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倪慕青手中的刀叉失控，在盤中劃出刺耳的聲音。
隔了一會兒，待她好不容易將嘴中的食物吞咽下肚。才大驚失色地抬起頭來︰“你......喜歡夏苒？！”
“嗯。”馮寶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點頭的力度很是肯定。
倪慕青目不轉楮地盯著他，愣是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的眼神哀怨而氣憤，幸好這餐廳的燈光昏暗富有情調，不然還有什麼可以掩住她眼中的淚光。
“你干嘛這麼看著我？”馮寶對她的反應有些始料未及。
倪慕青把刀尖對準他，終于開口說了話︰“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夏苒？怎麼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死黨啊，你？”
“我怎麼沒把你當死黨啊？”馮寶對此覺得冤枉，“我以為......我以為你早就看出來的，只是一直不戳破我而已。”
“我第一次帶夏苒去你家玩兒的時候。你就開始暗戀人家拉？”
“那時候。我還問你人家的電話號碼來著，難道我表現地還不夠明顯麼？”馮寶也有點急了，“我說倪慕青，你這什麼反應啊？!”
“我什麼反應啊？！”倪慕青更是凶巴巴地瞪向他，“要是知道你一開始就動機不純。我才不會讓你親近夏苒呢。”
“動機不純？！”
“沒錯，動機不純！”倪慕青惡狠狠地把餐刀往桌上一拍，“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既然不是真‘姐妹’，那就該被列入危險的烏鴉堆里面去！”
“你......這是什麼邏輯？難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人麼？”馮寶被激地也是橫眉動了怒。
“客人，請問有什麼需要麼？”侍應生都被吸引了過來，眼見兩人互瞪著彼此電光火石，又識相地默默離開了。
最後，還是馮寶退了一步，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理解你護著夏苒的立場和心情，但我發誓，我是真的真的發自內心地喜歡她，要不然我也不會足足暗戀了她十年。倪慕青，你知道暗戀一個人十年是什麼滋味麼？你知道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看著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地這麼辛苦，只能袖手旁觀是什麼滋味麼？！”
那你又知道暗戀一個人二十多年，對方卻只把自己當死黨是什麼滋味麼？！倪慕青一言不發，只覺得心里面像被人用刀割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才沉沉地換了口氣說︰“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要是你和夏苒真走到一起了，然後你又始亂終棄了，那到時候我既失去了最好的姐妹，也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我的老天啊。”馮寶有種想撞牆的沖動，“你們能不能不要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難道夏苒就真的一輩子不結婚了？！你願意看她這樣？”
“我不願意。我也希望她能走出過去，重新找一個好的歸宿。”倪慕青自問沒有人比她更在乎了，“可是馮寶......”她繼續在心里面掙扎，排除掉自個兒的欲望不說，她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她臉上的表情柔軟了下來︰“馮寶，你確定對夏苒的感情是真實的？不是同情？不是某種保護欲？不是......”
“不是，我百分百知道不是。”馮寶果斷打斷了她的話，“我發自內心地喜歡她，愛她。這麼多年了，我什麼也不說也不做，心想只要能在旁守護著她就行。若她又能找到幸福，我也會選擇祝福。可是......我看著她像這樣過，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太懦弱。我應該去爭取，我應該讓她知道我才那個可以真正守護她的人。慕青，幫幫我。”
倪慕青看著馮寶臉上那摻著心痛的認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先走了，累了。”她沒有對馮寶的請求再表達任何意見，抓過包包來背上就往餐廳外面走。
馮寶滿臉郁悶地坐著，這真不是他想像中的畫面。
出了餐廳以後，倪慕青沒有回家，而是買了些宵夜外賣和幾瓶啤酒去了夏苒家。
她拿鑰匙開門進去，把宵夜放下就無精打采地倒在沙發上就望著天花板發呆。
滿滿從房間里晃出來，看見有自己愛吃的，抬著小板凳就過來吃了起來。
“你媽呢？”倪慕青從沙發上翻了起來，大咧咧地把腳上鞋子往旁邊一飛。
“洗澡。”滿滿簡潔回答。
“餓死姐了，天塌下來也要先填飽肚子。”倪慕青打起精神也過來開動，想起那被自己棄了一半的美味牛排就後悔莫及。這個死馮寶，非要挑她才開始吃的時候說那事，害她才吃了一口！真是可惡至極！
想起來倪慕青就生氣，筷子在打包盒里用力地戳。
“青姨，你還沒和寶叔叔表白啊？”滿滿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倪慕青睜大眼楮緊張地往浴室門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祖宗啊，不是說好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嘛？”說是秘密，其實是滿滿實在是火眼金楮，上次就以這個要脅過倪慕青，逼她講了些黎浩辰的事。
“放心吧，我媽不會听見的。”相比之下，滿滿淡定多了，“我還以為，你今天會表白成功呢。”
“得了吧，表什麼表啊。像他那種又呆又蠢又瞎的人，我竟然還喜歡他，也真是醉了。”倪慕青自嘲地低頭笑了笑。
“你又沒告訴他你喜歡他。”滿滿擰著小眉頭歪頭看她，“這對寶叔叔是不公平的。”
“小屁孩，你這些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倪慕青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頭，“大人的世界比你想地要復雜，哪有那麼簡單啊？”
“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滿滿撅起小嘴以示不服氣，“明明就是你們大人愛說謊，就是不愛說真話。”
倪慕青怔了怔，如果可以她真的不願長大，每天就和死馮寶打鬧著快樂地生活，什麼也不用煩惱，也不用喜歡來喜歡去，也不用怕傷害和失去，那樣也就不用忙著騙別人，還要故作堅強地自欺欺人。估司豐才。
“丫頭。”倪慕青的眼神變地哀傷無奈，“如果有一天你長大了，一定不要像我們這樣，連說一句真話的勇氣都有不起”
滿滿似懂非懂地看著她，然後放下筷子說︰“青姨，我回房去睡覺了，別告訴我媽我吃了這些，要不然又要被逼再刷一次牙。”
倪慕青苦笑著和她默契地擊掌，她們一大一小可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同盟軍。
當客廳里只剩她獨自一人時，她快速吃著碗里的鹵面，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回想起這些年他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別人都說他忙于發展事業，她也傻呼呼地以為就是如此。她天真地以為終有一天，他會突然說︰慕青，估計也沒人要我了，要不你大發慈悲把我給收了吧。
她真的以為，他一直沒有喜歡的人是因為彼此都心照不宣，是因為都害怕說出口就會失去彼此。
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場夢而已。
這番突然從夢里醒過來才發現這夢做地實在過長，長到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逝去了，除了這為自己默哀的眼淚，其它什麼都沒有得到。
......
夏苒從浴室里出來，看見倪慕青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喝啤酒，還有些意外︰“怎麼就回來了？不是還要一起看電影麼？”
“沒什麼可看的，就散了啊。”倪慕青用搖控器換著台，買回來的啤酒已經下肚了好幾瓶，“我買了宵夜，過來吃，別浪費了。”
夏苒最清楚不過，這人一有煩心事，就會化悲憤為食量。她走過來看著這一桌的東西已被消滅了多數，又看看好友微紅的臉蛋，坐過去問︰“怎麼了？馮寶又惹你了？”
“開玩笑，他哪有膽子敢惹我？”倪慕青笑了笑，除了有些酒意微燻，看上去倒和平常沒兩樣，“不過他今晚嚴重選擇性錯誤，挑了一家超級難吃的餐廳。沒辦法，姐只好又買了這些來填飽肚子。我還特意買了你愛吃的小湯圓，要不要賞個臉啊？”說著，她把小湯圓遞了過來。
“我刷過牙了。”夏苒硬邦邦地說。
倪慕青立刻垮了臉︰“你就這樣對待我的一片真心麼？”
夏苒笑笑，然後接過來吃上一口，用眼神示意這下可以了吧？
“這樣才像話嘛。”倪慕青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側靠在抱枕堆里，看著她許久才說，“夏小苒，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重新讓生活布入正軌啊？”
夏苒沉默了會兒，抬起頭來回︰“你所指的正軌是什麼？”
倪慕青換了個姿勢︰“比如說，重新找個好男人嫁了啊，組織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啊。” 百度@半(.*浮)生 —前任，你有病
“我現在就很幸福，很美滿。”夏苒不假思索地答，“有你，有滿滿，我的生活這樣就夠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倪慕青搖了搖頭，以此深表憂慮，“恕我直言，你現在這生活可一點也不正常。單身媽媽，不對，是未婚媽媽獨自撫養女兒，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並不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家庭。”
夏苒把手中的碗放下，臉色已然是沉了下來。
換做平時，倪慕青見她臉色有一丁點不對就會停止，可這次卻並沒有。“夏小苒，滿滿終究是會長大的。按你的計劃，她會出國留學，會結婚生子，會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你孤身一人，連個伴兒都沒有，到那時候你還覺得幸福？你就真不覺得孤獨寂寞？”
“不會。”夏苒毫不猶豫地答，“只要滿滿的人生是圓滿幸福的，到那時候，我也會是幸福的。”
“行！”倪慕青也沒有軟下來的意思，借著酒勁，語氣反而十分強硬，“你只要滿足了自己中國好母親的目標就行，你就覺得自己功成身退了，幸福了。可是滿滿呢？你有問過她，她是幸福的麼？生活在這樣不完整的家庭里，她真的是幸福的麼？難道，她就從來沒有渴望過父愛？”
夏苒怔住，一時間被問地啞口無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