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葉成立了半年多,葉霓覺得,如果真的失去,她一定會有些傷感。所以這次,當莊殊拿自己的生意和她置氣時,她就有些震撼。
站在樓下,夏風清潤帶涼,她看著莊殊。
他從停車場走過來,身上是黑色的襯衫,眉色濃黑,令人一時間,覺得他越發捉摸不透。
看他一步步走近,葉霓不知怎麼的,想到上次在醫院,他和自己說的話,“一起開發四府,好不好。”那一天的他,臉上帶著自信滿滿,和此時一點也不同。雖然他氣色還好,但有種窮途末路孤注一擲的悲壯,令葉霓覺得很抱歉。
這明明不是她要的結果。
莊殊在她面前站定,“吃飯了嗎?”他開口就問她這個。好像再氣再怒,他也只是對林赫。
葉霓心里有種大人對賭氣孩子的無奈,“……吃了。”她說,林赫陪她吃的工作餐。
莊殊盯著她,好像好久好久沒見那樣,好一會,他說,“吃了就好。”
葉霓微微松了口氣,還好他沒說,他還沒吃。
莊殊說,“出去走走。”他指了下旁邊的停車場。
葉霓沒動,抱歉地說,“我們公司樓上還在加班呢,我不知道你要過來。我們快該要上廣告了。咱們就在停車那邊說話吧,這會其他公司大部分都下班了。那邊也沒什麼人。”
她解釋的很細。
莊殊若有所思看著她,等她說完,他說,“以前你這麼和我說的時候,我覺得很高興。現在才想明白,其實你是不願意得罪我。是不是?”
葉霓說,“我也不是不願得罪你……”
她難得,斟酌了一下措辭,“咱們到底也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其實我也沒什麼朋友,你們幾個,雖然說不上親近,但比起別人,畢竟對我而言更熟悉。”
她和這幫家伙認識半年了,你來我往,她也並不是絕情的人。
莊殊和她心思一處,想到那樣的認識,那樣的結緣,為什麼偏偏她的心里就是沒有他。他一直不願相信,直到那天,看到她和林赫,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葉霓先一步往旁邊走,那里介于和林赫公司的大廈之間,幾層的停車場,安靜,也近他們公司。站在大廈門口說話有保安一直會看。
葉霓沒有進停車場,站在外頭可以看到天,一樣無人打擾。此時已經下班,停車場里面空落落的。只停著少數幾輛車。
莊殊跟著她,走在她身後,盯著她的高跟鞋,心里卻是那一天的她,林赫回來,她看到林赫的那一瞬,整個人都發光般刺眼,為什麼偏偏要是林赫。
自己明明這次比林赫動心的更早。
葉霓站定了,“這地方挺好,還可以吹風。”她看向莊殊,看他只是盯著自己,眼神難明,她也沒了敷衍的心思,說道,“……其實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如果你不介意,直說就行。”
莊殊掏出香煙,叼在嘴上,後退幾步點燃,“你已經收到消息了。”
葉霓看他掏出火機來,是一個都彭,指尖火光一閃,一秒鐘,夏夜更熱。
她從那火光轉開目光,腳下挪了一步,說,“不然你不會來。”
風迎面吹來,臉上的碎發都干脆地被吹去腦後,莊殊手里的煙,也被吹往她身後的方向,倆人方向一致,那二手煙,就沒機會燻到她。
如果人的煩惱也可以這樣吹走,那該多好。
莊殊彈了彈煙灰,說,“你猜的到我來找你是為什麼嗎?”
葉霓說︰“上次你想和我談談,就有辦法令我必須去找你。”
莊殊看她,好像意外她這時候翻舊賬,他說,“所以你就干脆從家里搬了出來,從此再也沒人可以成為你的負擔,對不對?”
葉霓低頭,“我對家里人還是挺當一回事的。你怎麼能用負擔這種詞。”
莊殊抬頭笑,“你可以一個月都不見他們一次,有錢了連忙加倍還給他們,這種親情……”他看著葉霓,“或者我應該說——你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對家里人有責任感是應該的。”葉霓沒追問他怎麼知道那些。
“可惜他們不領情。你大哥到現在都覺得他沒錯。”莊殊說完一個停頓,好像忽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麼說這個,“你想告訴我,你哥哥的事情,是你生我氣的關鍵嗎?”
葉霓平靜地與他對視,“不至于那麼夸張。”
“和我說真話。”
葉霓說,“一部分原因吧。”她抬頭,看到今晚沒有星,“有時候,大家只是立場不同,咱們那時候又不認識。換個人,也許也覺得不打不相識。不過我不是那樣的人。做朋友可以,但傷過我一次的人,我就很難再以其他的姿態敞開心懷對待。”
莊殊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指尖傳來灼熱,煙頭燒了手,他都不知道動。
傷她一次就記仇。
他傷過她多少次?
“還是說你的來意吧。”葉霓平淡地說。
莊殊根本無法從剛剛那段話的震驚之中走出,感情是會變的,曾經他對她可以無所顧忌,但今晚他來,卻是發現自己始終不忍心看她失敗,才會走這一趟。
“我這段日子不在,一直想咱們倆認識之前的事情。我做過令自己後悔的事情,我總想知道,如果換一種方法和你認識,那麼現在會不會有所不同。”
葉霓說,“人面對危險規避,是本能。”她低頭,看著莊殊腳下。
莊殊隨著她目光下移,看到那煙頭,已經不知何時被扔掉,是自己無意識松的手,落在了腳下。疼了,自然就松開了手,甚至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煙頭,好像那是自己拒絕接受的現實。
葉霓靜靜地站著,不催他,也不說話。身後有攝像頭,她不用想,也知道某些人一定在監視她。
走神的空檔,風裹著莊殊的聲音飄來,“真的沒有機會了嗎?縱然我比他更早動心?”
聲音很輕,輕的如果不回答,就可以散去,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葉霓想搖頭,生生停下,空了幾秒,她說,“做朋友有時候可以更長久,大家共同成長,經歷事情,好像我們上一個項目的形式,見證這個大時代。那樣多好。”
對面的男人沉默。
葉霓知道他在衡量。大家都有無數的事情,她不想他把心思無止境的浪費在自己身上,才和他說這些話。
“不行!”莊殊終于想好了,“你還不夠了解我,這對我不公平。”
葉霓想說,這事情哪里有公平不公平的。
莊殊說,“咱們先不說別的,還有的是時間,你以後會知道誰更能保護你。——你先回去告訴他,把金葉的股份讓一部分給我們公司。”
葉霓愣住,隨即心里猛然又有些難受。
這又是何苦呢。
“就算我讓了一部分給你,可是控股方還是林氏。”她苦口婆心,“我那公司又不是真的什麼藍籌股。”
“你不明白是為什麼嗎?”莊殊反問她,直接的。
“我明白。”葉霓說,“你心里有氣。”她的語氣帶著無奈的了然。
莊殊听出她話里的無力,瞬間心軟,明知道她心並不向著自己,他還是想對她說,“我是咽不下這口氣,你想想,在我給你說了那樣的話之後,林赫是不是算擺了我一道,偷偷摸摸。”
葉霓條件反射就想反對,又不想勾莊殊的火氣,她說,“我們心平氣和地說,當初成立第三方質保公司,就是想大家可以一起發展,我一片苦心,你們倆總這樣……”
“你讓他把股份讓一部分出來。”莊殊說。
“那又有什麼用呢?林赫不會同意的。”葉霓也說實話。
莊殊再次失望,她的心,始終都無法多向著自己一點。可是,誰讓他先傷了她呢。
他多看了她幾眼,帶著隱忍,“那我等著你來找我。”
葉霓看他想走,有些急了,“你鬧這樣一場,硬要別人降價,就是為了我們公司的股份?”
他看著她不語。停車場暗,葉霓也無法準確看到他的表情。
兩人無聲僵持了一會。
她有些不耐地說,“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互相置氣,總拉無辜的人加入你們的游戲。”
莊殊不知道她是不是裝糊涂,他不給她機會,看著她說,“這次我不是為了他!”
他不是為了那股份,他是為了她!
葉霓的周圍安靜了一瞬,她從他的眼里,話里,看到听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男人對女人的執著。
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問為什麼。
她不想听更多的表白。
莊殊說,“葉霓,你那塊地,之前我已經讓人去辦土地證了。農業用地變成商業用地,我以前,確實對你用的有些手法不好。可現在不一樣了……”
葉霓看著他,驚訝地愣在那里。
他望著她,走前一步,目光深而沉。
莊殊終于可以目光坦然地鎖定她,他說,“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了嗎?千辛萬苦,不過想看你一個笑臉。”
可林赫,無聲無息就把公司和葉霓都弄走了。
土地轉用途非常非常艱難。葉霓不知道他用了多少關系,什麼關系。
葉霓不去衡量這件事對自己的意義,只衡量這件事莊殊付出了多少,慢聲說道︰“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這件事,真的不是像你說的那樣。這樣吧。我替林赫拿主意,金葉那邊的股權讓給你們百分之十,這樣大家還是好朋友。”
莊殊說,“不夠。”林赫有百分之八十的股權,才給他們百分之十。要換過其他人,都不好意思開口。
他說,“我在你心里,也不過是這個比例嗎?”
葉霓有些惱怒,其實她根本不需要什麼土地證,她也不喜歡莊殊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她說,“那不是我的公司,我答應的再多有什麼用,你覺得林赫會答應嗎?”
“他會的!”莊殊轉身走。
“莊殊!”葉霓在後面叫他,“你一定要這樣,讓大家看咱們的笑話嗎?”
莊殊立著不動,“看咱們的笑話”,“多動听的詞,可惜中間還多一個人。”他繼續走。
葉霓氣的一跺腳,真是不識好歹,她追了幾步,在莊殊上車前按住車門,“你以為我是稀罕什麼土地證?我告訴你,你不用幫我們辦。”
莊殊的眼神一瞬間沉郁了下來。
葉霓說,“你想用降價的策略,等林赫的樓盤賣不出去,等他去找你。我都知道。可是不行!”
她有些急,手下意識拍了拍車門。像要拍醒他。
莊殊看著車門上白皙的手指,一瞬間,那柔軟的感覺又回到心底,上次在醫院,他拉過她的手,她的手很軟。他說大家一起開發四府,她錯愕後,煩惱地雙手捂著眼,那樣嬌氣嬌怯。
午夜夢回,一遍遍在自己夢里出現。
眼前的人,應該每晚睡在自己的懷里,這手,該被自己光明正大地握著。他幾乎想也沒想,動作比思想更快,那按在車門上的手就被抓住。
柔軟的好像一下能融進自己骨血里。手指掙扎,他猛力捏緊,小手能被捏斷。
葉霓錯愕喊道︰“莊殊!”
莊殊猛然大力一拉,葉霓一下被拉到懷里,臉頰直接磕在了他的胸肌,那麼硬,葉霓疼的眼淚差點下來,“你干嘛?”
身子和手原來一樣軟,希冀到盡頭是絕望,莊殊雖然告訴自己不放手,但是這一刻,他卻覺得如果不這樣,也許再也沒機會靠的這麼近。
不管不顧,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葉霓大驚,她奮力抬手推他,“莊殊!”
莊殊一反身把她壓在車上,抬手又去捏她的下巴。
葉霓顧不得後背被磕疼,抬腳踢他,莊殊的大手挪到她腰上,發力壓著她的胯骨,自己猛力一抵,把她夾在了車門上。
葉霓頓時花容失色。
抬腳再沒法蹬到他。下巴瞬間被猛力捏住,他下身壓著她,毫不猶豫低頭,她聞到香煙的味道,陌生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絕望到渾身都繃緊,等著侵犯來襲。 [ban^fusheng]. 首發
吻,卻落在額頭!
他停在那里不動。
狂風暴雨忽然就停止,世界,安靜了。
電光石火間,葉霓感受到了他的絕望,她立著不動,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夜晚的停車場里。
夜風清涼地吹來,葉霓驚覺自己出了一身汗。
莊殊的唇離開她的額頭,伸手攬住她,把她輕抱到懷里,“我怎麼才能讓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多不能放手。以前的事情,我現在想起來真的心疼。”他抱著葉霓,說著一輩子對他自己,最動情無助的話。
葉霓腿抖的幾乎站不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