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樁案子原本早已有定論, 證據與案情都已經理得分分明明, 判罰亦是朱 樘早便與自家皇後商議之後做出來的。卻沒想到, 最終定案宣判的時候,荊王朱見�竟然又鬧出了這麼一出,牽扯出了謀逆大案。
事關宗室謀逆,朝廷上下無不嚴陣以待。牟斌親自領著一隊錦衣衛前往荊藩調查, 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亦派人隨行,務必將朱見�與朱見孭刉x縛夭楦鑾宄 靼住4永碇嵌 眾人都覺得, 與瘋子無異的朱見�所說的未必屬實, 反倒是樊山王朱見檱鴞瓷@哪切┤賂 袷鞘率怠5比 無論他們所言是真是假, 他們都必須搜出相應的證據來證實就是了。
荊王府的屬官與荊藩的地方官員得知京中八百里加急傳來的消息後,幾乎都險些厥倒在地——荊藩鬧出這樁事來後,他們的官帽便已是搖搖欲墜了, 每個人都無不惶惶然地想著自己日後的出路。如今又出了謀逆案子,若是他們被牽扯其中,別說官帽了,就連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啊!
為了給自己脫罪爭取寬大處理,荊藩所有官員對于調查之事都格外熱心。牟斌等人快馬加鞭趕到荊藩的封地湖北蘄州後,便發現當地官員幾乎是爭先恐後地來給他們提供各種線索, 求生欲極強。有人主動提供線索固然不錯,但錦衣衛更擅長的是四處探查發現更多的線索。至于明辨線索真偽,自有大理寺、刑部與督察院的人審理。
除了這樁案子尚在調查之中, 其他幾樁案子已經塵埃落定。在三司官員與宗人府的陪同下,蕭敬親自帶著御賜的毒酒來到詔獄之中。寧化王朱鐘 與南渭王長子朱膺罷雖說知道大勢已去,卻依然不免心懷僥幸。如今見烏壓壓一群人冷冰冰地前來賜毒酒,兩人才終于明白了甚麼是絕望的滋味。
這兩人壞事做盡,即使如今求生欲再強,也只能求饒賭咒說自己一定會改過自新。可惜,兩人身上都擔著數十條人命,其中還有親人的性命,除了他們的親娘老子之外,誰都不會憐惜這兩個殺人狂魔。
蕭敬見他們不肯就範,求饒不成便張口要罵當今聖上,立即命小太監將兩人按住了,強行將毒酒灌了下去。不久之後,確認面色扭曲的二人都已經死了,他甩了甩拂塵道︰“萬歲爺仁慈,念在親親之情給這兩位留了些顏面,允許親眷為他們收斂。你們這便派人去告知南渭王與寧化僖順王的劉夫人罷。”
詔獄的錦衣衛頷首答應,宗人府的官員當場手寫了文書,陪著錦衣衛前去給南渭王與寧化僖順王劉夫人報訊。且不說南渭王與劉夫人听聞之後,是如何哀痛與悵惘,同樣被關在詔獄深處的朱見�親眼見到了朱鐘 與朱膺罷的尸首,簡直是懼怕至極。
他已然完全失去了荊王的體面,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見著錦衣衛來回巡邏,便疑心是不是前來賜他毒酒讓他自盡的。如此生生地熬了幾天,他便再也受不住了,瘋狂地搖晃牢門大叫大嚷要求求見皇帝陛下。
不過,沒有一個錦衣衛將他放在眼里。知道他犯下的累累罪行後,所有人都已經不將他當成一個人,反倒覺得此人禽獸不如。既然是個畜生,那無論他說什麼,都只當是吠叫即可,又何必驚動皇帝陛下呢?
雖說朱 樘並不希望這幾樁案子驚動周太皇太後與王太後,但這回畢竟是本朝歷代以來最為嚴厲的宗室犯案判罰,不少風言風語仍是傳到了後宮中。周太皇太後趕緊將孫子叫到了仁壽宮仔細詢問︰“皇帝,那幾樁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 樘望了望王太後與張清皎,見兩人都不著痕跡地使了個眼色,便索性挑著朱鐘 、朱膺罷與朱見�這三個喪心病狂的混賬犯的事說了。周太皇太後听得心驚肉跳,連聲喚著阿彌陀佛︰“這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啊!”
她其實是位強勢的女人,從她當年如何待孝莊錢皇後便可瞧得出來,她若是咄咄逼人起來絕對是蠻不講理的。可她的不講道理是對待情敵的,在對子孫時卻是一貫溫和慈愛。即便偶爾與孫媳婦有些過不去,所作所為也不算是太過分。如今听說宗室里竟然還有這樣的惡人,她只覺得心驚肉跳,連聲道︰“莫不是魔怔了罷!”
朱 樘解釋道︰“祖母,這種窮凶極惡之徒,絕不是犯了魔怔,而是屢屢觸犯殺戒,且毫無悔改之意。孫兒听說他們犯的案子之後,也很是痛心——為他們殺害的那些無辜性命而難受。明明咱們一家子人都一心行善積德,放歸宮女、儉省用度,無一不是為了積累功德感動上天,求得上天對家國社稷的護佑。可這些混賬東西卻是無惡不作,與咱們崇尚的作為背道而馳。”
“孫兒不擔心別的,只擔心他們的作為會觸怒上天,降罪于國,降罪于民。好好的江山社稷,良善的平民百姓,怎能被他們禍害了去?孫兒是皇帝,是天子,是萬民之父,是江山之主,怎麼也該給受害之人主持公道才是。”
周太皇太後原還顧慮著這回的刑罰是不是太嚴厲了些,但听了那些惡形惡狀,又听孫子提起了江山社稷,她便皺著眉點頭道︰“唉,都是一家子人,咱們每日里想著積善攢功德,偏這些人心眼子都歪了,總想著作惡。若是將咱們攢的功德都敗壞光了,我們還能向老天爺說理去不成?”
“可不是麼。”王太後附和道,“都是皇家宗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做的惡,必定會連累咱們所有人,怎麼能不受罰呢?再者,他們傷的可不僅僅是平民百姓,更有自家親人。如此禽獸不如的惡徒,若是不狠狠責罰,宗室的風氣都要教他們敗壞了。正家風方是根本,叫兒臣說,皇帝這事兒做得對。”
周太皇太後長嘆一聲︰“也不知他們的爹娘是怎麼教的,怎麼都教出了這樣不孝不悌的東西?便是皇帝都須得謹言慎行,不會隨性所欲呢,他們卻一個比一個更像暴君,听著和夏桀商紂也沒有兩樣了。”
旁邊的太妃們亦都覺得可怕,忙不迭地打量自家孩子——不得不說,不是她們自賣自夸,自家的這些孩子不說別的,光是心性就足以勝過外頭那些個宗室了。這樣的好孩子才值得疼愛,至于那些混賬玩意兒,就該按照律法來處置才是。
誰都沒有發覺,邵太妃不知又想到了甚麼,臉色一片煞白。她暗地里打量著君威漸重的朱 樘,手中緊緊地攥著帕子,不由自主地想道︰都說皇帝性情仁慈溫和,怎麼偏偏對這幾個犯了罪的宗室下了這麼重的手?!要知道,若非謀逆大罪,歷代皇帝都絕不會輕易賜死宗室。更不必說,其中有一位還是親王!皇帝都須得喚一聲從叔父的長輩!!
不得不說,人與人的思維真是千差萬別。正常的人都只會覺得這次判罰很公正,匡正宗室的風氣亦是迫在眉睫;可不正常的人或者心虛的人總是思維清奇,不從事情的本身來判斷,反倒是增添了許多臆想的內容。
當日,邵太妃便趕緊喚了朱 鍽兄弟三人,與他們提起此事,叮囑他們日後就藩須得謹言慎行。因朱 鍽正準備就藩,事務繁多,勸了她幾句後便告退了。見他走了,邵太妃思慮再三,憂心忡忡地與次子朱 �道︰“皇帝這是在給宗室立威呢。不然,若按照前朝舊例行事,將他們發去高牆就足矣,又何必要他們的性命?都是自家人,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朱 �寬慰道︰“皇兄這回也是氣得狠了。無論換了是誰,听說這種事都無法平心靜氣。娘不必多想,我們兄弟都不是那樣的人,皇兄平日里一直變著法夸獎我們,對我們都很滿意。”
邵太妃听了,不由得紅了眼眶︰“都說皇帝是溫和的性子,可他到底是皇帝,殺伐果斷,殺自家親族也不會眨一眨眼楮,與先帝完全不像。唉,我的兒啊,你以後可別總是將皇帝當成一位溫和的兄長了。他是君,你是臣,怎麼都須得小心著些!”
朱 �不似朱 鍽那般,時常听邵太妃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這些事,也不知她有被害妄想癥。他仔細想想,覺得娘說得似乎也挺對的,于是點頭道︰“娘放心,我知道分寸。”是啊,君臣有別,他們又怎麼能真的將皇兄當成親密無間的兄長呢?更何況,他們還是異母兄弟,感情又如何比得上同胞兄弟?
不多時,幾樁案子的判罰結果經由邸報傳遍了天下。所有宗室都意識到,當今皇帝陛下絕不是軟弱可欺的。相反,或許正因為他善良,所以眼里才揉不下沙子,容不得惡人猖狂,容不得行不法事的人得意洋洋。
不過,有人覺得皇帝陛下判罰得好,自然也會有人像邵太妃一樣,覺得皇帝陛下對犯罪宗室太過苛刻。正當某些宗室私下里議論起來,覺得皇帝不顧念親親之情的時候,皇帝陛下又點名褒獎了數位美名遠揚的宗室。他不僅褒獎了他們,給了他們豐厚的賞賜,還邀請他們年底入京朝見,打算專門給他們賜宴。
听得這個消息,所有宗室再次震驚了︰朝見?!朝廷都已經多久沒允許過藩王進京朝見了?!皇帝陛下這是啥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_{:3∠}_
好困……麼麼噠,爭取最近隔三差五補更,把之前那些給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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