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閑處光陰易過,倏忽又是八月時。
胤 依舊忙的腳不著地,終日早出晚歸,一個月也總有上那麼幾日不在府里,也算是康熙心疼我,沒有再把胤 派到京外去辦差!而我,他要是不在,除了每日雷打不動的給那拉福晉請安,虛與委蛇的應付他其他妾氏的或奉承或拐彎譏諷!只要胤 沒回府,我自然是尋到竹海,和姐姐聊聊天兒,只是姐姐那種超脫的淡定,讓我很害怕——她是該表現的如何?對世事的漠不關心反而使人心存疑慮,可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再加上墨痕的訴說,也就慢慢的放下心來!
八月十五這天的清晨,依舊趕著早的去萬福閣給那拉福晉請早安,娓娓行禮後,那拉福晉一反常態的屏退萬福閣中所有的丫鬟,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心底很是忐忑的臨著她別扭的坐下,卻見她只是撥弄著青瓷杯口,心里曉得她是在等著我先開口,“福晉,您是有什麼事兒要吩咐玉兒麼?”
“什麼叫吩咐啊?如今你又不是丫頭,怎麼還是自降身份?”那拉福晉微嗔我一眼,淺淺的笑著,“算來玉兒妹妹你進府已是有近兩個月了吧?”
“啊…是,承蒙福晉還記著,我是六月十八進的府。是有近兩個月了!”暗暗算算,不知她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那拉福晉點了下頭,涂著紅色丹蔻的指尖滑過茶杯,“還真快啊……一直沒機會和你聊聊,今兒總算是尋得機會了!”
望著那拉福晉那雙認真的眼,不由捏緊了衣角,“是玉兒遲遲沒有想福晉您討教才是,還請福晉寬恕……”低著頭卻想不明白她留我做什麼!
“討教個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住的習慣麼?派過去的那些個丫頭,可夠使喚?你那邊若是缺什麼,也別客氣,盡管過來和我說就是!”那拉福晉盈盈的笑著,看不出虛假的詢問著,“再有…你的身子最近可好?”
“身子?很好啊!”我不禁怔住,據實的回答,“煩勞福晉費心了,春櫻她們也很好,紫璧館那邊爺和您總是送些物件兒,自是什麼都不缺的,您快別嬌慣玉兒了!”
那拉福晉面上閃過一絲不知失望抑是慶幸的神情,轉而優雅的微笑道,“是麼…我還想著爺時常在你那兒,該是有信兒了……”
“啊……”意識到那拉福晉是在隱晦的提孩子的事情,面皮上一下漲得通紅,說起話來也變得有些結巴,“不是……福晉您……”
“別著急!”那拉福晉看我羞窘的滿面發紅,越過桌子握住我擱在桌面兒上攥成拳的手,“這事兒也是急不得的不是?咱們爺一天兒的事兒也多,就算是在府里不也是把更多的時間耗在書房了?”
暗舒一口氣,知道那拉福晉誤以為胤 回府後就呆在怡性齋,熟不知他只要沒什麼重事兒急事兒,整夜都是在我的紫璧館的!未等我把那口氣出完,那拉福晉淺淡的瞅我一眼,臉色變得很是凝重,“不過,玉兒妹妹,在這些子阿哥爺里,咱們爺算是子息少的……咱們爺又是皇子阿哥,舉朝上下有多少雙眼楮盯著吶?”
“等等!福晉!”我掙開她的手,不自覺的跳起,“爺的子息少?不是有弘昀和弘時了麼?福晉您和我說這些是……?”
“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是逼著你!”那拉福晉婀娜著身子巧步過來拉住我,順勢將我按在椅上,“玉兒,想來你在宮里這麼些年,自是知道的,皇子子息的多少自然關系著咱們大清國的命數!咱們爺待你如何,我們這些姐姐們也不是瞧不見,自打前年宋格格有喜之後,爺就再沒踏進姐妹們的院門一步!你的性子又硬,我思量著,想必爺是疼著你憐著你。這自你進門之後,爺也只去過你那兒,對麼?”
心頭陡然被捏住,那拉福晉和我說這些是想要我如何?
“玉兒,能在乾清宮那種地方生活下去並得到萬歲爺的聖眷,我想你必是聰慧並識大體的人。”那拉福晉邊說著邊迤儷回座位,溫和的雙眸此時綻射著迫人的光芒,我第一次明白為什麼如此溫柔的女子能夠獨自撐起四貝勒府這一片天!只不過,我更加明白她不會無緣無故的給我戴高帽子!果然,那拉福晉深看我一會兒,筆直的望著我說道,“我希望你能去勸勸咱們爺……”
“福晉!”害怕她後面說出的話,硬生生的打斷,千想萬想沒有料到她是來說服我把自己愛的男人送到其他女人的繡房中去!“福晉,玉兒想問您一句,您愛胤 嗎?”
那拉福晉一怔,眼神瞬間黯淡了些,站起身無意識的在屋內緩步走著,良久,那拉福晉扭過身來,勉力一笑道,“我進府已有十幾年,和爺……這份夫妻情分,早已是成為習慣,談何愛?”
一句早已成為習慣的夫妻情分讓我冒了一肚子的酸氣!微微皺皺眉立起說道,“但是,福晉,玉兒是真的愛他!而且,玉兒的愛是自私的!我希望……胤 可以一生在我身邊……沒有人可以和我分享他……因為,我愛他!”
“你……”那拉福晉的面部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詫來形容了,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我!
唇角彎起,露出個最完美的微笑,蹲□規矩的行禮,“福晉,玉兒已經給您傳達了玉兒的想法。玉兒先告退了!”說完,又福了福身,轉身出了壓抑的萬福閣!
“玉兒!你瞧瞧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落落一瞧見我立時跳起,“都快急死我了!”
“啊啊!對不起嘛!”嘿嘿笑著給落落道歉,和落落約好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在城中的一間名為‘清釋樓’的雅致茶樓相見。本我想著去十三貝子府,可胤 說,十三阿哥開衙建府的時日不長,府里的人參差不齊什麼人都有,不是很方便,最後選了間看起來清雅的茶館來!這也是胤 允許我獨自出府的唯一一條!
落落噘著嘴坐下,雙手捧著茶杯,“說吧,今兒又怎麼耽擱了?”
“什麼叫耽擱了!今兒是那拉福晉找我過去聊聊,你說我怎麼好給人家說嘛!”叫起了立在落落身後的碧瑤,嗔視著落落,“還不是你,每次都來早!”
“狡辯!”落落扔給我個白眼,自己先笑了起來,“怎麼?是不是你不講什麼規矩,被福晉喚去教訓了?”
抿了口碧瑤端上的茉莉茶,沒好氣的回著,“是是!還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呢!這樣你就高興了?真是!”
“喲!那我那四嫂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兒啊!把玉格格都罰啦?”落落嘻嘻笑著眯著眼楮,一派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神色!
“我說……”我身子向前湊著,也眯著眼,“你還真是和十三爺一對兒啊!越來越有夫妻相了呀!”看了她一陣兒,直到把落落看的臉色發紅,才擠眉弄眼兒的說道。
落落的臉皮本來就薄,受不了我這麼大明大方的調笑,沒幾下臉紅的就像是煮熟的螃蟹,“玉兒!敢情今兒是四爺沒跟著,你就敢這麼張狂啊?”
“好好的,別和我提他!”不滿的瞥了眼落落,見她滿眼的疑惑遂補道,“難得能見你一面,提他做什麼?這會子是咱們的時間!”
“哦?是麼?”落落賊眉鼠眼的上下瞧我,托著下巴嘿嘿的笑著問道,“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說吧,四爺他又怎麼得罪你了?今兒你一進來我就瞧著你臉色不善吶!”
“去去!什麼叫臉色不善?真的沒有啦!”胤 他確實沒有得罪我,因為我已經有三四天沒有見到他人!這幾日正巧我來了月事,不許胤 踫我,他的老實只堅持了兩天,可整夜耳邊都是他急重壓抑的喘息聲,弄得我也睡不著。自第三天起,胤 青著臉就被康熙一道聖旨招進宮去了,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干脆不回來了!
落落挑著柳眉打量我的臉色,咂咂嘴說道,“看吧!就該有個鏡子,你看看你的臉,青紅不定的!你……嗯——”落落話沒說完,臉色一變側過身子掩住嘴干嘔起來。
我慌忙沖過去扶住她,著急的問道,“喂!你怎麼了?沒事兒吧?你……不會是……”
落落接過我遞上去的帕子,緩緩的擦著嘴角,滿臉嬌紅的應道,“啊…應該是吧……最近這些天一直吃不下什麼東西……和上次有敏敏差不多……”
“那就該是啦!落落!恭喜你哦!你又要做額娘了!”我倒比落落還要激動,拉著落落使勁兒的笑著,“十三爺知道了沒?他該是要高興死了吧?”
“嗯……”落落一臉幸福的淺笑著,面頰上兩朵紅雲此時看起來分外的美麗,“他比我還小心,就怕我出個什麼閃失!真是……都有敏敏了……”
我拉過凳子,握著落落的手,“那是因為十三爺真的愛你啦!笨!別的女人他才不上心呢!”說著,我輕手輕腳的撫上落落的小腹,輕聲說道,“來,叫聲姨娘!”
“胡鬧個什麼啊你!”落落咯咯笑著打落我的手,“這麼喜歡自己生個不就完了!反正四爺是朝也盼夕也盼能有個兒子呢!”
“他要是那麼期望,他自己生去!”癟癟嘴,趴在桌上。
“你就是會抬杠!我和你說真的!”落落拿手肘捅捅我,眼神無比的認真,“我听我們爺說,四爺是真希望你能早些生個兒子!四爺府里不比宮里的心機少啊!”
長吁一口氣,轉臉看著落落,“我也沒和你說假的啊!我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想要孩子!我知道他為什麼急著想讓我生個孩子,不就是想讓我在府里把地位奠定好麼?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落落不禁愣住,估計是沒听過像我這樣的話,很長時間一句話都不說!
“那…落落,對于皇子而言,子息就是那麼重要麼?”
“當然!那可是事關重大的事情!”落落想都沒想的回答我,緊接著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我,“你怎麼問這個?”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落落,偏過頭一笑,卻瞄到十三阿哥行跡詭異的躲在屏風後面,“哎!十三爺!我看咱們皇阿哥的風采就這麼被你丟盡了!”
十三阿哥撇撇嘴,摸了摸光光的頭頂,笑呵呵的踱出來,“哎哎!每次都讓你把我損的顏面盡失!本想著嚇嚇你的,被你看到了……算了!說什麼呢?個個面色凝重的!”
沒等我說話,落落搶先說道,“能說什麼?給咱們玉嫂子說四爺的心思呢!可惜人家還是不另請呀!”
“是麼?”十三阿哥饒有興趣的雙手環胸偏著頭看我,抿了抿嘴問道,“生四哥的氣了?”
“我干嘛要生他的氣?他最好一輩子住宮里,反正回來了也是各種折子條陳不帶停的往府里送,這下好,我還能清淨會兒!”聳聳肩,裝出滿不在乎。
十三阿哥抿唇一笑,撩起袍子坐下,“看吧!我就和四哥打賭說,你肯定是這樣!四哥還說你該是連踢帶咬才是!嘖嘖!早知道該讓四哥先別回府,過來听听,好討杯酒喝!”
“酒鬼!”把臉擰到一邊,卻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你說胤 他回去了?”
“听听!把四哥的名諱叫的多親熱!”十三阿哥咂吧著嘴,朝著落落直擠眼楮,惹得落落掩嘴輕笑,“估計四哥听到你叫他名字,心里的熱乎勁兒就別提了!”
听到胤 已經回去了,我早就沒繼續和十三阿哥斗嘴的心力了!呼的站起,急著想往外走!“那個…落落!我先回去了,改天再和你聊!”
“瞧瞧!瞧瞧!哎——四哥可真沒白疼你哦!”十三阿哥拍著巴掌,臉上寫滿了戲謔之意,“怪不得四哥那次說,若是你真的只是被封為格格,他就帶你離開!”
腳步一沉,忙問道,“什麼?你說的什麼?”
十三阿哥拍拍袍子,眼楮瞪得滾圓,“你不知道?四哥沒和你說?”看我木呆呆的點頭,十三阿哥繼續道,“就是你四月替皇阿瑪擋了那一箭之後,皇阿瑪封你為多羅格格。要是沒後面那句指婚給四哥,你可就是四哥的妹妹了!四哥後來給我說,那會子他都快瘋了!”
原來,那時他那麼急切的一句“皇阿瑪——”還有他蒼白的臉色是因為這個啊?
“玉主子……”剛跨進後院的月洞門,迎面撞見高福兒,“玉主子,爺……”
我揮揮手打斷他,“啊!我知道!他回來了!怎麼?不在怡性齋?”說完,我自顧自的往我的紫璧館走,想來他是該在哪兒等我的!今兒就結束了,是該好好補償補償他……
“玉主子!爺不在紫璧館……”高福兒幾步小跑到我前面,躬著身子攔我,“爺他……”
“嗯?不在紫璧館?那在哪兒?去萬福閣了?”看著高福兒欲說還休的樣子,我立即心存疑竇!
高福兒咽咽口水,終還是說道,“回玉主子,晌午時,李主子那邊報來說,弘時阿哥身子有些不適,爺這會子過去李主子哪兒了……”
“哦……”心像是被狠狠的捏住,又酸又疼!“我知道了!弘時啊……高總管,您先忙吧!墨跡,走,咱們也過去瞧瞧!”
說完,不顧高福兒的阻攔,拉著墨跡往李氏的‘春風亭’走,算來進府兩個月還是頭一回到李氏哪兒去!春風亭的院門半開半掩著,從外面听不到里面的一點兒動靜,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但還是想進去看看!
“格格……”墨跡瞅了眼春風亭,伸手拉住我,“咱們還是別進去了,爺只是瞧瞧三阿哥,一會子就過來了!”
微微搖搖頭,吱呀一聲推開兩扇此時無比沉重的綠色木門。
青灰石板鋪就的小院干淨整潔,但一院子過于鮮艷的木,還是顯得整間院落和李氏一樣嫵媚又落俗!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四下張望,不知他們應該在哪兒!
“誰在哪兒?”一聲極低聲的詢問引得我轉過去看,原來是李氏的大丫環百合,“玉主子……主子吉祥……”
“嗯。起吧。”我趕忙叫了起,邊走向百合邊四處看,“听說弘時阿哥今兒不舒服?我過來瞧瞧。爺也過來了?”
百合一下臉孔發著白,緊張兮兮的否道,“回玉主子,沒有!爺沒有過來!”
“沒有?那高總管怎麼說……”正覺得奇怪,目光落到一間偏房,里面隱隱有人影晃動,細細听去好像還有極低的男聲!我一把推開急著拉我的百合,“你讓開!讓開!”百合自然是千方百計的想攔我,而我這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間暗藏春香的繡房內!百合只是阻攔,不敢對我下重手,我使勁一推,百合尖叫一聲跌進院旁的叢中。
听到院中熱鬧的動靜,繡房的門輕響一聲打開,李氏雲鬢散亂,衣裳也是凌亂不堪脖頸處的盤扣都未扣上,白皙的臉頰上依稀存在著動情時的紅潮!我不禁後退一步,而李氏自是也看到了我,妖媚的丹鳳眼挑出個得意挑釁的眼神!
“鬧騰個什麼?府里的規矩都忘了?你堵在門口做什麼?躲開!”我最怕听到的聲音聲聲擊碎我的心——胤 領口敞開著,就連最里的中衣也是大敞著露出胸膛上的肌肉!當他的視線落到我身上時,黝黑的黑瞳倏地收緊,“玉兒……”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禮拜某曉要日更啦~~
吼吼~~
小虐一下下哈~(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