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在山上等到人員集合完畢便整隊下山,攏共帶了三個馬隊兩個步隊—其中一個馬隊是直接從王子義步隊改編而來,他手上剩余馬匹不少,雖然暫時沒有合格的騎士,但山東的騎兵除了新軍所有余者都不合格,便趕鴨子上架把王子義升格成了騎兵,只是此次出山李順子不能繼續當他的馬隊總領,就這點兒人還不夠王子安一人指揮的,而他事先答應好釋放的部分俘虜則由少數人看管跟在身後,並著意讓人放松警惕由著他們路上開小差,省的以後到了府城被人重新整編用來牽制自個。
姜宗令早已在幾個王子安給配的保鏢護送下先行前往府城聯絡,據他言李大人現在為亂黨之事鬧得茶飯不思,人已瘦成麻桿,自己當快點將這好消息告知以安其心,對于王家寨的兵馬何時到達姜宗令倒是很有信心,以他在山寨里呆的這些時日自是看出此次圍剿官軍敗得不冤,單這天天早上五公里越野就不是府城老爺兵能比的,別說天天如此,一月一次五公里也能讓這群大爺直接營嘯。
王家寨兵馬出了蒙山沿著上冶集方城集直達府城,路上大概走了三天,要是急行軍估計還能快點,但這又不是趕著投胎,他便放慢速度一路悠哉哉的走過去,就這也比革命黨緊趕慢趕的步伐快不少。
……
“來了來了。”城頭上有兵丁在喊著,城門邊同著府城一眾官員正在聊天的知府李玉楷聞言趕緊整了整官服,四下看看沒啥不合適的地方,轉頭卻又扇了自個一嘴巴子,想自己好歹也是從四品的翰林院庶吉士,咋能讓亂黨逼成這樣,眼巴巴跑來迎接一群土匪不得讓人笑掉大牙,不過轉念一想此事也無不可,只要對方能把亂黨給滅掉,別說站街迎接了,回頭供個牌位都行,要知道但肯這伙人表現出彩點自個的知府大印不但保得住,挪挪屁股底下呆了五年的座位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陪著的姜宗令對自家大人的脾性是了如指掌,見此稍稍靠近了些低聲說道︰“東翁不必心急,我在王家寨呆的這些時日自能看出他們戰力非同一般,想那亂黨烏合之眾定是不堪一擊,再說,就算打不過只要能保得了府城不丟那也是意外之喜。”
李玉楷聞言看了眼姜宗令︰“當時圍剿他們很多人也說王家寨不堪一擊,可這後果如何你自是清楚,此次也是沒了辦法,否則我等還用如此自降身份來等一群土匪。”這次他捅的簍子有點大,不說官軍圍剿全軍覆沒,亂黨趁亂起事著實打了他個措手不及,要不是巡撫孫大人力保只怕官帽已然不在腦門了。
“此事我倒可以打包票。”姜宗令神神秘秘的說道︰“他們的訓練方法在學生看來同官軍大相徑庭,等以後得了空自會詳細稟報。”他回來也不長時間,只能揀重要的地方一說,很多細節並未涉足,李玉楷自是不知道。
“哦?”李玉楷回道︰“希望如此吧,咱們的頂戴可就指望他們了。”
兩人嘀嘀咕咕的時候,王子安已經帶人進了城門,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古代城門建築,之前帶隊戰斗時曾遠遠看過幾眼縣城的城門樓子,可走馬觀花下瞧得並不仔細,前世雖說看過四九城的建築,但那是皇城根,遠不是這鄉下小地方能比。只是抬頭看半天卻又大失所望,沂州府在山東都算不上軍事重地放到全國自不用說,這城修得實在不咋地,斑駁的牆面、裸露的土磚呈現的是一副落敗景象,就像這滿清朝廷般在風中瑟瑟發抖,似是輕輕一推便可將其推倒。
走過城門樓子進入城中官道,遠遠看到一群人正立那望著,之前雙方已經聯絡過,王子安自是知道此乃城中前來迎接自己的人群,待拉近距離後偏頭吩咐王子栓︰“打信號,讓弟兄們下馬步行。”
王子栓得令揮了幾下手中令旗,就听後面各隊隊官牟足了勁對著自家弟兄吼道︰“下馬步行”“下馬步行”“下馬……”,一時間幾個馬隊的人員齊刷刷跳下馬,馬靴落地聲響成一片,在塵土飛揚中顯得格外整齊。
“好,好,好啊。”李玉楷接連說了三個好字來表達心中的滿意之情,這一手來的漂亮,看樣姜宗令所言訓練有素是不假,不管他們是不是專門練過集體下馬,此舉定能安穩城中慌亂人心並震懾各處準備興風作亂的屑小之輩,正思索間,便見對方領頭之人緊跑幾步過來,刷刷刷幾下單膝跪倒在地︰“王家寨王子安見過李大人。”
“哦?”李玉楷疑惑了︰“你認得我?”
“李大人皓首窮經,名譽海內,卑下敬仰的很,之前曾專門派人購到過大人的畫像擺在寨中景仰,自是知道李大人相貌。”
王子安單膝跪地馬屁話張口就來未見任何不妥,並直接自稱了卑下,這份厚臉皮讓矗立在旁的姜宗令大為佩服,要知道他在王家寨哪看到過任何李玉楷的畫像,可這話卻不能說,否則這土匪頭子能扒了他的皮,不過他是冤枉了王子安,寨子里倒真有李玉楷的畫像,只是此乃情報隊臨摹而來,平日里放在機要重地,一介外人哪能看得到,且王子安讓人搞這東西也不是用來弄啥景仰,他只是尋思著如果招安不成便暗殺幾個當地大員提升下聲望走另一條道路,這李玉楷身為沂州府知府自然榜上有名。
李玉楷聞言面上升起自得之色,心里卻暗罵你個土匪頭子要能干出這事兒我跟你姓,蒙誰呢這是,不過還是趕緊讓王子安起來,說道︰“難為王寨主一片赤子之心,心系朝廷接受招安,是為沂州府百姓之福啊。”
兩人沒營養的話說完,王子安打了個稽首,“敢問大人不知我等的誥命文書可已準備好?”
“就在知府衙門,王寨主請跟我來。”李玉楷說道,他能不準備好麼,要是一個不小心這人再暴起翻臉自個可咋整。話畢便領著在此迎接的官員一起陪著王子安幾人—大隊人馬擇地扎住,自是有人前去安排--向城內走去,路上一眾人等不時對王家寨的各種事宜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更有人當場問起城外已無主的土地是否發賣。
因著軍情緊急,李玉楷也便沒將那套待客之道拿出來,一行人只是草草將文書錢財等交接完畢,由王子安簽上大名便算轉型成功,待“恭喜”之類的話道完後李玉楷便單獨將其拉到里屋,直接商討起此刻的軍情來。
“不知王參領此次共帶了多少兵馬?”李玉楷問向正看著山東全省地圖的王子安,稱呼中已經帶了官職名稱。
“五百多人吧。”王子安回道,“這只是先鋒,後面還有。”他這是睜眼說瞎話,後面的弟兄要來到怎麼也得過個把月才行,只是怕李玉楷失望才如此說。
“這麼少?”李大人還是驚了下,“要知道亂黨可是號稱幾千人,此刻離府城已經不遠,怕是不夠吧?”
“夠了。”王子安扔掉手中鉛筆起身望著他︰“不怕跟大人說,就這些人我還嫌多,亂黨雖號稱數千人,但可用之兵最多千把,槍械不超三百桿,只是仗著人多勢眾才敢前來攻打府城,只要我等一個突擊,定要打他個落花流水。”他給革命黨的槍械全是老的掉渣的玩意兒,能听個響聲就不錯了,佔下縣城純粹是城里沒人把守。
李玉楷起身焦急的走動幾下︰“不行,還是太少,兗州鎮的援兵剛到就被嚇跑,這亂黨戰力再差也有上千人。對了,能不能先把你帶回的官軍補進去,也好壯壯聲勢。”王子安這次帶來了將近七百俘虜,只是他們行動緩慢還在路上慢慢爬呢。
“您信得過他們?估摸著他們還沒亂黨厲害,在尚未經過休整之前最好不要再行上戰場。”王子安說道,他這使勁貶低清軍戰力只是為了凸顯自家地位,“再說,舊軍體制已完全不適合新的戰場需求,讓他們鎮壓下暴民作亂可以,跟亂黨拼命就力有未逮了。”
李玉楷不懂舊體制為何適應不了新的戰場需求,不過他倒真的信不過自家人馬,兩千人上山圍剿被人全殲,連帶自個前途未僕,戰力能好到哪去,可現在不是沒人麼,指望王家寨幾百口子人實在不保險,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命希望,“多一個人也是好的,就算讓他們站在城牆上當桿子也行吧?”
“那好,不過您得同意這些人到達後暫時由我統領。”王子安這是廢話,此刻整個沂州府的軍事主官大都還在山寨里呆著,他下山時把俘虜中的步兵騎兵火頭軍馬夫雜役帶了個遍,就是沒帶當官的,這會兒讓李玉楷上哪找人帶兵?就算府城里還剩幾個眼看革命黨勢大還上趕著領兵不是找死麼。
不過話說回來王子安還真不想要這群廢物點心,要是整編新軍他挺樂意,農民軍也勉為其難,就這舊軍實在是不像話,兵油子兵痞子扎堆的地方,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抽哪一樣都能找出幾個人,沒有大毅力是甭想將他們的習性給改過來。
“那好說。”李玉楷聞言趕緊答應,他現在是抓到碗里就是菜,也不管以後如何制衡王子安了,先躲過這一劫才算正事兒,“等他們到了全編給你。”
“不過他們的槍支可不足。”王子安忽然來了句,心道不止槍支不足,等這群爺到府城還早著呢,聞听要回來打仗他們走的一個比一個慢,腳底抹油的更是不少,打完革命黨也不定能看到人影,看來這位李大人是真急糊涂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