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率隊一路直撲兗州鎮署衙門駐地而去,等過了羅頭集之後人煙變的逐漸稠密,想保密已是沒了可能,不過這會兒郭爬子等人已經攻到嘉祥縣,正安排人馬收集木料打造攻城雲梯等物,因著都是土匪的緣故他們軍紀太差,縱使郭爬子盡力約束也效用不大,故此名聲不是太好,即使是同為革命黨的人群也對其搖頭不已。
一听說攻破了魚台的革命黨要來打縣城,闔城鄉紳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動員了大量青壯上城牆守家,而先前還對守城一事持悲觀態度的知縣見此不由大喜,更是拿出平日里貪污得來的銀兩分發下去,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倒還真讓他又組織起一批兵馬。
田中玉此時早已得了消息說西面濟寧州內里有近萬革命黨作亂,東面泗水一帶則是一直在通緝榜上掛名的王虎子匪伙幾千人在虎視眈眈,這王虎子就是當初被王子安發配當土匪的那隊副,原名王彥官,後來干起老本行便起了個綽號。近幾日更有傳言東南方向開過來大隊人馬,騎兵呼啦啦黑壓壓一片起碼有個幾千上萬的,且機槍大炮應有盡有,對此田大人的意見是︰不知哪個瞎犢子傳出來的消息,真要有這麼多人自個也不用打了扭頭就奔向省城,這加吧加吧得有個兩三萬的,合起來跟兩個鎮差不多,造假也造的這麼沒技術含量。
這位田大人從軍甚早,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便在新建陸軍督辦袁世凱手下做右翼快炮隊隊官,手底下絕對有真章,此刻便將手下偵騎四出,主要探查方向是西面的濟寧州,那兒離著兗州鎮駐地不遠,而且傳出來的人數也最多,如果可以則當先消滅此處之敵,其實濟寧州應該是曹州鎮總兵官曹善義的轄區,不過那人手底下基本沒幾個人,盡是酒囊飯袋之輩,不堪大用,且那伙革命黨正是朝著自己方向而來。
東面的人其次,那兒的土匪王虎子跟自己也算交過幾回手,人數有個幾百就不錯,能攻得下一個城池算他能耐。至于東南方向,到現在傳出來的全是傳言,就沒幾個正經消息,還機槍大炮,附近能裝備得起機槍大炮的全是清軍自家隊伍,而且那方向能過來的隊伍一個是江甦方面,另一個是沂州府方面。
江甦外省不考慮,沂州府王子安部听說也被革命黨鬧得頭昏腦脹,不過他那兒的兵在巡防營里比起來還可以,若是這邊危急說不得就要借兵,再說他跟革命黨可是老冤家,听說亂黨為報起義被滅之仇曾數次派人暗殺都被其躲過,斷不可能是他,只是小心為上那兒也得派人看看。
幾次探查下來情報差不多已是明了,西面攻城人馬最多,大概有個兩三千人,只是稱他們為烏合之眾都算抬舉,手中啥武器都不缺就是全都舊貨,東面果不出所料只有數百人,至于東南方面—具探馬回報說是有幾百的馬匪作亂,由此田中玉終于放下心來發兵救援濟寧州,其余兩方面則只能發報告知各縣自處,待擊潰這一路兵馬再行救援。
作為從軍多年的田大人自是帶兵親征,只是如此兗州鎮署衙內兵力已不敷使用,為此向孫寶琦求援的電報早已發出,不過這會兒第五鎮官兵正在鬧情緒,他們被革命黨滲透嚴重,嚷嚷著讓清廷退位呢,另一方省城士紳也聯合起來逼迫孫寶琦趕早的宣布山東獨立,他已經被這亂糟糟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哪有工夫管這檔口。
……
郭爬子等人已經鬧起,王虎子接了信報之後也點齊兵馬朝著泗水縣城殺將而去,他跟那伙烏合之眾不同點在于手下兵強馬壯,有後援有地盤有訓練的就是不一樣,而且軍紀好的不像土匪,先前有好幾股革命黨人馬曾上山來鼓動起事皆被他拒絕。
“大哥,大架子的消息怎麼說。”付志平問道王彥官,他口中的大架子是王子安,自打他們一起出來打拼稱呼便全都換成以前,也算是防止暴露身份,兩人後面是大隊人馬,都靜悄悄的立在那兒,等著首領發布命令。
王彥官把手中開了封的信遞他手上,揉了揉戴著眼罩的右眼,他右眼在一次戰斗中被激起的碎石擊中已瞎,此人也算多災多難,剛失去一條胳膊又瞎了一只眼,要不是其人性格堅韌怕已是撐不住,“郭爬子已經鬧開了,大架子讓咱們立刻攻打泗水縣城,攻下後繞過曲阜西去滋陽會合,並派人截住往北去的官道。”
“大架子怕有潰兵跑?”付志平以前是個排長,腦袋瓜稱得上聰明伶俐,也比較好學,可惜好賭,王長貴所言砸人賭場的事情就他干得,現在給王彥官當軍師︰“可北上不是有鐵路麼?津浦線6月份剛通到濟南怎麼截?那路上全是洋鬼子。”說完拿起馬背上的水囊喝了一口。
“扒鐵軌。”王彥官的話剛說完付志平就將口中的水全噴了出去,“扒鐵軌?大架子還真想得出來,真要干了這洋人跟朝廷不得瘋掉,再說咱也沒人會扒啊。”
王彥官倒是對此任務有著堅決完成的信心,“好辦,用炸藥炸,不過大架子說這事兒不急,兩天後若是沒打下泗水咱就西去然後沿著鐵路北上,具體事宜他會安排的。”
“用不著兩天。”付志平對此沒懷疑︰“守城士兵合計兩百多人,還不夠咱混進去的弟兄打的,而且革命黨肯定會插上一杠子。”
王彥官沒說話,剩下的那只眼中閃出了莫名的光彩,勒了下手中韁繩,對著身後就是一聲暴喝︰“走了,拿下泗水城。”
“拿下泗水城”“拿下泗水城”
……
泗水城牆不高,這地方不是什麼軍事重地,而且現在城牆的作用大不如前,年久失修下已是損壞多處,保持城防功能都很勉強,知縣雖向上面提過幾次要修繕,可惜上官忙著撈錢沒人搭理他,最後沒了脾氣這位知縣大人也撒手不管愛咋地咋地,只是現在這不如人意的城牆卻成了救命稻草—望著城外跑來跑去的馬隊,城牆垛口處偷偷露個頭觀看的知縣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雖然早知他們就在附近晃蕩,可事情真到了眼前還是大失方寸,天殺的土匪終于來了,而且打的旗號竟然是革命黨,這可如何是好。
“兄弟,打不打。”王彥官問向付志平,他心里對此倒是早有決斷,不過總歸要問下弟兄們的意思。
“不打,兩天時間很是充裕,不急在這一刻,現在攻城雖說能打下,但兄弟們傷亡小不了,還是晚上靠著城里的弟兄賺開城門吧。”付志平端著望遠鏡看向城牆,一丈多高的城池實在稱不上堅城,但對付沒有重火力的自家隊伍算得上利器,晚上應該會好不少。
“恩,那听你的。”王彥官點點頭,“咱先找個地方吃幾口打打牙祭,然後讓弟兄們休息下,晚上十點準時攻城,到時別忘了發信號給城內弟兄。”
“放心吧,都是老江湖。”付志平道。
看著大隊人馬離城而去,城頭上守衛兵丁霎時間歡欣鼓舞的大聲呼喝著,只是過了會兒又都睜大眼楮看向遠處—對方並未跑遠,不過是找了個地方埋鍋造飯而已,看著曠野上逐漸升起的炊煙,人群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等待的時刻總是令人備受煎熬,知縣一直到晚上都沒撈著好好休息,城外駐扎的革命黨像是利劍般懸在他的心頭讓他心神不安,“來人,來人,都死哪去了,老爺我還沒倒呢。”
“唉,來了來了。”有衙役緊跑著過來,他們今晚也得徹夜值班︰“老爺有什麼吩咐?”
“再去城牆上看看,我不放心總覺著要有什麼事兒發生。”
那衙役聞言應了聲向外跑去,心里暗罵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幾天有大事兒發生,城外馬匪幾百口子人只要不是瞎子肯定看得見,心思轉動間卻想到若對方真攻城定要小心為上,看事不妙腳底就得抹油。
大門是關著的,衙役剛把門打開跑到街上就看到一支碩大的煙花在空中爆開,爾後一聲巨響,卻見城中也分別竄起幾股聲音隨之在空中爆開,“完了,完了”衙役口中念念有詞,他又不傻當知此乃何意,城外響起的陣陣吶喊聲就是明證,四處瞧瞧,因著宵禁緣故街面上只有巡邏士兵,此刻也都抬頭望向天空沒注意他,趕忙脫掉號衣換上早已準備好的粗布衣服,撒腿向著巷子深處跑去。
“出啥事兒了,出啥事兒了。”知縣打著圈子亂轉,“來人,來人。”喊半天卻不見有人應聲,心里一愣扭頭跑向里屋—那兒有他的一房小妾,要叫著趕緊找地兒躲好,至于大老婆跟著孩子在老家呢,如今形勢危急,這條命還是留待日後報效朝廷吧。
自信號發出的一刻起,城里就有四五處地方走了水,萬幸離房屋挺遠未造成大的損失,只是街面因出來救火之人增多而造成宵禁名存實亡,大街上亂哄哄像個集市般。武進回頭看了眼後面的弟兄,剛才看到信號他依約打出回復,又用火箭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柴火垛,然後趁亂領人沖向西門,那兒正是跟王彥虎約定好的進攻路線,一路急行,踫上的巡邏隊都如沒頭蒼蠅般亂竄著,壓根沒人搭理他們。
跑到離著城門還有幾十米地方,有人擎著火把遠遠喊了聲“什麼人”,武進也不答話,手中自來得手槍橫握朝他打了幾下,那人立馬癱倒在地,他原先也是排長,犯事兒跟大伙兒一起發配做了土匪,這些老兄弟的槍法不錯,王子安也便每人配給一支自來得手槍。
槍聲一響街面頓時亂了套,有那守城兵丁跑下城牆過來支援,不想遠遠看到幾個黑漆漆的玩意兒向這邊拋來,大半夜的在火把下也看不清啥東西,剛想湊近卻被“轟”“轟”幾聲巨響炸個粉身碎骨。
“炸彈……” [ban^fusheng]. 首發
“跑啊,頂不住了。”
城牆上的士兵也只為混口飯,哪能真跟人拼命,見狀跑的跑降的降,武進沒功夫去追逃跑的人,只管領著弟兄們佔了城門,他現在手上有六七十號人,多數是分散在其他地方中途插進來的兄弟,也有不少沒見過面,想來是有革命傾向的人,當然,他對革命傾向或者革命黨都沒直觀認識,只是以前听大架子說過。
“打開城門,快。”武進指揮人把橫木拉開,緩緩開啟大門,雖說城里清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不敢冒險對方會不會派人過來爭奪,只能爭分奪秒的加快進度。
城門打開後砍斷吊橋,外面呼啦啦跑進大批土匪,他們並未騎馬,付志平帶人在西門那鬧騰著引人注意,這邊兒則是王彥官親自率領。
“老武,老武。”王彥官大聲叫嚷著武進,“听到了。”武進正指揮著人往里沖,聞言趕緊跑過去︰“城內已經亂了,剛才有同盟會的人說他們有人專門在城里喊已經破城的話,咱趕緊的佔城吧,夜長夢多。”
“好,弟兄們,跟我沖。”王彥官沒有計較他的越俎代庖喊道。
“沖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