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萬元,果然是大手筆。”王子安把支票接過看了下,隨手放到一旁,這伙子江甦商人的確有錢,自己剛拿下徐海地區還不覺,上個月整個佔下甦北,便有人直接送去七十萬的勞軍款,現在拿下全省,他們又給來了二百萬︰“只是不知季直公有何要求?”
“要求不敢說,只想讓靖帥網開一面,也好放過我等家中土地。”張謇作為全中國都有數的官商,家中土地自是少不了,雖說他家里的地也就應個景,大頭是各地工廠,可誰還能把自家田產上趕著往外推呢,有此一說也是正常。
“就這兩百萬?”
“哦?”張謇有些疑惑了,這人搗鼓均田可是入了魔,怎麼看這意思不想搞了?不可能啊︰“靖帥答應了?若您能夠答應,我等還能拆借大批款項給予靖帥養兵之用,想來就算您把山東建設的比江甦還要強,以一省之力養二十萬大軍也是困難的很吧,現在離著秋稅可還有段時間呢。”
“我給季直公露個底。”王子安給張謇茶杯里添上水︰“錢我還真不缺,這幾年各位憑著單打獨斗或是商家聯合鬧騰的聲勢不小,可魯省商人在我支持下產業更大,還別說省府手里掌握的大批工礦企業。”
“由此季直公若能拿出不少于三五千萬的款項,我倒可能還真要考慮下土改是不是停停,但要說幾百上千萬,我那兒隨便劃拉劃拉就有,我看您也莫要再試探與我了,這事兒是我的立身之本,沒了這個,我跟那伙子軍頭沒什麼兩樣。”
張謇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思考,此次到南京跟王子安商談可是背負著很多人的希望,都看著能不能打消這位匪帥均田的心思,誰家土地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想賤價賣出去,為此付出大批款項也是不惜,甦省這幾年借著歐戰東風富足的很,要不李純能撐起這麼大的架子。
可那位匪帥去年在徐海地區舉起的屠刀又把老多人嚇壞,先前李純派兵圍攻就有他們在里面攛掇的影子,只是沒想到魯軍戰力忒強,這樣都沒能弄死他,還讓他趁勢又給壯大了一番—依著現有形勢看,北洋政府因為長江沿線牽扯大量兵力無法對其行為作出制止,得了大半個安徽、江甦全部的王子安勢頭已經起來了,若無意外,其人將會憑借甦省財力迅速擴兵。
一個省能讓他憋出將近二十萬軍隊,再加上兩個那還得了,虧著傳言中同樣歸其節制的熱河實在困頓,就算察哈爾也快到其手,但這倆可以忽略不計,否則依著魯軍一個打五個的戰力,其他軍頭還是趁早投降的好。
也因此,眾人悲催的發現,想要避免他的統治已是無可能,既如此那就得止損,看能不能通過某些和平點的手段讓雙方都可以滿意,不過再如先前徐海士紳起兵反抗是不太可能了,正規軍守南京城都給其一天拿下,弄伙子烏合之眾純粹給人送菜。
好在匪帥雖說響馬出身,但在工商業一途卻是開放的很,山東甚至早幾年就給取消了厘金政策,也是吸引大批商人前去投資,不能買地就不買,大不了這兒掙了錢去往他處買,故而眾位甦省士紳也有這個覺悟,大不了大家伙全開廠子得了,反正這幾年行情甚好。
就是苦了那堆家里土地不多但要大于百畝,又沒能力經商辦實業的人,或者家里有上萬畝良田,指望這個來錢的了。
“季直公,您這產業都做到讓我眼紅的地步了,干嘛還在乎這幾畝破地,就當送給那些個沒地的窮苦人做做好事兒,反正于您來說好事兒做的多了去,也不在乎多這一件,再說你的鹽田跟棉田不在此列,那都屬于實業範疇。”張謇在南通開工廠、興教育、通水利、修橋鋪路的事情是能做多少做多少,也是活人無數的人物。
“老朽添為本地商會頭面人物,若只考慮自家生意,那世人該如何看待與我?”張謇反問了王子安一句,隨即說道︰“若果真不能打消靖帥心思,老朽就厚著臉皮求個保證,您能不能在接下來的均田中手段稍稍改改,徐海一帶的慘事想必靖帥也不想再來一遍吧。”
“這倒可以保證,您放心,只要甦省士紳不再想著武力反抗,一切都好說,而且我還可以保證,用土地換取政策優惠的事情不會有半點更改,條件跟魯省商人的一模一樣,只要各位給了地,建廠開礦我一律開綠燈,要是有人投資重工業,先期免稅也不是不可能。”
綠燈是啥玩意兒張謇沒听過,想來是開方便之門的意思,不過武力反抗他們卻是再也不敢了,窮棒子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反正除了一條賤命他們也沒啥好留戀的,自己等人可個個身家豐厚,而且產業也都在本地,真跟他杠上一點好處也沒,要那樣還不如求得利益更大化呢。
“對了,季直公在南通踐行的區域自治還是取消為好,具體做法咱們可以協商,但不能有任何游離于政府之外的管理機構存在,作為回報,我打算在甦北一帶開采油田,您可以入股其中,但只有分紅,沒有決策權。”
“哦?”張謇通的站起身,剛王子安言及取消南通的區域自治讓其很是不快,剛想反駁卻听到這麼一說,激動之下也不管老胳膊老腿了︰“甦北一帶有石油,在哪兒?我怎麼不知道。”
“您的主業在于輕工,不知道也屬正常,要是您都知道了那英國人估計早給買了去。”王子安有些得意︰“消息現在還未公布,但我的人已經開始在當地進行準備工作。”
“此外還有您興辦的大量學校,這些個地方我沒有大的要求,但必須設立政教處,這在山東很平常的事情。”王子安揮揮手制止了他要開口反駁的意思︰“您先听我說完,建設國家不止是辦幾個廠子、挖點礦造點鋼鐵,還需要對民眾的思想進行掌握,特別是當今列強環顧、國家貧弱之時,我需要一個萬眾一心的社會實現我的理想。”
“學生是為學生,他們不需要加入政治干預,思想也應該百家爭鳴,這似乎也是您提出的吧。”張季直開口反駁道,他是商人,以前也是政客,本就跟王子安有諸多理念不合之處,答應上面那些要求也是勉為其難,現下卻是據理力爭了︰“還是說,您需要的是一群只會高呼萬歲的木偶,靖帥對自己的理念就如此有信心?”
“我之思想即為真理。”
……
王子安逼格甚高的一句話沒有引起張謇的共鳴,人也是混了一輩子的老人精,自有一整套的三觀,豈能讓他空口白牙的白活,因此兩人于此未能達成一致,不過王子安也因著先前做事過激引起的反彈讓其心有余悸,這事兒他打算慢慢來。
跟其又商談了其他一些事情,王靖帥親自把人送出大門,外面有汽車在等著,看著遠去的這位商界領袖,他也是佩服的很,別看這人剛才與自己討價還價,他卻跟人早就著手于甦北甦南低價收購某些打算撤出江甦的士紳手中土地,要知道,自己拿下甦南才不長時間,這說明張謇老早的就看好自己能拿下此地了。
他收購土地只可能為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以此為依托跟自己談判,好弄到更多的利益或優惠政策,估計其人有無比的自信自己不敢對其舉起屠刀—真要那麼干了估計甦省資金得大量外流,都要擔心王子安是不是哪天也會對他們下手。
不過自己今日把身子放的這麼低也算不虧,至少事情基本圓滿的解決掉,把張謇安撫住,就相當于把整個江甦的商人安撫住,他本人的影響力就是這麼牛叉,不過事情還沒完,江浙滬一帶財閥不少,想要他們不鬧事兒,得一個個的安撫或解決。
在沒有足夠實力前,王子安還不想跟這些人起沖突,他們手中掌握的錢財太多,隨便支持個軍閥給自己添堵可是很惡心的。 /~半♣浮*生︰.*?@++
不過他也沒打算太過放任對方,江甦一帶財閥還好說,興辦實業的調子很高,只是多集中在輕工棉紡,日後稍加疏導進入重工有極大可能,自己讓出部分石油股份就是如此,否則單靠自己太是麻煩,他可沒這麼大本事一力撐起重工業。
倒是上海跟浙江的財閥有些麻煩,一個是買辦黑社會巨多,跟國外勢力牽連太深,另一個的商人似乎更樂于賺快錢—于實體一項興趣不太濃厚,在國家整體貧弱的情況下這可不是好事情,說不得得用些手段了。
想干就干,雖說那邊兒現在還沒歸了自己,但也要未雨綢繆不是,便對著屋外喊道︰“衛兵,去把秦副官給我找來。”
……
“大帥。”秦時雍叫醒用腦過度累睡著的王子安︰“您找我?”
“哦。”王子安揉揉腦殼︰“給呂俊飛發封電報,關于準備跟江浙一帶財閥打對台的事情再度啟用,不過只需對付浙省就行,從現在起就給我準備,至于何時發動,許他自由決定。”因著魯軍消滅甦軍太快,呂俊飛制定的金融戰根本沒用上,把個打算同舊時代精英同行們過過招的呂廳長郁悶不輕。
“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