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細細,在樹林間走過,從一片樹葉上跳到另一片樹葉。
驟然間,山風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呻/吟聲,時隱時現,若有若無,時而嬌哼低喘時而高亢,一路婉轉曲折,終是迎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趙安寧覺得五腹六髒爬滿了螞蟻,一寸一寸嚙咬撕/扯。
她“騰”的坐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陸子墨門口的時候,她都沒想到自己會忍不住往房間里看了一眼,她心底還是想再見陸子墨最後一面,他會不會感應到呢?
窗門緊閉,澄澈的冰冷月光流瀉到暗紅的窗欞上,屋內一片陰暗,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就如同她從未看清楚陸子墨深沉的內心,她終于下定決心,扭頭決絕的往停車場走去。
晦暗的夜色中,她走到停車場,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躲起來,她的眼楮注視著車庫的入口,可耳朵里卻不住的回響著若蘭的聲音,她尖利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她身體里橫沖直撞,到處亂飛,刺得五髒六腑千瘡百孔,鮮血淋灕,她蜷縮在硬邦/邦的水泥牆壁的一角,眼淚無聲的流了出來。
漫長的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天色已經蒙蒙亮,那個頸部有紋身的男人出現了,趙安寧打起精神,暗地里尾隨著他到了一輛卡車旁,趁他不注意,鑽到了卡車下方,用力抓住底盤,把自己掛在上面。
卡車開到山寨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清晨的山寨,一片寂靜,只有軍靴踩在石子路上“???”的響聲,這危險的腳步聲一聲聲,越逼越近。
很快,一雙黑色的軍靴走到駕駛室旁邊,停了會,又走到了車身旁,黑色的軍靴就停在自己頭旁邊,趙安寧屏住呼吸,像雕塑般紋絲不動,可汗水密密的滲了出來,聚攏成一大滴從額頭慢慢滑落,掉到地上,滴答。
這聲音雖然細微,可對趙安寧來說,卻像是炸雷,炸在她耳邊,她緊張的盯住車邊的軍靴,生怕那個方向會突然出現一張恐怖的臉。
幸好,軍靴停了一會兒,就調轉方向走開了,趙安寧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卡車發動起來,轟鳴著開出了山寨,駛進了前方陰暗的森林。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雙手已經漸漸發麻,止不住的往下滑,可車卻一直沒停,濃密陰郁的森林像一頭巨型怪獸,卡車左突右竄也始終被籠罩在它的陰影里。她低頭往下看,石子鋪成的路面在她身下飛速掠過,卷起的風打在她臉上,撩得臉頰火/辣辣的痛,她知道如果這時候掉下去,會被卡車直接從身上碾過。
突然一個激靈,她拼盡全力,沿著底盤從車尾爬進了卡車敞開的車廂,一躺到車廂里,才發現自己四肢發麻,完全沒有了知覺,全身都被汗水浸濕。
此時已近凌晨,天邊漸漸的透出青藍色,可森林里的光照還是不好,如同黑夜。忽然,卡車停住,趙安寧心頭猛的一跳,還沒有到果敢啊,她小心的貼著車廂壁往外張望,只見司機走下車,走到路邊開始小/便。趙安寧松了一口氣,趁機翻身下車,貓著腰往馬路另一側的森林跑去,剛踏進樹林,一腳踩下去,地上厚厚的腐葉就“吱嘎”一響。
趙安寧的心劇烈的“砰”的一跳,差點蹦出來,她趕緊回頭看司機,還好,森林里風聲瑟瑟,樹葉沙沙,司機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不敢再走,悄悄躲在一棵樹背後在黑暗中屏氣凝神的看著司機。
終于,司機上了車,卡車開走了。
趙安寧心頭一松,可她還是不放心,就又朝森林里面跑了幾十米才停住腳步,神經一放松下來,才覺得雙腿軟得支撐不住自己,她 當一聲倒在地上。
休息了一會兒,她就爬起來繼續往前走。此時應該已到上午,太陽很熱,曬,在比人還高的灌木叢里穿行,滿身都是汗水,頭頂的樹梢上爬著巨大的螞蝗,走了七八個小時,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被密集又鋒利的灌木叢枝葉劃破,每一根骨頭都疲憊得像要裂開。
可趙安寧願意讓自己這樣極端的勞累,只有這樣她才能阻止自己去想起拋在身後山寨里的那些揪心的幸福和悲傷。
可即便是這樣,她似乎還是可以感覺到陸子墨滾燙的掌心撫/摸過自己的身體,撩動起一陣陣深處的震顫。
只是現在,這些溫柔和熱烈都是屬于另外一個女人,若蘭。她生長于斯,沒有道德的牽絆,沒有信念的糾結,只是單純的崇拜他,卑微的愛他,她不得不承認,他們才是一對。
她的眼眶泛起熱潮,一把按住旁邊的樹干,粗糙的樹皮磨擦著她的手心直到疼痛,心里的感覺才稍稍緩和一點,望向前方,漆黑的森林遠處出現了幾點黃暈的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