。
阮枝“嗯”了一聲,拈了幾塊糕點墊肚子。
轎子里墊了軟墊,馬車行駛甚是平穩,阮枝幾乎感覺不到顛簸,搖搖晃晃的倒是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這可比當初坐的驢車舒服多了,阮枝想道。
她突然睜開眼。
終于知道有什麼不對勁了,昨晚她離開的時候忘了還有一個等她的凌虛之。
阮枝拍拍腦袋,只希望這漫漫長夜的,自己的徒弟莫要被凍壞了。
她倒是沉得住氣。
紀楚正襟危坐,一見到來人,紀楚的眼神都亮了幾分,他站起身來親自迎接她,一旁候著的李玉面色變了變,忙先紀楚一步微微揚聲對著阮枝道︰“參見大人。”
紀楚這才像是被提醒一般,止住自己歡欣的步伐,略有窘迫地握拳抵在唇邊干咳兩聲,阮枝微微勾唇,從善如流道︰“參見陛下。”
紀楚上前虛托住阮枝的雙臂︰“太傅免禮。”
他下意識地說出了以前的稱呼,惹得李玉狐疑地看過來,阮枝在馬車上就將自己的帷帽摘了下來,一張面容暴露在眾人眼前,李玉這一看,心里就是“咯 ”一聲。
在紀楚登基之前李玉就在這宮里當差,對于那位神秘的“太傅”自是听過的,當時他地位不及現在,只是個掃灑的小公公,踫巧一次打掃南書房,便見著了那太傅,太傅那張臉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以至于李玉一眼就認出了阮枝,記憶中的臉與眼前的人重合,幾乎沒有任何衰老的痕跡,李玉心下微驚,便對上了阮枝投過來的眼神。
她的一雙眼楮生的很好,形狀優美流暢,略偏狹長,長長的羽睫猶如一層輕薄的面紗一般覆在眼上,烏黑的瞳仁里流轉著星星點點的光芒,李玉被那雙眼楮看著,還來不及欣賞背後便是一寒。
他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拂塵,直到阮枝眼神移開,李玉才垂了眼,緩緩吐出一口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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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舟車勞頓,想必餓了,這是朕特意吩咐御膳房端上來的,愛卿先嘗嘗味道。”
紀楚看著日思夜想的人在眼前,勉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動,阮枝笑了笑︰“陛下願與臣共用早膳是臣的榮幸。”
雖說是這樣說,但阮枝面上的表情再正常不過,不論是就她自己還是原身而言,與紀楚吃飯都算不得讓人受寵若驚,她亦沒有那個必要做出感恩戴德的樣子了,僅僅是看昨夜紀楚的表現,都足以說明她有放肆的資本。
紀楚果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來,他讓阮枝就座,比平常多了幾分興奮,在宮人眼里,皇上甚是喜歡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比起前一天晚上,現在的紀楚顯然冷靜了許多,但阮枝仍能從對方的眼神動作看出難以抑制的欣喜。
“這鱸魚味道鮮美,愛卿可嘗一嘗。”紀楚的心思早就不在早膳上,他在夢中幻想了許久的場景終于可以實現,他恨不得親自替阮枝夾菜。
阮枝嘗了嘗,夸贊道︰“陛下有一群好廚子。”
紀楚第一次覺得御膳房那群人這麼有用,
“若是愛卿喜歡,以後可常來與朕一同用膳。”
一旁的李玉微微瞪眼,看著失了分寸的大燕皇帝,余光掃過坐的端正的阮枝,捂著唇輕輕咳了咳。
“朕的意思是,御膳房每次端上來的膳食都有剩余,而且朕一人用膳總會感覺飯桌上太過冷清,若是愛卿願意的話,可與朕一同品嘗美味佳肴,順便可為朕指教一番。”
紀楚看了一眼阮枝面上的神色,輕聲道︰“朕知愛卿學識淵博閱歷甚廣。”
他性格低調內斂,在國家大事上果決狠厲,宮人哪見過他這般打商量的模樣?就是跟了他許久的李玉,在紀楚微末之時也沒見他這樣患得患失。
與皇帝一同用膳,一次兩次是恩賜,這多了可就容易招人眼紅了,阮枝剛夾了一塊蒸鹿尾兒,听了這話面色不變地放下筷子,
“陛下飽覽群書,乃真龍天子,微臣又有何能指教陛下的呢?陛下賞識臣是臣的榮幸,為陛下排憂解惑是臣的職責,又何來‘指教’一說,陛下真是折煞臣了。”
紀楚也明白方才是他理想化了,只是看著人在眼前,巴不得她時時刻刻都待在身邊,他又想起昨夜阮枝的話,即便猜測當時是阮枝為了讓他妥協隨口編的謊話,他也不願觸踫她的底線。
失去她的痛苦太過強烈,他甚至不敢多越過雷池半步。
“...是朕少了考量”紀楚面上閃過一絲失魂落魄的神色,李玉幾乎在一旁看得麻木,遇到眼前這人,他便再也不是說一不二的大燕帝王。
紀楚這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阮枝舒舒服服地填飽了肚子,這才問起凌虛之的下落。
“愛卿的徒兒?”紀楚皺眉,他並未听到有刺客被抓。
李玉察言觀色的本領一流,幾乎是阮枝一問完他便踱到紀楚身邊彎腰低聲道︰“昨兒深夜的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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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楚听完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阮枝,他揮了揮手,李玉又回到原地安靜立著,紀楚笑了笑︰“昨夜的確有人闖進來,就是不知是不是愛卿的徒兒了,稍候朕吩咐將人帶上來,愛卿一看便知。”
阮枝搖搖頭,將人晾了一晚上,她哪還好意思讓凌虛之等,站起身來躬身道,
“多謝殿下美意,只是我那徒兒久居寒冷之地,身體有些弱,這折騰了一晚上也不知抗不扛得住,陛下且用膳,差位公公為臣帶路即可。”
一見她這馬上就要動身走的架勢,紀楚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對李玉使了個眼神,
“既然愛卿關心徒兒,李玉你便帶著愛卿去看看吧,地牢濕冷,去拿件狐裘披風來。”
阮枝本想開口說她不懼寒冷,但之前都已經拒絕過紀楚一次,到底是大燕的皇帝,不能老下他面子,便謝了恩。
皇宮本來就大,地牢離御書房也遠,一行人七拐八拐走了半個時辰,在前頭領路的李玉一半是因為心里頭波瀾起伏,一半是因為走路,背上出了些細汗,反觀不緊不慢跟在後頭的阮枝,一身的冰肌玉骨,隔得近了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似有似無的沁人涼意。
地牢自是建在地下,多是用來關些身份不明之人,有的也作為天子的私牢,所以說位置甚是隱蔽,遣散了跟著的多余的宮人,李玉帶著阮枝兩人一起又走了一段路,這才找到地牢的入口。
阮枝多看了幾眼,若是不注意的話根本發現不了此處另藏玄機,地牢入口看起來跟旁邊的假山沒有區別。
“大人請。”李玉恭敬地做了個手勢。
一進去阮枝便感到撲面而來的冷氣,李玉適時地抖了抖披風上前披在阮枝身上。
等走到關押昨夜刺客的牢房,阮枝看過去,躺在草堆里神色萎靡的男子正是一夜不見的凌虛之。
李玉得了指示,趕忙將人請出來,一晚上擔心自己的師父遭遇不測,再加上自身處境堪憂,凌虛之眼下顯出兩抹青黑來。
“師父!”
凌虛之一看到阮枝便欣喜地沖上來,但見阮枝披風下頭一襲白衣甚是整潔,考慮到自己形容狼狽,還是止了步,
“師父昨夜可安好?”李玉還在一旁候著,凌虛之雖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仍十分謹慎,便沒有說得那樣細。
“師父無礙,只是辛苦你在這兒待了一晚上。”阮枝溫聲道。
兩人簡單交談幾句,李玉便帶著凌虛之去梳洗一番,順便吃了點東西,還不待阮枝與凌虛之說兩句話,便有宮人來報,說皇上找她商議事情。
對上凌虛之略含擔憂的眼神,阮枝安撫一笑︰“在此處安心待著,為師去去就回。”
作者有話要說︰ 紀楚對阮阮的感覺不僅限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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