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喲,司令,您怎麼還親自上上前邊來了,這中途要有那個不開眼的小賊放槍驚了您的大駕,屬下可擔當不起。”看到張景惠不顧行軍勞頓親自趕到陣地前方查看,奉軍第一師第一旅旅長竇聯芳趕忙上前問好,一番阿諛之詞潮水般向著張敘五噴去。
雖然跟著張作霖一步步爬到如今高位,底下人的奉承他已听了很多遍,但竇聯芳的話還是讓張景惠老懷大慰︰“這幾****有點兒心緒不寧,總覺得有大事發生,所以上這來看看,對了,弟兄們的士氣還高漲不?”
“那是有好事兒發生,說不得大帥一高興又給您升官了呢;至于官兵士氣,絕對的高漲,有司令帶隊,弟兄們全都覺得有了主心骨,打起仗來不用催,嗷嗷叫著上前沖。”
“對面呢?那些魯軍可是少有的打起了阻擊,烈度明顯要強過前段時間,你可千萬別掉以輕心,中了他們的驕兵之計。”張景惠本大老粗一個,愛結交朋友,年輕時拉起大排,成立自衛團,給豪強富戶看家護院,後來甘願將隊伍交給張作霖並擔任副手,隨著張雨亭逐漸掌管東三省,他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起來,不過到底也是混過多年的老行伍,仍從最近的不尋常中嗅出了丁點陰謀的意味。
“司令您就把心放肚子里,魯軍除了吹牛皮比較在行,其他全不是咱對手,之前哪一次不是還沒見到咱們的面就望風而逃,您擎好,今兒我絕對把陣地給您拿下來,然後再來次餃尾追擊六十里。”竇聯芳出身巡捕,後入講武堂,在當下奉軍漫山遍野的土匪頭子里面算是出身較好文化較高的典型,但他經歷過的戰陣不多,是隨著許蘭洲的黑龍江陸軍第一師被一起接收的,此刻也給魯軍前段時間的大踏步後撤迷惑了雙眼。
“那好,可不興說大話。”張景惠激將了。
“敢立軍令狀。”竇聯芳擲地有聲,這位可是大帥身邊老兄弟,雖一直以來兩人關系就算不錯,但再給他添點軍功對自己的未來也有好處,奉軍要發展,張景惠就不會老死在師長位子上,可現在還有個第二旅旅長跟自個競爭,當然,他現在是不可能想得到—等到日後,這位老長官會成為偽滿洲國的軍政部總長、國務總理大臣,而他,會在馬佔山手底下舉起抗日的旗幟,兩者徹底成為仇家。
“信心這麼足?不怕打不下來下不了台?”張敘五開起了玩笑。
“嘿,咱第二梯隊中路軍上下兩萬多人,左右翼合兵也有三萬多,這些人對付的是熱河不足三萬人的部隊,而他們還需要鎮守地方、南下提防直軍北犯,能用到正面阻擊的就更少,要我說,咱這次只要一路打過去,就能把魯軍壓縮到承德以西,進而迫其進入察哈爾,讓出熱河。”
“清楚就好,咱是為了自個打仗,不是給曹吳火中取粟,只要能把兩者都削弱就行,否則那位匪帥被一棍子夯死,吳佩孚鐵定會掉轉頭來找咱麻煩,想用一個山東就把雨帥打發掉,這算盤打得太精明了點。”至于蒙邊二特區跟外蒙,那本就是己方要出兵拿下的,可不是出兵條件。
“司令英明。”
在前線打了一圈轉,張景惠志得意滿的離開,雖然心里還有點忐忑不安,可同樣是魯軍不抵抗讓奉軍狂飆猛進給了他不去多想的底氣。二梯隊六萬來人,都歸他指揮,可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在這兒墨跡太長時間。
……
奉天兵工廠存在多年,但由于之前地處奉天城內,沒有後續發展空間,後知後覺此刻才知道武器裝備自產重要性的張作霖便派人將其遷到城外,同時增購大批機械設備、擴建廠房、招收培訓工人,只是工程尚在建設期,並沒形成後來遠東最大兵工廠的規模,同時吉林機器局規模太小、產量有限,故而現下奉軍武備多以南北戰爭中搶奪自秦皇島的日械、參加直皖戰爭的福利、國外進口為主。
倒是東三省稅收超過除了魯系所轄地盤外的各省份,奉天一年可收一千五百萬,吉林跟黑龍江兩個相比于關內省份可稱得上苦寒之地的地方都能到九百萬,而同期直隸因為沒了天津才到七百來萬,由此雖然暫時不能自給自足,可張作霖有錢給他的軍隊配槍配炮,仍是超過關內一眾軍頭。
這也是張胡子窺伺關內的底氣之一,也給了竇聯芳信心可在今天攻破魯軍的防守陣地,雖然魯軍裝備按情報看要好于己方,可這是熱河,本就屬于魯軍旁系,而他們的戰斗力則不堪一擊,故在稍微準備之後,一眾東北漢子又穿著他們的軍大衣、皮帽子、牛皮鞋,端著日制六五步對前方之敵展開進攻。
奉軍二梯隊中路軍之前是從朝陽出發,沿著楊樹灣、東大道、波羅赤行進,路上咬住了一支魯軍的團級殿後部隊,最後在公營子鎮與中三家鎮附近的山地對方終于停止了逃竄,進而在西山與花山設立阻擊陣地,雙方便由此展開開戰以來最大規模戰斗。
“弟兄們,旅長平日待咱們不薄,軍餉一分也沒缺過,還好吃好喝伺候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到了咱們報答長官的時刻,給我沖…”一位奉軍營長揮舞著手中槍支,做著單調而又乏味的戰前動員,同時許諾著廉價的承諾︰“第一個沖上山頭者,賞錢十塊。”
在大洋的刺激與升官發財的渴望下,這些奉軍官兵開始排出略顯密集的陣型,在火炮支援下用堅定的腳步向著對方陣地沖去。他們的速度並不快,這里還沒到魯軍的攻擊範圍,需要保持體力,而在進入到距離不足八百米時,周圍開始落下零星的迫擊炮彈,數量不多,只有倒霉蛋才能給悲催的命中,他們也是不理會,自有後方炮兵對其進行清理。
距離越來越近,周圍落下的迫擊炮彈也是更多,同時這些已經打過一次進攻的奉軍官兵們發現,炮彈的數量、密度明顯比上次強,而且經驗豐富之人還指出這些炮彈口徑不一,說明魯軍配屬的迫擊炮不少,這就有些超出預料了,讓沒受過多少防炮訓練還喜歡扎堆的軍人們不太適應,同時輕重機槍的聲音也在有一搭無一搭的響起,間或打倒一個兩個的士兵。
在距離三百米處,奉軍官兵已經變成了小跑,但同時迫擊炮彈的落地密度更高,連同輕重機槍打出的交叉火力將這處稍平緩的進攻區域變成了人間地獄,不過先前高歌猛進帶給奉軍官兵的心理優勢還沒消散,他們頂著瘋狂的火力輸出前進到百五十米處。
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奉軍官兵何時打過傷亡如此慘烈的仗,不說小兵子,就連軍官也在對方神槍手點名下死傷眾多,最終在被嚇破膽的營長帶領下,他們哀嚎著拔腿就跑,將後背留給了處在陰暗中的敵人。
“誰給你的命令擅自撤退。”竇聯芳正躊躇滿志要擊破魯軍防線,好證明自己講武堂出身不是吃干飯的,可望遠鏡中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先前萎靡不堪的魯軍突然如同打了雞血,那炮打的叫個準,重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硬讓官兵不得寸進,但再如此,沒有撤退命令私自回返,也是不容于軍法,因此找到帶隊營長,怒氣沖沖的問道。
“旅長,魯軍給咱們挖坑呢…嗚…根本就不是先前的裝備啊。”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大概真是給戰爭嚇破了膽︰“火力太猛了,根本沖不過去,我的弟兄們死傷慘重,可憐陣地都沒摸到地方,這才不得已…”
“兄弟,莫怪哥哥心狠。”竇聯芳咬咬牙、狠狠心,從槍套里拔出手槍,頂住那人腦門︰“戰場上跑就跑了,害怕就直說,你個大老爺們哭哭啼啼也不嫌丟人,但軍法無情,兄弟饒你不得,就借你的命給大家伙看看,有功賞,有過罰。”
“砰”一聲槍響劃過,那人未能料到旅長說開槍就開槍,猶自目瞪口呆的望著他,似是不敢相信對方連給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手持鐵皮喇叭,竇聯芳大聲對著同樣驚愕與驚恐的官兵們喊著話︰“以後沒有命令,任誰再敢私自撤軍,他就是你們的下場,這場戰斗,我軍務必要在太陽落山之前結束,否則我沒法跟司令交代,也沒臉跟人家交代。”
現場寂靜一片,奉軍內部雖也制定了較為嚴格的軍紀軍規,可當下奉軍被張作霖養得驕橫無比,還真沒幾人遵守,除了郭松齡跟張學良任旅長的部隊好點外,其他地方戰敗所受處罰頂天就罰俸抑或降職,甚或也有不做懲處的,誰還拿這事兒當真。
不過霹靂手段也的確震懾了不將其當回事兒的眾位軍官,當又一次進攻的沖鋒號響起,他們爭先恐後的沖向魯軍陣地,有人甚至喊出了“跟我沖”的口號—還認為當面之敵只有一個團的竇聯芳為了保險,直接打起了全線進攻,防止魯軍再次把防守兵力蝟集到一塊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