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的一聲,幾柄明晃晃、銀光閃閃的長戟一下子交叉下來橫在了慕容映霜身前,不僅把慕容映霜嚇了一跳,也讓身後的輕歌與漫舞大驚失色。
“你們做什麼?腦子進水不認得昭儀娘娘了麼?”漫舞怒氣沖沖地走上前斥責道,“睜大雙眼看清楚點!”
性子太辣,又自小深得軒轅諾和太上皇、衛太後的寵愛,雖身為宮女,她也並不怕責罵這些身份與武功都不低的御林軍侍衛。
適才她與輕歌等人走回含章殿的時候,這幫侍衛還如木頭人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如今卻突然生出什麼毛病,竟突兀地橫出手中長戟擋住娘娘出殿的去路,讓她們三人好一頓驚嚇妲!
“回娘娘,”一名將領模樣的侍衛從一旁走過來,對著慕容映霜恭敬拱手道,“皇上有旨,含章殿中各人不可隨意外出。尤其是昭儀娘娘,為確保娘娘人身安全,若無皇上旨意,不可讓娘娘離開含章殿半步。否則,在下全都是殺頭的罪。因此,還請娘娘體諒。”
“什麼?”慕容映霜聲音輕輕的,轉眸看向了輕歌,還帶著淡淡的冷笑,“皇上這是,要將本宮囚禁在此了麼?”
輕歌也是一臉的驚惑與惘然,無奈地搖了搖頭,以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今日緯兒百日喜宴,慕容太尉與慕容司直可有出席麼?”慕容映霜淡淡問道,壓住了心頭的所有不詳之兆與絕望恐慌窀。
難道,太尉府已然生變?
漫舞神情一滯,恍然大悟般道︰“是了,奴婢是听說,慕容太尉與慕容司直今日均不在邀請之列!”
慕容映霜禁不住身子輕輕一顫。
若然生變,一切是否已無法挽回?
“娘娘,請回吧!”那將領又再恭敬說道,“請娘娘莫讓在下難做!”
他的話雖說得客氣,可臉上那種軍人的堅毅,卻表明他只會惟皇命是從。無論怎樣,慕容映霜今日也不可能出得這含章殿了。
慕容映霜轉過身,帶著輕歌與漫舞回到了華碧苑。
“慕容太尉與慕容司直今日可有上早朝?”坐在華碧苑內,慕容映霜再次詢問兩人。
“奴婢今日去濯龍園尋找輕歌與小王爺之時,便听說慕容太尉與慕容司直今日上了早朝,可是,百日喜宴卻沒有到來。眾下人還有些奇怪呢?可是,奴婢再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了。”漫舞回道。
慕容映霜坐在那里思忖了好一陣,才理清自己的思緒︰“漫舞,你繼續到宮內宮外,打探一下太尉府到底發生了何事。輕歌,你可否再去見見皇上,便說本宮欲求見他?”
“奴婢遵命,奴婢這便讓人去打听。”漫舞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而輕歌留在原處,看著慕容映霜,為難地說道︰“娘娘,奴婢今日去求見皇上之時,皇上已經說了,不許奴婢為娘娘說話求情。也不許奴婢再主動去求見他了……”
“你一定已替我求了許多情,說了許多話吧!”慕容映霜看著輕歌滿臉憂色的樣子,了然地笑了笑道,“謝謝你,本宮知道了,你且去忙吧!”
“娘娘……”輕歌欲言又止,想勸慰她,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是。”
應諾了一聲,她也便轉身出去了。
慕容映霜一個人坐在房內,獨自沉思。
她有對娘家那麼多的疑惑與擔心,無人相問,也無人肯告知她真相!
她從來沒有讓緯兒離開自己這麼長時間,她害怕此生再也見不到她的緯兒。此刻心中如同骨肉剝離般的錐心痛楚與莫名擔憂,竟無法排解!
終于,熬到了黃昏時分。
漫舞派出去的人帶回了新消息,說是慕容太尉突起急病,臥床府內,閉門謝客。
可是,這樣的消息听來更像是個托辭,慕容映霜心中越來越深的擔憂與謎團,並不能因此解開。
“或許,此事真相如何,只有趙王與皇上才能知曉了。”慕容映霜自言自語道。
抬頭看到正獨自立在房中的漫舞,她不禁正色道,“漫舞,你可否想辦法見見趙王?”
“好,奴婢這便出宮,想辦法親口問問趙王爺。”行事爽快的漫舞說著,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慕容映霜耐著性子在房中等待著,可才過了不到兩刻鐘,一臉氣惱的漫舞便被輕歌拉著回到了房中。
“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慕容映霜站起身來,望望輕歌,又看看漫舞。
“娘娘,是奴婢沒用!”
漫舞皺起秀眉,仍顯氣憤難平,“奴婢本想走出含章殿,可那群該死的侍衛,竟然連奴婢也不肯放出去了!”
“漫舞差點兒便與侍衛們打起來了,還是奴婢去拉開他們的……”輕歌也在一旁解釋道。
“輕歌,你拉著我做什麼?若真打起來,我未必打不過他們!”
“漫舞,你還懂武功麼?”慕容映霜訝然問道。
“嗯,娘娘,不僅奴婢懂武功,輕歌也是懂的。”漫舞說道。
慕容映霜微微點了點頭。
是她太過大驚小怪了。軒轅恆與軒轅諾精心安排在她身邊的人,怎麼可能不懂武功?只不過,她倆以往都掩藏得很好而已。
恐怕除了懂武功,她們還是不少事情,是她所不知曉的!
“只是,如今漫舞不能出宮,估計就是奴婢,也是不了。我們在含章殿中,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這可如此是好?”輕歌憂心忡忡問道。
“你們這樣用心幫我,可算是背叛皇上與趙王了麼?”慕容映霜看著她倆,不禁苦笑說道。
“皇上與趙王安排我倆在華碧苑好好照顧娘娘,我們想為娘娘分擔些憂愁,又怎能說是背叛呢?”輕歌低頭說道,“皇上與趙王,他們也都是希望娘娘安然無恙的。只是,娘娘出身那樣的娘家,卻是無法選擇,也無法左右的……”
“是呢!我們都知道娘娘是好人,心地善良,即使是高婕妤那樣害過娘娘的人,娘娘也真心疼愛她的女兒。只是慕容太尉的所作所為,實在讓皇上對娘娘不得不防。可是,娘娘又是多麼的無辜?”
“你們兩人,竟然如此明白本宮的苦處……”慕容映霜慨然嘆道,“本宮能夠踫上你們,實在是幸運。否則在這深宮之中,恐怕沒有一個人可以倚仗和信賴了。”
“娘娘你放心,但凡可以幫上娘娘的,奴婢與輕歌定會盡力而為。”漫舞忽又笑道,“娘娘,他們不讓奴婢出殿門不要緊。奴婢自有辦法,等今夜夜深人靜之時,奴婢便從宮牆殿頂上飛身出去,只要奴婢小心些,他們不會發現的。”
“不必了,你何必冒險?”慕容映霜勸阻道,“漫舞,听本宮的,真的不要去。”
見慕容映霜語氣如此堅定,漫舞雖有一絲不解,卻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而慕容映霜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娘娘也請放寬心,不必過于擔憂。皇上對娘娘畢竟是有情意的,或許此事過後,皇上會給娘娘一個交待!”輕歌見狀,也在一旁勸慰道。
“謝謝你們如此寬慰本宮,只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努力面對了。”
“天色已晚,娘娘今日午膳根本便沒吃什麼。即使再憂心,也須吃些東西,否則身子如何承受得住?不如娘娘先用晚膳吧!”輕歌勸道。
“好!”慕容映霜暗嘆一聲。
輕歌說得沒錯。便是再憂心難過,她也不能餓壞了自己,否則這身子骨又如何支撐自己熬下去,面對各種可能襲來的風浪呢?
努力壓下對緯兒的無盡思念,在用過晚膳又洗浴過後,慕容映霜讓眾人退出�房。
走到梳妝台前,她輕輕拉出了抽屜,取出了那日當著軒轅恆的面扔進首飾盒中的銅哨子。
拿著銅哨子走到窗前,她輕輕地吹奏起來。
身為宮妃,曾經當著軒轅恆的面扔下了這銅哨子,如今又有了緯兒,她知道,她再也不應深夜如此約見軒轅諾。
可是,既然軒轅恆不肯見她,卻又搶走她的緯兒,即將去對付她的家族,她也只有尋求軒轅諾的幫助了。
在這整個洛都,以致在這個世上,她惟一可以依仗的,看來便只有軒轅諾了。
如風聲般的銅哨子響了一遍又一遍,慕容映霜站在窗前望眼欲穿,可是對面那籠罩在月色下的殿頂,卻始終無人出現。
這,是她在接受軒轅諾的銅哨子之後,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即使是去年在崆峒山墜下懸崖那次,被西越凌漠雲兄弟控制住的那段日子,她只要夜間吹響銅哨子,也仍能得到他的回應。
看來,軒轅恆已決定對父親下手。而軒轅諾,終是不願再助她,以致淌上這趟說不清道不明的渾水了。
神色黯然地回到梳妝台前,慕容映霜將那精致的銅哨子,重又放進了首飾盒中。
她本以為軒轅諾曾對她一片真心,是她在關鍵時刻可以倚仗的。可如今看來,又是自己過于貪心了。
她是帝妃,他是王爺,他憑什麼義無反顧地一再幫她?
再說,他有自己的側妃,日後更會有自己的正妃,他怎麼可能總是把她的安危放于心上,而忘了他自己?
若然她仍有那樣的誤解與想法,便是她太過,以致看不清彼此的身份與位置了吧!
坐到床榻之上,她對緯兒的想念像草蔓般在心頭瘋狂滋長,而乳汗漲滿的胸部,又再漲痛起來。
軒轅恆允許她親自喂哺緯兒至百日,因此緯兒今日上午還在吃她的奶水。
緯兒被抱走這大半日,因為乳汁的漲滿,她已自行擠掉了數次。此刻,一想起他可愛的模樣,胸前的乳汁又再漲得她難受起來。
百日斷奶,她沒想到軒轅恆竟是要她以這種方式斷的!
她多麼想抱著緯兒再喂他一次,看著他在她懷中滿足甜笑的樣子。
可小小的他,如今在南宮可一切安好?可會餓著,又可否安睡?
被思念折磨了大半夜,慕容映霜根本無未法入眠。
因此,未到平明時分,她便將漫舞叫入了房內︰“我要去南宮見求見太後,請求她將緯兒還給我,也求她想法子讓我見到皇上。否則,我這心里如何能得安寧?漫舞,你可否幫我?”
漫舞思索了一陣,道︰“娘娘,趁天未大亮,我們便換上內侍的服飾,如此翻牆出去之後,走在皇宮內才不會引人注目。”
“好,便听你的。”慕容映霜點了點頭,甚至笑了笑。
她以為漫舞在思索幫不幫她,原來卻是在思索如何安全地走到南宮。
“娘娘,你等著。”漫舞轉身出去,很快便拿著兩套內侍服走了進來。兩人分別換上後,漫舞便帶著慕容映霜走出華碧苑,找到一個侍衛巡守不到的偏僻處,趁著天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飛身翻上宮牆,越了出去。
被漫舞抓扶著落在地面上,慕容映霜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你竟有這麼大的力氣!”
“這是奴婢自小跟諾王爺學的,也算不得什麼!”漫舞毫不在乎地說道。
仿佛听到遠處有人聲傳來,她又“噓”地對慕容映霜提醒了一聲,兩人走到了宮中大道上。
太上皇與衛太後所住的南宮,是由原來的攝政王府改造而來,中間有長達七里的復道相通連接。
天色慢慢亮起來,身穿內侍服的慕容映霜與漫舞急急低頭走在復道上。沿途,不時遇見早起忙碌打掃的宮人內侍,對她們倒也並不在意。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她們才終于到達南宮。這時天色早已大亮,七月的朝陽也在殿前灑下了金色的晨光。
衛太後所住的听風殿前自是有侍衛值守。
“請通報太後,便說霜兒在殿門外跪地求見。”慕容映霜對著值守侍衛的首領說了一句,便欲帶著漫舞跪到殿前。
“且慢,請問這位是……”因她向來極少踏出含章殿,更從未踏足南宮,侍衛首領並不認得她,只是細瞧眼前這小內侍的一張臉,實在是秀美得令人吃驚。
“本宮慕容映霜。”
說著,慕容映霜扯下了頭上的內侍帽,隨意輕挽了一下的滿頭青絲隨即長長散落下來。
望著眼前女子的絕色容顏,那侍衛首領震驚瞪大了雙眼,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位是慕容昭儀,有急事求見太後,還請這位將軍代為通傳。”漫舞幫著解釋道。
“慕容昭儀?”那侍衛首領聞言又是一驚,話語卻有些遲疑,“這個……”
“有勞這位將軍了。漫舞,我們且先在殿前跪下吧!”慕容映霜轉過身,便想拉著漫舞退後數步下跪。
“慕容昭儀,萬萬使不得!”那侍衛首領連忙提高嗓音阻止道,“這通傳之事……”
“怎麼了?”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子聲音在身後響起,竟是熟悉之人。
慕容映霜與漫舞同時回首。
“諾王爺,你怎會在此?”漫舞驚異的聲音響起。
她驚喜無比的神情,卻在看到軒轅諾藍色身旁那個與他仿若天生一對的淺紫色俏妙身影時,乍然凝在臉上。
與一臉平靜的軒轅諾從听風殿相伴走出的魏芷依,訝異地看著一身內侍服的慕容映霜與漫舞,輕輕的聲音沖口而出︰“慕容昭儀?霜兒姐姐……”
慕容映霜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對璧人。
昨夜,她在華碧苑吹了許久的銅哨子,軒轅諾卻始終沒有到來。
此刻望著他與他的依側妃親密相伴,更一大早便雙雙來到听風殿向衛太後請安,她不覺心中了然。
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自己的幸福甜蜜。
莫說他有沒有必要冒著極大危險見她、幫她,便是為了他身旁那個美麗的女子,他昨夜也實在不該到她的華碧苑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