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來到沈家時,慶賀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兩進的院落里都是穿梭來去的男女賓客,看起來很是熱鬧。沈祿和張氏穿得一身喜慶,忙得團團轉。見張巒帶著兒女來了,沈祿忙迎過來見禮,立在內院門口與女客寒暄的張氏眼楮微微一亮,也暫別客人笑著過來了。
張巒趕緊道︰“都是自家親戚,不需要甚麼虛禮,你們只管顧著其他客人就是了。”
張氏笑道︰“原也沒有打算與你多禮。這樣罷,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幫一幫我們?沈家族內的近親目前尚未趕過來,遠親有些不方便使喚,倒不如讓你這當舅舅的跟著一起忙一忙,也好積攢些嫁女的經驗。”
張巒有些不愛听“嫁女”二字,不過幫忙也算是他的分內之事,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張氏又讓張清皎領著張鶴齡和沈崾往里頭走︰“皎姐兒,你二表姐正等著你呢。你們也有些日子不曾見面了,趁著她還未出閣,你們姐妹倆好好說說話。雖說她嫁在京里,離得也不遠,但往後你們若想私下見面,可不像如今這麼方便了。”
“姑母說得是。”張清皎笑著點點頭,帶著兩個弟弟往第二進院落去了。因她尚未來過沈家,對院中格局很陌生,張氏便吩咐沈崾引路。一路行去,就見院落的每個角落都以鮮艷的紅綢裝飾一新。紅綢花、紅燈籠、紅錦帶,看上去格外喜氣洋洋,令人的心情也不自禁地跟著飛揚起來。
沈洛的閨房在內院的西廂房,里頭已經坐了兩三位沈氏族中的姑娘。張清皎向她們微笑致意,她們也矜持地回了笑容,並沒有寒暄的意思。
張清皎便徑直來到盛裝打扮的沈洛跟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洛姐姐盛妝起來,可真是令人移不開眼。恍惚間,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仙女降臨了呢。”
沈洛握住她的手,笑道︰“數你的嘴兒最甜,甚麼時候都不忘夸人。也罷,無論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只管全盤照收,便只當自己真是‘哪里來的仙女’就是。”她的性情像極了張氏,外柔內剛,說起話來非常爽脆。
“我說的哪里有假?不信問問崾哥兒和鶴哥兒,洛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張清皎與她雙手交握,在她身畔坐下,露出了身後的沈崾和張鶴齡。兩個孩子都好奇地望了過來,細細地觀察著沈洛,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認了。
沈崾畢竟年長,覺得所謂的喜事其實並不值得歡喜。自家姐姐嫁了出去,從此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不再是朝夕相處的家人,他的心情怎麼能不復雜呢?張鶴齡年幼,只顧著看熱鬧,眼楮里滿是興奮。這是他頭一回得見出嫁前的新娘子,對自家姐姐發的話自然格外捧場︰“沒錯,洛姐姐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這下,洛姐姐總該相信了罷?”張清皎眉眼彎彎地笑了。
沈洛打量著姐弟倆,尤其是瘦了不少的張鶴齡,也勾起了紅唇︰“權當你們說的是真話了。皎姐兒,在京中生活可還習慣麼?听我娘說,你如今可是管家的人,每天都過得很不容易。怎麼我瞧著你,卻與以前沒有什麼分別?通身沒有多少管家的氣派,倒是還像從前那般嬌嬌弱弱的模樣。”
“不過是略費些時間看一看賬罷了,和以前過的日子確實沒有多少分別。”張清皎笑道,“洛姐姐可別只顧著笑話我,等你成了管家媳婦,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練就了主母那一身的氣派呢。到了那時候,也不知我們還敢不敢認你。”
沈洛臉一紅,不輕不重地掐了她一把︰“甚麼管家媳婦,叫你胡說……”
張清皎掩唇,脆生生地笑起來︰“對了,洛姐姐,姑母還不曾與我們說過呢——未來的表姐夫姓甚名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身上有沒有功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定親都這麼久了,姑母可曾讓你見過他?”
沈洛羞得垂下眼,兩頰布滿紅霞,不知不覺便流露出了新嫁娘獨有的嬌態︰“等到該知道的時候,你不就知道了?若是實在等不及,你便去問舅父罷,我甚麼都不知道。”
“好,好,你甚麼都不知道。”張清皎笑得眯起了眼,“哎呀,別羞惱,我不問就是了。對了,大表姐會回來麼?”
“大姐嫁得遠,好幾年才能回來一趟。之前她也說了要回來,但這次匆匆忙忙改了婚期,她又剛生下孩子沒多久,怎麼也趕不上了。”
隨著說笑,姐妹倆之間的生疏漸漸消弭,越發相見歡喜。沈氏族中的姑娘悄悄地望著表姐妹二人,暗自都覺得這樣的姐妹情誼難得。瞧著竟不像是一年難得見幾回面的表姐妹,更似是親姐妹。
不多時,吉時將近,喜娘立在旁邊催著新娘整理衣裳。沈洛與張清皎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來,一個被喜娘與丫鬟圍起來,一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正拿著糖油糕吃的張鶴齡似有所感,忽然問︰“姐姐以後也會嫁人麼?”
張清皎低頭看著他︰“若是沒有意外,誰都會嫁人。”
除了婚姻之外,這個時代的姑娘們很少有別的選擇。而且,她們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和美滿婚姻也極有可能充滿了各種變故。能遇上舉案齊眉、永不相負的丈夫,不過是小概率事件而已——夫婦不和,婆母不喜,美婢嬌妾……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光是想想日後要過這樣的婚姻生活,張清皎便覺得是一種煎熬了,所以索性便不再去想。若是實在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或許唯有出家常伴青燈古佛這一條路了。
張鶴齡瞪圓了眼楮,手里的糖油糕險些落在地上︰“姐姐不能嫁!崾表哥說,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只要想到姐姐嫁人之後就不再是張家人,他就覺得心里發慌。只要想到姐姐嫁出去就不能再隨意見面,他就覺得格外難受。
張清皎禁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腦袋︰“還早著呢!你著什麼急?”她才十四歲,還未成年,離成婚出嫁且還有幾年。父親張巒曾經隨口提過幾句,後來便沒了下文,她也就只當他不過是說說罷了,沒有放在心上。
張大姑娘根本沒料到,就在這天的喜宴上,她的桃花忽然便開了一簇細嫩的花苞。
某位舉人家的太太在宴席上望見她,覺著這姑娘生得美性子也柔順,便有意給自家的族親做媒。姑母張氏在忙著女兒的婚事之余,也沒有忘了佷女的姻緣,旁敲側擊地打听了一番,便在送嫁之後與張巒說了起來。
張巒听了,又是歡喜又是酸澀︰“若是那年輕人果真是個好的,皎姐兒也算是得了好姻緣。不如改天以姐夫的名義舉辦一場文會,將那個年輕人邀過來,我和姐夫好好相看相看?姐姐也可與那位舉人太太一起,見一見對方家里的女眷。”
張氏頷首稱是︰“還是謹慎些為好。听那位舉人太太夸得天花亂墜,倒不如親眼看一看。”
姐弟倆敲定了時間後,張巒這才告辭離開。一路上,他左思右想,也沒有打定主意是否要告知寶貝女兒。到家的時候,望著女兒牽著兒子的背影,回首揚起的笑顏,他心里的滋味更是復雜難言,暗地里想︰還不知這件事能不能成呢,還是別讓女兒知道了。若是現在便告訴她,相看了卻覺得不合適,反倒是給她增添了煩惱。
于是,等張清皎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彼時張巒與沈祿已經看過了那個少年,張氏也和對方的母親見了一面,彼此算是初步有了些意向。張巒與她說起來的時候,張氏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經與對方約定了“一同進香”的日子。
“……”張清皎眨了眨眼,“爹爹……”
“怎麼?你覺得不合適?”張巒的聲音略有些急,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見了女兒的神情後,他已經覺得後悔了。腦中忽然飄出無數女兒嫁人的場景,讓他只恨不得回到之前相看的時候,這回一定要堅定地將那個有可能覬覦自家女兒的混賬小子給否決了︰“你要是不想見,咱們便不見了,別擔心……”
“已經定好了日子,不好再回絕罷?”張清皎有些無言,安撫他道,“女兒只是想知道,這家人是作甚麼的。那人……姓甚名誰,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
張巒松了口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欣慰︰“那家姓周,當家的也是一位舉人,與你姑父見過幾面。這次落榜之後,他也打算像你二表姐的公爹一樣,依附族人尋個小官的職缺跟著對方赴任。听著似乎進展有些不順利,卻也于他們家沒有甚麼大礙。畢竟家境殷實,家中攏共就一個獨子,衣食住行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
“至于他家的兒子,也是個爭氣的。今年不過十六歲,年紀輕輕就已經中了秀才,生得也方正,談吐間頗有幾分見識。只是畢竟年少意氣,稍有些過于自信了。不過,這也是年輕人的通病,爹年輕時也是這樣。”
“怎麼樣?皎姐兒,想不想見?”
張清皎在腦海里勾勒出了一個少年得志的年輕秀才形象,略作思索︰“見一見倒也無妨。”過于自信便與自負無異。她並不太喜歡自負之人,總覺得有些沒有自知之明,日後很容易受挫。但如今不過是相親,還未見過面呢,也不好隨意下斷言。等到見過面之後,再修正印象也不遲。
“真要見?”
“嗯。”
張巒的情緒更低落了,悶悶地道︰“好好地準備準備罷,給自己多做些新衣裳。”說罷,他便垂著頭揮了揮手,示意女兒可以離開了。
張清皎回到自己的閨房後,一直跟著她的平沙和水雲互相看了看,忍不住問︰“姑娘,老爺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剛開始臉上還有些笑意,最後卻活像是欠了債似的,眼眉都耷拉下來了。他到底看沒看中那個周秀才?”
“爹若是沒看中,就不會讓我去見了。”張清皎道,抿唇而笑,“至于他在想些什麼,我又如何能知道呢?”傻爹爹,若是心里舍不得,就別這麼早考慮她的婚事啊。她還小著呢,沒想過要嫁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 →,听說你相過好幾次親?
張姑娘︰沒錯呀。
太子殿下︰→ →
張姑娘︰都沒相上,所以才嫁給了殿下呀。殿下還選妃呢,從好多美少女里選。
太子殿下︰那不是都沒選上,所以才娶了卿卿麼?
圍觀群眾︰這碗狗糧我們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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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姑娘的相親大業開始了,放心吧,周秀才就是個路人甲,沒有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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