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穆子謙,在深圳這個瞬息萬變的城市,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過起了同居生活。
每天我都早早起床,給他做早餐。
他喜歡喝粥,喜歡吃玉米饅頭。
粥我用小小的砂鍋慢慢的熬,熬到濃稠細膩,入口即化。饅頭開始是不會做的,但是只要有心,有什麼學不會的呢?我買了早餐食譜,他上班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家反復的練,開始做的饅頭很硬,咬的時候簡直牙疼,我費力的咽著那些石頭一樣的饅頭,太難吃,難吃得恨不能流淚。不過,很多次後,饅頭漸漸松軟鮮香,竟比外面賣的還略剩一籌。
除了饅頭,我還學會做煎餅、蛋糕、面包,簡直無所不能。我說了我是有廚房天賦的,而穆子謙,他大概是半個廚房白痴,色香味三樣除了色發揮超常時能勉強打個優之外,其他的香和味,及格都是困難。
穆子謙的公司離住處不遠,每天中午我做好飯,都會用保溫桶提著,給他送過去。他喜歡我給他送過去,剛推開事務所的門,前台的小妹就會甜甜的笑,目送我一步一步穿過那些格子間,走到穆子謙的辦公室。我輕輕叩門,他從門後伸出手來,拉過我,我們在那大班桌旁,一起共進午餐。
他已經開始吃鍋邊素,也就是說,菜里面,是可以放肉的了。只是他不吃肉,總把肉挑給我,而我,總是把它們全部吃下去,哪怕很撐,也會吃下去,只因為那是穆子謙挑給我的。
有時下午我不回家,會窩在他的大班椅里,打盹,或者看小說。我听他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和客戶聊案子,或者吩咐下屬去做某個活,總有一種听不真切的感覺。穆子謙在我眼前忙碌著,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只要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他就會停下來,走到我的面前。
這樣的感覺,真讓人安心。
有一個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小?,或者是小玨,我總是記不清。那女孩有一雙靈活的眼楮,有鮮潤的紅唇,而且總是笑著,笑得張揚而不懷好意。她是公司的一個員工,不知為什麼,每次我留在辦公室的時候,她總能有各色理由進來。先是討好的叫一聲穆總,若穆子謙冷著臉不理她,她則蹭到我的面前,笑得像個狐狸,問︰“穆姐姐,你在看什麼書啊?”或者說︰“穆姐姐,你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為什麼又會想到狐狸?
我很少理這個女孩。自從到了深圳,我好像更不愛說話了,除了在面對穆子謙時,我是鮮活的,其他時候,大概死板得很。
穆子謙對那個女孩,總是沒好生氣,他會寒聲問︰你不要上班嗎?你這次進來又有什麼事?你什麼時候改行做秘書了?……
每次他這樣質問的時候,那女孩就會朝我吐吐舌頭,或者挑挑眉,總之是很豐富的表情,然後無所謂的聳著肩退出去。
她對我很有興趣。
而這興趣的根源,大概還是穆子謙。
我偏頭看電腦前認真打字的穆子謙,他臉色冷峻,眉皺得很緊,或許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可是,即便是煩惱著的穆子謙,也是有著無與倫比的魅力的。
怪不得那個女孩子會感興趣。
我從大班椅上下來,光著腳,走過柔軟的地毯,來到穆子謙身後,我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怎麼了?子秋。”穆子謙放下手里的活,眉頭舒展開來。
“我發現你有愛慕者。”我笑著。
“我一直都有愛慕者啊,怎麼,你吃醋了?”穆子謙嘴角也彎了起來。
吃醋了嗎?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前的吃醋,是憤怒的,是想挑戰他的神經的,可現在,我卻如此平靜。
大概是因為得到了,也不再有威脅了吧,所以放心了,連醋都懶得吃了。我如是想。
下班的時候,我們有時直接回家,有時去外面閑逛。不過,不管怎麼安排,我一般都听他的,從來沒有過異議。
好像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
我們不需要有外人,滲入我們的世界。
地王大廈,穆子謙帶我去過幾次,在那高高的樓頂,俯視萬家燈火,靠著身邊這個男人的肩膀,好像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求仁得仁,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穆子謙只要有時間,都會陪著我。我也只要他陪著。就像小時候一樣,我再次把自己龜縮到一個殼里,一個只有穆子謙進得來的殼里。
我開始養花,蘭花、茉莉、月季……好養的不好養的,我都養。養得最多的,是一盆盆雛菊,因為穆子謙喜歡,我也喜歡。其實在深圳,雛菊並不好養,夏天太熱,時間又長,容易長蚜蟲,紅蜘蛛。我在這花上面花的心力,比其他的花上都要多。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也不是一個有趣的人,甚至,有時候,矯情、猶疑、貪心、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但是,這不妨礙我是一個認真的人,一個肯努力的人,所以,養了一段時間花,我竟也對各種花的屬性了如指掌。我幾乎收納了一年四季各個花期的花,在客廳的陽台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花盆,穆子謙一起床,就習慣去看看,然後叫我︰“子秋,你來看,月季今天又開了兩朵。”或者感嘆︰“這三角梅怎麼一年四季都這麼艷啊。”
他是喜歡我養花的。一個安靜的呆在家里的穆子秋,做飯、養花、看小說,哪怕他不在身邊,也能打發時間,他喜歡我有事可做。
有一回,他帶我去海邊玩,我們沿著那長長的海岸線,騎了很久很久的自行車,天高雲淡,空氣里有濕潤的海風,那天,我心情很好,笑得很歡,回來的路上,竟在車上睡著了。
穆子謙沒有叫醒我,他背我上樓。雖然我剛伏到他背上,就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因為心情輕松,身子又累,便由著他背。他的背寬闊、厚實,讓人安心,我在那有節奏的腳步聲里,居然又睡了過去。
待再睜開眼,卻是被廚房里飯菜的香味挑逗的餓醒來的。我猶帶著點朦朧的睡意,走到餐桌旁,看到桌上是西紅柿蛋湯,紅黃相間,煞是好看,便拿起湯勺嘗了一口,然後沖著廚房里的人喊道︰“小喬,你的湯又淡了。”
廚房里的人兒正端了一盤茄子出來,听到我這樣喊,怔在了原地,他就那樣看著我,幾乎是一種悲涼的眼神。
我終于反應過來,惶恐的站起,差點帶倒了椅子,我走到他面前,拖著他的一只手,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解釋︰“子謙,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剛剛沒有睡醒。哦,不,我是一時沒注意。不,不,不,子謙,你別誤會,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喊出他的名字。”
幾乎是越解釋越亂,越解釋越無法說得清楚。
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
穆子謙大概也回過神來了,他微微笑著,笑得像平常那樣好看,說︰“傻瓜,快吃飯了,睡這麼死,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我扭頭看一下壁鐘,晚上九點多了,便搖著他的手,嬌嗔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現在醒來不更好,吃現成的。”他笑狐擴得更大。
“那好,以後晚上你要是回來得早,我都要吃現成的。”我霸道的說。
“當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味道淡,呃,不嫌味道不好。”穆子謙簡直是從善如流。
而且,何止從善如流,他還言出必行。在後來的日子里,晚餐只要他沒有應酬,都會早早歸來下廚房,雖然他的手藝從來沒見長過,但只要熱情高漲就行了。他還是從前的那個穆子謙,又開始鼓搗各種各樣的所謂大菜。我說我愛吃東坡肉,也愛喝黑魚湯,他便總是做了我吃,當我守著那滿滿一盤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肉時,吃得直想流淚。
花椒放太多了的緣故。
就像當初分離時我們如此艱辛的隱忍,現在,我們能在一起了,便也如此用力的相愛,否則,便是辜負了這麼多年等待的時光。
我不容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閃神,我以一種近乎變態的手法來懲罰這種閃神。比如那次,脫口而出小喬的名字,我便于第二天穆子謙上班之後,在自己的大腿內側狠狠的扎了一針,扎得很深,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像一粒紅色的珍珠。接著,那粒紅色的珍珠破裂了,變成一道血痕,血痕越來越大,越來越長,終于是成了讓人惡心的一大灘。 /~半♣浮*生︰.*?@++
我看著那一大灘血跡,心里有種變態的快感。
待血終于凝固了,我又把那血痂擦掉,于是,會有一粒新的紅色的珍珠冒出來,會有一道新的血痕,會有一灘新的血跡,會結成一個新的血痂。
有時,我會把這個動作,重復好幾次。
我本是一個死板又無趣的人,可這樣做的時候,我竟有種興致盎然的感覺。
一個動搖了愛的信仰的穆子秋,是不是很該死!
真的該死!
我厭惡至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