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太子和平王世子雙雙遇襲的原因,原本還有三天的狩獵活動草草結束。休整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全體人員便集體開拔,浩浩蕩蕩往京城而去。
這一次,沒了過來時的熱鬧歡欣。領頭的皇帝從昨天開始便冷著一張臉,其他人就更連個笑臉都不敢放。
秦明蘭因為受傷的緣故,也被皇帝特許不用再跟在他左右護衛,便一頭鑽進了李瀟然的馬車里,舒舒服服的一路睡到了京城。
及到回到王府,平王妃便趕緊迎了上來。
“听說蘭兒你為了救瀟兒受傷了?傷得重不重?可還有哪里難受?要不要再請太醫來給你好好看看?”
真難得。這次平王妃沒有直奔兒子而去,而是拉上秦明蘭的手開始噓寒問暖。
秦明蘭搖頭︰“沒什麼大礙,一點小傷罷了,再養上幾天就好了。”
“都被箭射中了,還說沒有大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阿容在信里寫得分明,你當時可是流了不少血!後來又為了活捉刺客,不顧傷情拉弓射箭,便是沒有多少傷到頭來也得傷得不輕了!”平王妃搖頭,愣是將她給拉進去,招來早等候在此的太醫給她仔細看過。
秦明蘭不得已退了外袍,露出被繃帶層層纏繞的肩胛骨,平王妃一見如此,立馬眼圈兒紅了。
“好孩子,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辛苦你了。”握緊秦明蘭的手,她哽咽低聲道。
秦明蘭無奈低笑。“其實真沒什麼的。”
平王妃可不管,愣是親自給她看了方子,叮囑自己的貼身大丫頭去給她煎藥,再親手幫她換了藥。這麼貼心的舉動,真是讓秦明蘭受寵若驚。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秦明蘭好容易才讓身上那一層層的雞皮疙瘩消去,看著李瀟然道︰“母妃這次是怎麼了?”
那表現實在是太親密了點,她有點接受無能。
李瀟然輕笑。“母妃她生氣了。”
啊?
秦明蘭瞠目結舌。“生氣的人會是那樣的表現嗎?而且,她為什麼要和我生氣?”
“誰說是和你生氣了?”李瀟然無語翻個白眼。
“那是誰?”她不記得有誰招惹過平王妃啊!
“那個想要偷襲我的人咯!”李瀟然道,“上次在京郊對我下死守,這一次居然又想借力打力。我的性命在別人眼里看來或許一文不值,但在母妃心中,世上是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和我相提並論的。她的寶貝三番兩次的被人想要置于死地,你說她生不生氣?”
哦,原來是這樣。秦明蘭懂了。“但是,那和她對我好有什麼關系?”
“因為你救了我呀!”李瀟然又笑嘻嘻的道。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秦明蘭表示她理解無能。
不過,李瀟然想也是並沒料想過她能理解其中的奧義,只繼續道︰“母妃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這些年經歷過的大是大非太多,已經沒有多少事情能挑動他的火氣了。但我必須告訴你,母妃這個人,尋常事情都激不起她的怒氣,但一旦生氣了,她表面上便會笑得越柔和,但一轉臉卻會直接下狠手。那些膽敢得罪她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脫過去!”
他的意思是說……平王妃要對害他的人動手了?
秦明蘭心微微往下一沉,一種難言的郁悶襲上心頭。
李瀟然發現了,便問道︰“你不高興?”
“想要你命的人是誰,這個母妃肯定心里也清楚吧?你們倆都知道,卻只將我一個人蒙在鼓里。”秦明蘭小聲道,難得的語氣里也帶上了一抹幽怨。
李瀟然听到心里便是一陣暗爽。
“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你只要叫我三聲好相公,我就告訴你。”世子爺大方的道。
秦明蘭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再度死灰復燃。
“不想說就算了。”扭開頭,她悶聲道。
反正別人要殺的是他又不是她!那些人神出鬼沒神通廣大,誰知道哪天他就會被人給得逞了?
李瀟然見狀,就知道自己這個計策又失利了,趕緊便揚起笑臉,厚著臉皮蹭到她身邊,黏黏膩膩的道︰“你別生氣嘛,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現在還時機未到,我就算說了你也肯定不信。再過一段時間,父王那邊得到消息,咱們也就該動身了。”
動身?
秦明蘭小心肝禁不住猛地一跳。“去哪里?”
“應該是南邊吧!”李瀟然道,“這京城的水土太過粗糲,人心又各異,從成婚到現在我都吃了多少苦了。父王他怎麼說也是我爹,眼看兒子這麼悲慘,他總得好好盡盡當爹的職責吧?”
“你是說,你要去南邊養病?”秦明蘭道。
“應該是這樣。”李瀟然道。
秦明蘭眉心一擰。
去南邊?那她只怕不能跟去了。她手下的虎威營都還沒整理利索呢!還有跟隨自己回京的那些舊部,他們的事情也都還沒完全安排好。這個時候,她是不會離開京城的。只是……
看看李瀟然,這個小男人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還在沖著她甜甜笑著。
秦明蘭唇瓣微抿。
如果他真要讓她去的話,她估計也拒絕不能。既如此,自己得抓緊時間做好相關部署才行。
想到部署,她就想起了田青。
自己掛彩歸來,那家伙居然也沒過來探望探望,真是太沒心沒肺了!少不得現在她自己厚著臉皮將人給召喚過來再狠狠折騰一通。
“田青呢?”
“呀,世子妃您說田管事是吧?”青蔥忙應道,俏臉上滿是促狹的笑,“今天中午,門房上來了個姑娘,自稱是田管事的表妹,半個時辰前才剛被領到田管事跟前。現在他們表兄妹倆肯定還在敘舊情呢,怕是沒空過來拜見世子妃您。”
咦?
秦明蘭眉梢一挑。
田青還有表妹?她怎麼不知道?那家伙不是說他家親戚都死絕了的嗎?
“那表妹身份可是真的?”
“是真的。當時田管事親自過去看的,那姑娘看到田管事的時候就哭了,叫了一聲青哥哥,田管事當時的臉色也頗為動容,立馬就將人給拉回了自己的住處,還叫人給她準備熱水熱飯,殷勤得很呢!”青蔥笑道,臉上的笑容都快遮不住了。
表兄表妹,這在古代永遠是一個曖昧至極的關系。更何況如今的情況是多年未見的表兄妹再度重逢,表妹那一聲深情款款的青哥哥,只怕讓在場的不少人都為之動容了吧?
“一會叫人過去,讓他帶著他的表妹過來給我看看。”秦明蘭沉聲道。
突然冒出來一個表妹,實在是讓人詫異得緊。這件事她必須搞清楚。如果是真的,田青跟了她這麼多年,她當然也要給人家的親親小表妹一個好歸宿。
想到這里,秦明蘭嘴角一勾,扯出一抹邪笑。
李瀟然看在眼里,心里又膩歪歪的很不是個滋味。“他的表妹來投靠了,你這麼高興干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的表妹來找你了呢!”
表妹表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以他外婆家里的那一個為最!
秦明蘭哪里不知這家伙是把對阿容小表妹的怒氣以及對田青的醋意混合在一起了,便不理他,只躺在床上思考著一會該怎麼問話才好。
誰知道,很快皇宮里又來人了。皇帝回宮,太後那邊也知道了李瀟然受驚,秦明蘭受傷的消息,趕緊又遣了兩名太醫來給他們診脈,並附贈兩大車鎮痛活血安神壓驚的藥材,一不小心便又折騰到了天黑。
所謂的資源浪費,正是如此。
秦明蘭不禁想到軍營里幾十萬將士面對屈指可數的幾名軍醫,但在這里,這些達官顯貴卻是至少一人標配一名太醫。像李瀟然這樣的,除了兩名固定太醫以外,太後娘娘還時不時的從太醫院里抽調幾名醫術好的太醫過來串門。一旦他有個頭疼腦熱的那就更不得了,太醫跟走馬燈似的來回不斷,藥材更是吃不完都堆在庫房里快發霉了。
浪費可恥啊!她真想扯著嗓子大叫。
這些好東西要是搬到軍營里去,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條命了。
再聯想到邊關那些因為缺醫少藥而逝去的性命,秦明蘭心里就更郁悶得難受了。
所以,等到田青和他的小表妹姍姍來遲的時候,就正好撞上了秦明蘭難得的心緒不佳之時。
田青還是那個田青,雖然做了王府內務總管,但依然打扮得普普通通的,雖然身上的衣服換成了絲綢的,之時在顏色以及做工繡花方面並不怎麼講究。再加上一張並不怎麼出彩的臉,這人看起來也就比當初在邊關時好那麼一點點。
他的小表妹和他差不多,五官也生得比較普通,身材嬌小,皮膚略黑,還有些粗糙。一雙手上滿滿的都是繭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小做慣了粗活的。雖然現在已經洗干淨了臉也換了身衣裳,但那滿頭滿臉的塵土卻不是一次洗澡就能洗干淨的。
從踏進房門的那一刻起,這小姑娘便抖索得跟只鵪鶉似的,要不是前面有田青領著,她怕是連路都走不動了。
及到了秦明蘭和李瀟然跟前,小姑娘雙膝一軟,便結結實實的跪在了地上,聲音抖得一嘆三揚,格外引人注目︰“民女見過,見過世子爺,世子妃,世子爺和世子妃萬福……那個萬福金安!”
噗!
李瀟然當場便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田管事,這就是你的表妹?人倒是淳樸得可人呢!”
他嘴里的淳樸,用一個字表達就是土!兩個字閏土!三個字圭!
田青當然听明白了,卻笑眯眯的拱手道︰“多謝世子爺夸獎。在下的這個表妹自小生長在鄉下,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今天在世子和將軍跟前出了丑還請你們見諒。不過幸虧這里沒有外人,想必世子您和將軍都是寬宏大量的人,不會因為在下這個表妹的幾個口誤就和她過不去。”
李瀟然聞言冷哼。“話都讓你說完了,本世子還要什麼好說的?”便瞪了眼秦明蘭,“你不是有話要和他們說的嗎?說吧!”
還敢瞪她?她還沒找他算這些年浪費了多少珍惜藥材以及醫生資源的賬呢!
秦明蘭淡淡轉過目光,盡力柔和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民女名叫婉兒。”小表妹結結巴巴的道。說完了仿佛才想起什麼,連忙又道,“我姓嚴,叫嚴婉兒!”
噗!李瀟然又忍俊不禁。
秦明蘭冷冷看了他一眼,他趕緊捂住嘴,冷哼一聲別開頭。
秦明蘭長出口氣。“你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表哥……當初老家遭了災,我爹娘就帶著我去投奔並州的叔叔了。一家人安頓下來往舅舅家送信的時候,才知道舅舅一家人都沒有躲過災荒,當時我娘差點哭瞎了眼。後來雖然竭盡全力救治,但也只熬了三四年就娶了。後來這些年,我爹就帶著我寄住在叔叔家里,我爹跟著叔叔做生意,我就在叔叔家幫忙做點事。可是這幾年,叔叔家的生意也做得並無多少起色,去年年底的時候堂兄又將家里的鋪子都給賭輸了,叔叔一氣之下吐了血,最終不治而亡。堂兄跑了,賭場里的人來收鋪子,還要把我拉去抵債,我爹死命攔著他們,好不容易次啊讓我掏了出來,可是我爹他卻……卻……”嚴婉兒哽咽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個不停。
秦明蘭听得眉頭直皺。
又一個可以信手拈來的民間狗血故事。不過,看在田青的面子上,她不好在姑娘家悲傷的情緒上雪上加霜,便直接打斷她︰“那你是怎麼尋到這里來的?”
“早在八年前,秦將軍在邊關力克羅剎國的消息便傳得到處都是。我們又听人說起,秦將軍身邊有一個軍師,名字就叫田青,當時我爹娘就留了心,還特地找人去打听過,想知道是不是表哥。可是山高路遠,別人都只關注秦將軍的消息,有幾個說得出田軍師的過往?時間長了,我們也都卸了這個心思,只以為這是同名同姓的一個人罷了。只是去年年底,我爹死了,堂兄跑了,賭場的人還在到處找我,我無家可歸,實在是沒辦法,就只好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來找表哥。本來我是打算去邊關的,只是路上迷了路,稀里糊涂走了好多地方,中途又听人說秦將軍回京了,表哥也會來了,便又一路找人問路尋來了京城。再听到了將軍府,將軍府門房上的人是好人,特地指點我過來王府這邊。王府前門太氣派了,我不敢去,就悄悄溜到後門,找了一位看起來面善的大叔問了表哥在不在。”嚴婉兒磕磕巴巴的道。
從跪下後她就沒有再站起來,腦袋也快垂到胸口。大氣不敢出一口,眼皮也不敢抬一抬。唯恐秦明蘭和李瀟然身上的閃閃金光把她給傷到了。
從並州到京城的路途並不太遠,一個人徒步的話兩三個月也就到了。這位小表妹居然走了快一年,這個中艱辛必定不容為外人道。這也就難怪她小小年紀卻看起來仿佛飽經風霜一般。
秦明蘭頷首,再看向田青︰“你現在打算將她怎麼辦?”
“我想,王府里應該還不缺她這一口飯吃吧?”田青笑道,“而且這丫頭有手有腳,也不會吃白飯的。我記得以前她的手還挺巧的。”
“對,我會編草螞蚱,我會繡花,我還會做荷包,燒水做飯這些活計我也都會。將軍,世子,你們都是好人,請留下我吧!我保證給你們當牛做馬,把你們伺候得妥妥當當的!”嚴婉兒用力磕了個頭大聲道。
李瀟然聞言唇角一掀。“我身邊可不用你這麼糙的丫頭。就你這樣的,送去廚房當個燒火丫頭還差不多。”
“是,民女願意為世子您燒一輩子的火!”嚴婉兒想也不想就大聲道。
李瀟然這下樂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說著再看向田青,“田管事,這個是你表妹自己要求的呢,你意下如何?”
田青臉一垮,求助的看向秦明蘭︰“將軍,您可要為小的做主啊!”
“哼,諂媚!”李瀟然小聲罵道。
秦明蘭嘴角輕扯。“你不是後院大管事嗎?給人安排給事情做還不容易?”
田青當即眼楮一亮。“我知道了,謝謝將軍!”便將嚴婉兒拉起來,“將軍您才回來一定累了,我們就不打攪您休息了,我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便一溜煙滾遠了。
這家伙……是看出她心情不佳所以早早的就跑路了吧?秦明蘭心中腹誹,又禁不住冷哼一聲。
算他有點眼力見,今天逃過一劫。
不過,李瀟然就很不爽了。“你不是答應過我在別人跟前給我留點顏面的嗎?”
“田青他不是外人。”秦明蘭道。
“可他那個表妹是啊!”李瀟然大聲道,“這個人初來乍到,連底都還沒摸清呢,你就敢把她往後院里插?還隨便他怎麼插!要是出問題了怎麼辦?”
“他是田青的表妹。”秦明蘭一字一句的道。
“這還不都是他們自己說的,你以前見過她嗎?听說過這個人嗎?”李瀟然輕哼。
秦明蘭面色一沉,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李瀟然忍不住瑟縮一下,悄悄往角落里移了移。“你那群兄弟就是你的命根子,誰都說不得是吧?知道了知道了,他的表妹我也不說了,行吧?”
秦明蘭抿唇。“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李瀟然大聲道。
秦明蘭眉頭緊皺,正要說話,李瀟然已經大聲嚷嚷起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是你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要是沒有他,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所以你相信他,完全的相信他。所以他的表妹你也會當做自己的親妹妹對待,是不是?隨便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我不管了還不行嗎?反正又不是我的表妹,我還懶得管呢!”
說到最後,又氣咻咻的扭過頭去,倒像是秦明蘭欺負他了。
秦明蘭無語。
青蔥從旁小聲道︰“世子,王妃剛才特地交代過的,這兩天不要惹世子妃動氣,于她養傷不利的。”
“得了吧,這女人就是根木頭,她知道什麼叫生氣嗎?她一身的傷,比現在這個嚴重得多了去了,現在不也好好的嗎?這點小事,礙不著她的!”李瀟然很恨道。
雖然嘴上這麼說,身體也堅決和秦明蘭拉開了距離,擺出一副冷戰到底的架勢。但是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這人又恬不知恥的往秦明蘭身邊靠過來,一手更是拉扯上了她的衣服。
秦明蘭冷冷看著他。“不是在和我斗氣的嗎?”
“斗氣歸斗氣,你好不容易負傷了,現在只能乖乖躺著,現在可是我的大好機會呢!等我撈回一點老本,明天咱們再繼續戰斗!”李瀟然樂滋滋的道。飄渺的燭光下,他燃著得意的雙眼顯得格外閃閃發亮。
秦明蘭嘴角一陣狂抽,無力別開頭。
和這男人,她是無話可說了!
因為負傷的緣故,平王妃免了秦明蘭的請安,皇帝也下旨命她在家養傷暫時不用去軍營。又因為傷在肩膀上,她早早醒來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去後花園里練劍。
秦明蘭突然覺得,她好空虛好寂寞好無聊。
翻個身,看到身側那個還在呼呼大睡的小男人,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跡,秦明蘭嘴角輕扯,又忍不住摸了兩把。
柔軟細膩,滑如凝脂,手感還是一日既往的好。
“嗯~討厭!”睡夢中的人是最討厭外物打擾的,李瀟然亦然。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臉上動來動去,他直接小力將她的手推開,軟綿綿的道。
這一聲嬌呼,簡直比蜜還要甜,秦明蘭的心尖兒一顫,差點都要醉了。
她竟不知道,這男人睡著的時候還能這麼勾人!以前每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沒這麼弄弄他呢?真是虧大發了!
“世子妃,您醒了麼?”不過,外頭的人听到動靜,已經朝這邊靠過來。今天的游戲結束,秦明蘭頷首,“醒了,起吧!”
李瀟然還在睡懶覺,青蔥青竹兩個人手巧,便代替春花秋月給她更衣梳洗。
她的衣著和發式一向都以簡單便捷為主,所以很快就打理妥當了。秦明蘭耐不住的又在院子里走了幾圈,小小運動一下。回過頭時,便發現一個小丫頭正在朝她這邊東張西望。
“有什麼事嗎?”她問。
春花趕緊上前去︰“你看什麼呢?不知道世子妃在嗎?探頭探腦的,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不是的,春花姐姐。”被揪出來的小丫頭一臉苦相,“奴婢剛才去開門,看到三小姐正站在外頭呢!奴婢說要進來請世子和世子妃,她卻不讓。可是,三小姐畢竟是小姐,怎麼能一直讓她站在外頭呢?奴婢也不知道如何時候,所以正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世子妃。”
“三小姐來了?什麼時候過來的?”秦明蘭聞言輕笑。
李夷然,這姑娘對她這邊的攻勢還真是蠻緊的。
“這個奴婢不知。奴婢剛才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三小姐已經在了,她頭上都還沾著一層露珠呢,肯定已經來了好一會了!”
來了卻不進門,也不敲門,大清早的就立在外頭,這是幾個意思?等著她主動發現再主動找出去?
秦明蘭嘴角一勾。“罷了,我去看看吧!”橫豎閑著沒事!
李夷然卯時一刻就來了。因為知道秦明蘭的作息時間,卯時起床,簡單洗把臉收拾一下,卯時一刻去後花園練劍。即便有事不去練劍,但她起床的時間點卻是雷打不動的。所以一大早她就蹲守在了這里。可是,誰曾想到……偏偏就是今天早上,秦明蘭就犯了懶筋,寧願窩在床上調戲李瀟然卻不肯按時起床來和她撞個正著?
這就可憐這小姑娘,大早上露水重,卻也只能生生被澆了全身。現在她幾乎都能察覺到從布料里朝身體重重滲透過去的濕意了。
吱呀——
好容易,秦明蘭終于出來了,李夷然大喜,連忙抬起頭,卻是眼中淚光一閃,楚楚可憐的叫道︰“大嫂。”
秦明蘭頷首。“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我是來向大嫂你請罪的。”李夷然眼楮紅紅的道,“古有廉頗負荊請罪,但我是女兒身,做不出袒胸露背這樣的事,便只能將荊條捧在手中,求大嫂原諒。”
秦明蘭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捧著的那幾根荊條,眼皮又不由跳了跳。
“你來請罪,嫣然知道嗎?母妃知道嗎?”
“本就是我做錯了事,我來向大嫂你請罪是理所應當的,我為什麼要告訴大姐,此事又和母妃有何關系?”李夷然一臉純真的問。
那就是誰都沒告訴,大早上的就捧著荊條直奔他們院子里來了。
而且看看她這頭發睫毛上都還沾著一層露水,似乎渾身都冒出一股淡淡的濕意的模樣,這丫頭只怕已經來了不少時候了。捧著荊條的胳膊也在微微發抖,手掌心,連同手腕以及靠近手腕的那一截胳膊上都被荊條上的刺扎得斑斑點點,看起來十分可怖。
這姑娘對自己下手也挺狠的。
秦明蘭輕嘆口氣。“又不是什麼大事,我那天不就說了嗎,這事不怨你,你又何必如此自責?”
“不管怎麼說,大哥大嫂遭難,我當妹妹的卻只顧自己逃開,于情于理都是不對的。我實在是太自私了,我錯了!”李夷然哽咽道,眼淚又已經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滾墜落下來。
大清早的就來他們大門口哭,這是來認錯的還是來找人晦氣的?
秦明蘭信步上前,一把將荊條揮開。
李夷然一滯。“大嫂?”
秦明蘭一把拉上她的手,拽著人就往前走。
她手上的力氣好大,捏得她的小手生疼,好像有幾個被荊棘扎破的口子都裂開了……
李夷然心驚膽戰的想著,卻不敢再哭了。一路小跑著追上秦明蘭的步伐,她小小聲的道︰“大嫂,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秦明蘭不語,徑自拉著她繞了小半個王府,抵達她和李嫣然居住的院落。一院子的人見到秦明蘭出現,各個面露訝異之色,忙不迭上前來行禮。
李嫣然也听說了秦明蘭親臨的消息,心中大驚,連頭上的釵環都沒裝點好就跑了出來。
“大嫂,大清早的你怎麼來了?母妃不是說過叫你好生在房里養傷的嗎?”
“夷然一大早去我那邊負荊請罪,我原諒她了。又看她沾了一身的露水,雙手被荊條扎破了,覺得可憐,便送她回來換衣服上藥。”秦明蘭沉聲道。
李嫣然聞言臉色一變,趕緊上前來將人拉到自己身邊。“你這死丫頭!要去向打到認錯怎麼先不告訴我一聲?這大早上的,又冷露氣又重,要是被凍出個好歹來我怎麼向側母妃交代?”說完,便對秦明蘭點點頭,“多謝大嫂寬宏大量,這丫頭太不省心了,我馬上叫人給她換衣裳上藥。現在時候還早,大嫂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不用了,我也睡不著,就在這里坐一坐,一會咱們一起去向母妃請安吧!”秦明蘭道。
听到這話,李嫣然眼神又是一沉。看一眼李夷然,李夷然早垂下眼簾做出溫順乖巧狀。李嫣然咬咬牙︰“既然如此,那大嫂你來我屋里坐吧!我馬上就收拾好了。夷然既然早起,也不過換身衣裳的事,很快。”
秦明蘭頷首。“好。”
李嫣然這丫頭行動的確是快。把李夷然交給她的奶娘,趁機教訓了奶娘幾句,她便引著秦明蘭回到自己的閨房,請她上座用茶,自己迅速挑揀出幾件首飾戴好了,再對鏡整理一下,便好了。
李夷然的速度也不慢。等她們收拾好的時候,這姑娘也剛好換了衣裳擦干了頭發過來了。只一雙柔夷上涂上了一層淡綠色的藥膏,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十分好聞。
“你這樣要是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出去了,我向母妃說明情況就是。”李嫣然沉聲道。
李夷然連忙搖頭︰“才剛剛回來就不去向母妃請安,那怎麼行?而且剛才的事是我自作主張,也沒有事先知會母妃一聲。要是因此耽誤了給母妃請安,那就是我的不是了。”說著,她又抬起頭,一字一句的道,“大姐,我可以的。”
“那好。”李嫣然撇撇唇,轉身對秦明蘭點點頭,“大嫂,我們走吧!”
及到了平王妃處,平王妃已經起來了。看到這姑嫂三個前後腳的進來,她忍不住笑問︰“這可真是奇了,怎麼今天你們三個一道過來了?可是在路上遇到的?”
秦明蘭搖頭。“我們是一道從兩位妹妹那里來的。”說著,便將李夷然大清早去院子門口捧荊請罪的事情說了。
平王妃連忙愛憐的將李夷然給拉到身邊︰“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實心眼呢?不過是著急之下慌不擇路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當時你大嫂不一樣帶著你大哥獨自走了嗎?既然遇襲,那自然是要兵分幾路,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才是。”
李夷然低垂著小腦袋。“可是,我當時的確是嚇壞了,心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跑。我當時就想著自己千萬不能死了,我還不想死!”
“這世上有誰是真心願意死的?能有個逃生的機會,那自然是要趕緊逃走的。”平王妃笑道,溫柔的摸著她的頭,“再說了,本就是你大哥大嫂帶著你們出去打獵,要是你們幾個因為他們保護不當出了事,我還要罰他們呢!現在看到你們姐妹倆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想了想,平王妃看向秦明蘭︰“我好像听人說,夷然後來是被鄭家的人送回來的?”
此言一出,李夷然的臉兒騰地一下就紅了。
“母妃不要听人亂說!女兒只是,只是因為驚嚇過度,駕馭不住馬兒,才被從馬背上摔下,暈暈乎乎的撞見了鄭家的人。還好他們一行人中也有個姑娘,他們便讓女兒和那位姑娘同乘一匹,又因為他們住的地方更近些,所以就先帶著女兒過去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沙土,然後才將女兒送回去的。”
“但我听你大哥說,當時是鄭家一位公子將你送回去的。”秦明蘭道。
李嫣然點頭。“這個我是親眼看到了。鄭家的大公子,也是鄭家的嫡長子。”
李夷然臉上不由紅里泛起了一抹白。“這個是因為那位小姐得知有人行刺的消息後也嚇壞了,無法送女兒回去,所以才只得挑了一位公子相送。”
“公子就公子吧!選鄭家嫡長子將你送回,那也是表示他們鄭家對咱們王府的敬重。我記得鄭家這次前去狩獵,沒有帶小姐,自然身邊也不會帶幾個丫頭伺候了。”平王妃慢條斯理的道。
李夷然頓時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點頭。“正是如此!當時女兒看到那麼多男人都要嚇哭了呢!原以為那位小姐是鄭家人,誰知卻只是鄭家的近親,當時還是那位小姐將貼身丫頭借給女兒,才叫女兒把身上給清理干淨了。”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當時肯定被嚇得不輕吧?”平王妃柔聲道。
李夷然配合的吸吸鼻子。
平王妃便又柔聲安撫了幾句,才讓人在一旁坐下。卻又不禁嘆了口氣︰“說起這鄭家,這些年發展得也是挺不錯的。尤其鄭家這位嫡長子,生得更是容貌不俗氣度非凡,小小年紀書也讀得不錯,但因為鄭貴妃的關系並未參加科舉,而是早早的蒙蔭進了戶部做事,以後前途不可限量。這是個好男兒,我原本也想著讓你們姐妹倆看看挑選挑選的。可誰知道,緊接著就出了鄭貴妃和九皇子的事。這段日子鄭家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你們也都小心些。雖然他們家對咱們家有恩,但回頭我叫人備一份厚禮過去,謝過也就罷了。”
李夷然臉上的蒼白又增了幾分。“多謝母妃。不過,既然鄭家人救的是女兒,女兒想,這送謝禮的事情就教給女兒去做吧!女兒一定將此事辦得妥妥當當的!”
“你嗎?”平王妃眉心微擰。
李夷然趕緊低頭。“女兒也不過是想要盡一份自己的心意罷了,請母妃成全。”
“也罷。”聞言,平王妃也不再多說,爽快的點了頭,“橫豎這些事我都已經放給嫣然去做了。你就讓你大姐幫你掌掌眼,你們倆做事,我放心。”
“是,多謝母妃!”李夷然聞言一喜,趕緊起身致謝。
李嫣然听了卻是小臉一沉,惡狠狠的瞪了李夷然一眼,這才站起身。“女兒知道了,女兒一定會協助三妹將禮備得厚厚的。”
‘厚厚的’三個字說得真是咬牙切齒。
秦明蘭作壁上觀,看著李夷然因為振奮而紅得跟只桃兒一樣的面頰,簡直比敷了最好的粉還要明艷動人,讓人看在眼里,真恨不能伸手去摸一摸,親一口。
眼神一閃,食指忍不住輕輕叩擊一下桌面。
饒了半圈,原來就是為了成全她的春心萌動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