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一瞬間,甦殷行確定她就是自己“死去的”師父無誤。
他握著拳頭的雙手捏緊,指甲幾甚至乎扎入手心,手背上青筋繃起,阮枝抬頭掃了他一眼,輕飄飄地轉過頭去。
在華服男子還未反應過來時,上前一步將酒遞給男子,腳下卻是一絆,手中的酒液瞬間傾灑出去,見阮枝就要摔倒,甦殷行下意識地伸出手扶了她一下,阮枝手腕一轉,半壺酒“嘩”地倒在甦殷行的肩膀上,少數酒液飛濺到甦殷行的下巴上。
由于方才的動作,輕薄的面紗有一角掛在了甦殷行胸前的粗布上,這個角度正好能將阮枝的整張臉納入眼簾,甦殷行中“嗡”的一聲,面色煞白地看著面前的人。
阮枝輕輕巧巧地穩住身形,朝著甦殷行勾唇一笑,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順勢帶下面紗,那張剔透的面龐又隱在了面紗後面。
甦殷行渾身一震,瞬間回過神來,感受到面上的異樣,抬手捂住臉,暗暗用手指踫了踫下巴,隨即面色一變。
阮枝的袖子被浸濕了一小片,輕薄的衣料貼在白皙的腕上,幾乎透明,她甩了甩手,面上無半分意外之色,對著已經看愣眼了的人掀唇道,
“這酒喝不成了,那就算了吧。”
隨後不甚在意地將手里的酒壺往地上一拋,酒壺瞬間四分五裂,碎片四散開來驚得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往後一退險些摔倒在地,茶館里頭坐著的人都被這一番動靜吸引過來。
華服公子面色一變。
店小二听到動靜快步走了過來,一看是方才那位多給了錢的女客人,稍微一愣神︰“客官這是?”
“無礙,手滑。”
阮枝擺擺手,店小二心想方才給的銀子賠個酒壇子綽綽有余,便轉過身來對著華服公子道︰“這位客官,可是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
華服公子正要說話,便感覺到肩上一重,他面色一正︰“方才這位姑娘險些摔倒,我正要去扶,好在人沒事。”
“不知這壇酒多少錢,我家少主子過意不去,這錢我們便出了吧。”
店小二這才將注意力放在一旁樣貌平淡無 奇的奴僕身上,對方捂著被酒淋濕的肩膀,寬大的袖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心中有些奇怪,卻還是道,
“這倒不用,方才那位姑娘已經多付了茶錢,買個酒壇子不成問題。”
說罷轉過頭去,卻發現方才的那位白衣姑娘不見了蹤影,這一會兒的功夫便已帶著自家奴僕離開了茶館,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嘀咕。
華服公子不動聲色道︰“那便罷了,你去吧。”
小二應聲離開,甦殷行看著門口,那里早就沒了阮枝的蹤跡,他身邊都是些不好惹的江湖之人,茶館里有些甚至能叫出名兒來,本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著這邊,阮枝這一番動作更是讓他們一行人引人注目。
察覺到茶館中隱隱躁動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氣氛,甦殷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
此時離開的師徒二人已經在趕往主城的路上,身下的驢車在山路上顛簸起伏,硌得人臀肌生疼,好在驢車上墊了厚厚的干稻草,倒不是那般難以忍受。
正是早起憊懶之時,驢車的主人懶洋洋地在前頭趕著驢,驢子慢悠悠地走著,身上似乎還帶著山路兩旁野草上的露水。
“大爺,能快些嗎?”凌虛之下頜角緊繃,面色仍舊冷凝,他眼中隱隱帶著急色。
趕車的大爺不慌不忙地打了個哈欠︰“後生啊,這驢啊跟人一樣,一大早的也要緩緩吶,我這驢子平常都沒拉過人,要不是看你們急,我還想叫四寶好好歇息一下 !”
“四寶”正是那只驢子的名字,听得大爺喚它,驢子仰頭嚎了一聲,阮枝眼里帶笑,覺得甚是新奇,見凌虛之撇著嘴面色緊張,便寬慰道,
“你不用這般著急,甦殷行不會這麼快追回來的。”
凌虛之轉頭有些怔愣地看著她,阮枝不慌不忙道︰“那易容術為師雖不精通,但也曾接觸一二,甦殷行臉上的東西雖然不易掉,但卻不能接觸到酒。他如此低調行事必是有所忌憚,茶館人多眼雜,甦殷行不會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對我們下手。”
這些當然是阮枝猜的,她不懂什麼易容術,但酒精有卸妝的功效,她不過是試試運氣,果真戳中了甦殷行的死穴。
不過甦殷行為什麼這般忌諱被人認出來呢?
阮枝眯了眯眼,眼底神色變換莫測。
凌虛之听完之後眉毛一動,怪不得阮枝要弄出動靜吸引別人的注意,只是甦殷行既能親手滅師,保不齊一怒之下對茶館里頭的人下手,看他身邊的人氣息沉著下盤甚穩,都不是普通之輩。
“師父不怕甦殷行惱羞成怒嗎?甦殷行身邊皆是高手,若是露出馬腳,茶館里的人未必是他的對手。”凌虛之皺眉問道。
“為師也不知。”
阮枝笑了笑,她抬眼看著前方,較常人更深的黑色瞳孔映著天邊的日光,純粹得如同曜石一般澄澈透底,凌虛之卻莫名一寒,再看過去時卻發現無甚反常,只當是早晨更深露重。
凌虛之稍微放下心來,阮枝隨意找了個話題揭蓋過去,等到了鎮上便換了輛腳程好的馬車,凌虛之善于趕車,便免去了帶著閑雜人等的不便。
雖然有原身的記憶,但阮枝仍然為古色古香的建築和人文風情所傾倒,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來往的商販吆喝著招攬客人,那些陳列在小攤上的商品琳瑯滿目足以讓人眼花繚亂,時而有馬車經過,車 轆在青石板地面上發出富有節奏的滾動聲。
道路兩旁建著無數酒樓茶樓,阮枝抬頭看去,仍能隱隱約約看到二樓坐著的客人,衣香鬢影公子小姐們言笑晏晏甚是歡欣。
見阮枝站著不動,凌虛之以為她餓了,掃了一眼熱鬧的酒樓問道︰“師父可要吃點東西?”
阮枝搖搖頭,自她醒來之後便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覺到這具魂寄體的不尋常之處,除了感受不到寒冷,連一些基本的生理欲望都很淺淡,甚至可以連著兩三天不吃飯,簡直跟現代電視劇中那些“修仙”的人沒什麼兩樣。
“為師不餓,倒是你,可要吃點東西,趕了這麼多日的路,先找個客棧歇息吧。”
凌虛之點頭,他們的馬車在進城時便賣了,既已到了主城,那離皇宮也就不遠了,阮枝看著延綿不斷的長街,似乎能望到盡頭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她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位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兩間上房,叫伙計提兩桶熱水上來。”阮枝簡潔利落吩咐道,舟車勞頓之後還是要泡個熱水澡放松放松。
凌虛之心中還在糾結要幾間房子,听得阮枝這樣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有些說不清的失落,不知沒了他照顧,師父能不能好好吃飯。
阮枝︰?
等泡在熱水中靜下來,阮枝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她思索片刻對著l道︰“有沒有讓我進入皇宮的方法?原身武藝高超進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地,我如今可做不到這一點。”
“你還記得那個支線任務嗎?”l問道。
“記得。”
當初天子答應放過甦殷行時曾提了一個條件,等到甦殷行成年之後,原身便要入皇宮輔佐天子。
听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原身飽覽群書,當個太傅自是不在話下,但輔佐天子倒是有些不搭了,原身並非出身名門,也未參加科考,原先的“太傅”一職與先皇有些干系,但阮枝透過原身的記憶可以肯定的是她與當今天子並無多少瓜葛。
當初答應天子也只是因為救人要緊,看著年幼的甦殷行在刀下走了一遭,原身心中救人心切,再加上天子身邊高手如雲,想要救出甦殷行並非易事,所以兩人之間才有了這個承諾。
原本原身沒打算反悔,誰知甦殷行先對她下了手,如今甦殷行早已成年,原身身受重傷久窩病榻,自是沒能去赴約。
阮枝本不欲理睬,但既然這是系統的支線任務,倒必須去皇宮走一趟了。
輔佐帝王什麼的,听起來都有些頭疼。
阮枝合了眼,緩緩沉入水中,烏發如潑墨一般在水中散開,l繼續道,
“其實你完全不用擔心進不了皇宮,你知道為何甦殷行之前會那樣遮遮掩掩避免被人認出來嗎?”
阮枝不說話,便听到l俏生生道︰“是因為他在被天子追殺哦——”
阮枝在水中睜開眼楮,水波蕩漾,將那雙大眼襯得愈發波光粼粼,她坐起身,伸手抹去面上的水珠,水汽彌漫見依稀可以窺見露在水面之上的白皙秀美的肩膀。
“為何?”
“因為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甦青尢小天使的地雷_(: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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