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三月底,開始有工人用馬車、板車拉著輜重糧草慢慢朝外蒙邊境挪動,虧著這里牧場多,到處養馬,否則單靠人工速度得跟蝸牛差不多,而先期抵達的部分汽車也滿載緊俏物品打前站去,兩萬來人的輜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光靠著日後一點點運能把人餓死,路途中的損耗也能讓人崩潰。
車上多是木板鋼釘等物,于事先規劃好的地方把東西卸下來,然後早就在此等著的少部分工人會在最短時間里把它們組裝成木屋,作為一個個小的兵站,當後面建築大軍到達後再將其擴大,配上部分士兵,也就成了日後支撐軍隊作戰的基地。
路線是沿著水源開進的,否則單是如今便進行長途跋涉的工人吃喝都得成問題,之前整天叫囂北上的馮偉軍已經快給這樣那樣的毛病給逼瘋。作為北上事務委員會的委員長,他將要統籌管理一應物事—打仗不歸他,那是參謀的活兒。
北洋政府也派出了部分觀察員,對魯軍跟熱河省軍的行動進行監視,他們到底不放心王子安會以此為借口南北夾擊京師。而當實地探查的結果返回後,對方不由大喜,這人看來是動真格的了,不光派遣這麼多工人準備後勤,還將如此多的物資運抵,隨著工人的移動向前推。
既如此,之前對其通過京張鐵路運兵的擔心也就不復存在,故而答應了王子安向北方調派軍隊的請求,但還要他人槍分離,防備著出點什麼事兒。
等到了四月中旬,王靖帥甚至親自坐鎮天津,督促後勤人員沒命的向前邊運送軍資,連同緝私艦隊的運輸艦都給臨時拉了壯丁,一同幫著從他處調派軍援。不過其他地方好往天津運,但京張鐵路線可就一個,還得解決京師本身客流量巨大的問題,因此除了鐵路,尚有部分商家接受委托,加入到後勤大軍中,趕著馬車走向官道。
無數輜重就這樣慢慢匯集到張家口,隨即在趕車人與馬幫的幫助下送去多倫,楞將本就不富裕的當地倉庫全給填滿,好在馮偉軍有先見之明,另闢他處緊急支起了部分帳篷用來盛放,但仍有部分露天堆積著。而且前面的兵站也在加緊建設中,他們要趕在夏天來臨之前將這些物資分散,防著太陽暴曬或雨水侵襲。
其實自打拿下察哈爾以後馮偉軍便在山東的有限支援下開始了北上準備,當不得彼時他們與北洋政府處于對峙,一來牽扯巨大精力,二來肯定會對收購物資有所影響,就算這樣,他也早早搭起架子,並選好進軍路線,對一路上可能出現的情況作出了部分分析,在沿途並幾個要點進行了先期建設。
更為了之後進入烏里雅甦台不給兩眼一抹黑,除了修建簡易機場作為偵察機駐地,他還派出多股蒙古騎兵去往偵查,也是依著這些人的情報,如今工作做起來才會稍輕松點。
到五月初,築路工兵團已經把簡易公路修到了烏里雅甦台的邊境地區,他們在原有道路基礎上進行連接平整,將大石搬離,把石塊稍微砸爛成石子,再將路面平平,然後近似于筆直的繼續向下面行進。
在他們後邊的整條公路上,是已經擴大到數萬人的建築大軍,以近乎于超出想象的速度,蓋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兵站,隨著行進的,是專業的鐵路工兵團,不過他們縱使用出吃奶的力氣也快不到哪兒去,鐵路可不同于公路,縱然是輕軌也得一點點來,要不用上兩天某個地方塌陷還不如不修呢,即便如此,他們的速度還是以近乎每天一公里前行。
不止已經連成一條線的地方如此,在多倫到張家口的數個點上,也有人在同時向著兩方進行著鐵路的建設,這里靠著關內,物資調度稍微方便點,可以供給他們如此做法。
……
“張參議,這次回去後還來不來了?”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一支馬隊正緩緩而行,有人騎在馬上問著吞雲吐霧的張宗昌—不過這可不是鴉片,是王子安專門讓人造的一批卷煙,勁大,給那些抽大煙的用來解饞。
張宗昌本身也抽大煙,不過靖帥肯定不會在此事上給他開後門,也便強制其戒除,當時可把張旅長折騰了個半死。只是現在想想,當時的苦沒白熬,要不在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想找鴉片也是殊為不易,莫說他還有抽完煙再跟女人來兩炮的習慣。
“來,怎麼不來。”張宗昌有氣無力的喊著,這是戒煙的後遺癥︰“我就想不來你們家那位大帥同意麼?咱這才弄了幾個人,唉,阿列克謝,你們到底有多少人,特麼淨跟我吹牛。”這後一句卻是用俄語跟隊伍里幾個落魄之極的俄國人所說,在他們周邊,還有數名至少能稍微保持住體面地俄國人—其實出來這麼長時間,一行人都灰頭土臉胡子拉碴的,這路上可不光大草原,還有戈壁灘呢,時不時吹個大風。
“五百多人,我告訴你的本來就是實話。”那位阿列克謝也是大聲喊著,草原風大,不大聲點听不真切。
“要真有五百多人還能混這熊樣?就外蒙現在那群當兵的,比當年八旗兵都不如,踫上你們不得哭得喊娘啊,怎麼還讓人攆得四處跑?”他這是實話,俄羅斯地處嚴寒之地,國民耐苦寒,也造就了他們堅忍的性格,欺負下還處在農奴時代的外蒙王公貴族私軍不得手到擒來。
“我們沒了子彈,而且其中一部分是家眷,女人跟小孩。”阿列克謝憤怒的叫喊著,嗚哩哇啦一通咒罵讓不懂俄語的蒙古族士兵听得滿頭霧水,而他身旁幾個同族人卻都無良的大聲笑著,在這遼闊之極卻又荒無人煙的破地方,是人都得給整出點豪情來。
張宗昌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就忍不住想逗逗他,對于這伙子除了喝酒打女人就是拿槍干仗的牲口,他可是熟悉的很,當年在海參崴混的風生水起結識了不少老毛子,可惜隨著對方國內起了內戰,大都斷了聯系。
不過在上一次同後方的聯系中,來人給他帶來一個消息,在青島上岸的幾個白俄聲稱認識他,前來投奔,被大帥扔在了專門處置俄國人的地方—因著俄國內戰越來越激烈,無數人出來逃難,流落到青島、煙台、上海等地的很多,這些鳥人不事生產又無所事事,身上也沒得幾個錢,不看好了很容易惹出麻煩,就專門找了幾個地方讓他們集中居住,至于以後如何應對,那里還在商討。
在歷史上,從俄國跑到中國的白俄一窩一窩,單哈爾濱六萬多人就有超過五萬的老毛子,要不張作霖上趕著從關內移民實邊呢,長此以往這地方就不是中國的了。
而在白俄徹底潰敗,甦俄攻下海參崴攆走日本後,更大規模的移民潮來臨,只一次乘船到達上海的就有三千多人,其中包含一批七百余人的少年孤兒士官生,嚇得北洋政府趕忙拒絕他們登陸,為此送糧加煤給錢的讓對方滾蛋,不過這些人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後政府受不住國際壓力,接收了童子軍跟一批老弱婦孺,攆走其他人,其中童子軍多數轉投塞爾維亞,成為王*官,剩余部分消亡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中。
就在這有一搭無一搭的扯淡中,馬隊連同三十來人的隊伍一路向南行進,他們的馬背上放著幾塊茶磚,也是北上打掩護用的,此次南下除了帶去聯絡到兩支白俄匪兵的消息,就是補充茶磚了—賣的太快,收獲還不小,他都想辭了參議跑這兒倒騰茶磚,不過也就想想,嘗到帶兵滋味的土匪頭子基本不可能做這種正當營生。
遠處有人打馬飛奔而來,是先行的偵察兵,反正路線圖早已定好,不怕中途失散,未及到來便遠遠的大聲喊道︰“準備戰斗,有二十來個馬匪,一人配雙馬。”
“這操蛋地方還有馬匪。”張宗昌震驚了,得混成啥樣的強人才能跑這種千里無人煙的地方來,跑一圈都不定看到幾個人的,不過想想,別是被慢慢向前推進的魯軍給擊潰的匪伙吧,家鄉人這次打的有點遠,偵察兵撒的到處都是,對方慌不擇路跑這兒也有可能。
馬匪又如何,在場眾位全都是扛過槍的,也別說一人配三馬,自己更多,得益于那些個茶磚跟窮的只剩牲口的牧民,他手上幾近百二十匹馬,還別說幾個老毛子作為見面禮帶著的頓河馬—沒錢也沒子彈去搶,他們只剩這個準備打動對面的將軍,以讓己方的小部族延續下去。
“獵兵搶佔制高點狙擊,一組引誘對方,二組跟我迂回,三組補刀加支援,槍榴彈給你們留著,一個也別放跑,張參議,您帶他們躲躲。”帶隊排長大聲吩咐著,一個不放跑是怕對方左近有大隊人馬,要拉過來就麻煩了,更麻煩的是一會兒得變換路線。
張宗昌一陣煩躁,看人家這水平,這素質,奏是比以前自家兵馬強上不少,隨便拉出一人也知道搶佔制高點、迂回包抄,同等人數敢叫喚著全殲,換自家人,特麼就會跟人硬沖,更可氣的還沖不過別人︰“躲個屁,一起上,敢不敢?”他對著老毛子喊道。
“沖。”對方有了他的子彈供應也就膽氣橫生,聞言一夾馬腹就沖了出去。
“扯淡,沒讓你們現在就上啊,這不添亂麼。”張宗昌給氣得,怪不得這伙人讓外蒙農奴軍攆得四處亂竄,壓根就不會打仗,就這樣的人,縱使給別人收了去也加不了幾分戰斗力,鬧不好還得拖後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