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受了多麼重的內傷,才會如此疲累,幾乎挨著枕頭就睡過去。
蕭安寧仔細著自己的動作,幾乎整夜不敢翻身,生怕踫著身邊的雲殤,弄疼了他。
然而這一夜,蕭安寧卻睡得極不沉穩,做的夢光怪陸離,反復看到前生被炸得灰飛煙滅的場景。濃烈的大火、高溫的氣浪一波又波向她襲來。
想喊,卻喊不出聲,劇烈的疼痛想要撕裂骨肉般向她襲來。
想醒,又似乎陷在里面,醒不過來。
直到後半夜,海島遠處有郵輪駛過,響起了刺耳的汽笛聲,蕭安寧才猛地驚醒,睜開眼眸,而身邊的雲殤也猛然身子一震,倏地坐了起來。
他精神戒備,警惕地听了听,待分辨清楚,不過是路過的郵輪時,才慢慢松弛了身體的僵硬和戒備。
特工,就是如此,向來淺眠,潛意識都要保持隨時的警惕和機警。
蕭安寧暗暗閉上眼,听著雲殤小心地躺下來。突然,衣服下擺被撩開,肚子上一熱——雲殤溫熱的手掌覆了上去。
蕭安寧僵住,他這是要干什麼?
雲殤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過了片刻,他的呼吸均勻,明顯再度沉入了睡眠。
而蕭安寧隱隱作痛的腹部舒服了很多。
蕭安寧緩緩睜開眼,在黑暗的夜色中依稀分辨出身邊男子俊挺的輪廓。他雙目微閉,唇角微抿,睡得很沉,看起來竟是這樣俊朗無雙和沉靜。
他居然知道用這種方法替她緩解疼痛。昨晚他還沒有這樣做,應該是,她進門前,他在網上專門查詢了吧。
依稀還記得推開門的時候,對面桌子上電腦屏幕上,赫然閃爍著某個婦女網站的大頁面。
從沒有想過,這世上會有一個男子,用他修長的大掌給她暖肚子。更沒想到,這個人會是雲殤。
她何德何能,得到他如此體貼和呵護?在被她無情拒絕了之後?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天色尚未完全透亮,房間里光線淺淡,半黑半明。
雲殤還沉睡著,蕭安寧悄無聲息地下了床,走出房間。
剛出房間大門,眼角余光一掃對面一抹縴瘦的身影時,她下意識怔住了,頓住腳步,立在原地!
是夏淺!
看起來,她一晚未眠。
依舊穿著昨晚那件厚實的緋色外套,頭垂的低低的,雙臂抱在膝蓋上,坐在門口。
听到門口有聲音,她緩緩抬起頭來,眼楮有些紅腫。
看著是蕭安寧,她唇角一抹苦澀,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蕭小姐,我……信錯你了。”
她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聲音透著蒼涼和絕望︰“你知道嗎?從你進殿主房間起,我就等在這里,等你出來。從十點等到十一點,從十一點等到十二點,然後是凌晨一點、兩點……你一定和殿主睡在一起了,對不對?你們一定沒有避孕吧?看來……我的未婚妻身份,該……讓給蕭小姐……你了。”
說完,夏淺也不等蕭安寧分辨,攏了攏身上的外套,仿佛周圍有多溫暖的暖氣都不能暖和過她冰冷的身體似的,絕望地打開背後的房間門,走了進去。
蕭安寧站在那里,望著夏淺的背影一言未發。
是啊,她本意是要來勸雲殤和夏淺在一起的,可是,後來,為什麼就上了雲殤的大床呢。哪怕,一整晚,他們什麼都沒做!
只是那麼……微有些暖意的靠在一起。
頭有些痛,蕭安寧抬手撫上額頭。
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就在這時,突然褲袋里有手機的震動聲響起。
蕭安寧蹙眉,雲殤分明已經通知明月老夫人禁止象府任何人和自己聯系,那麼現在,唯一的可能,只有那個人了吧?
她低下頭,掏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果然顯示著來電人是“步銘!”
蕭安寧勾唇冷笑,回頭看了眼房間,里面聲息全無,這才飛快走下二樓。
走出大門,才接起電話。
步銘有些陰冷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來︰“蕭安寧,你什麼時候和雲殤勾結在一起的?”
“勾結?”蕭安寧冷眸一眯,“不知道殿主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判斷了。”
“你和雲殤去了他的島子,你以為我不知道?”步銘的聲音幾乎有些躁郁難抑。
“那又怎樣?”蕭安寧冷冷反問。
步銘有自己的情報網,能得到自己和雲殤在一起的消息,她並不奇怪。
反而是步銘听到蕭安寧語氣充滿敵視,頓了頓,像是壓抑自己的怒火般,緩緩說道︰“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
蕭安寧揚起眉峰︰“哦,殿主什麼意思?”
“雲殤雖然帶你贏得了這次任務,可我的失敗也不過只是暫時的。老焰主並不會因此就對我怎麼樣。你跟著雲殤去島上,就不怕回來後,你的身上打上他的標簽?而他,得了早衰癥,沒幾個月可活了,你又何苦……”
話沒說完,就被蕭安寧突然打斷。
“殿主,你這是在關心我嗎?”蕭安寧笑了笑,唇角涌上一絲譏誚的弧度,“還是說,你根本就覺得你的關心,我會在意?”
電話那邊的聲音明顯一默,隨即加重了︰“蕭安寧,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搭上,你覺得值得嗎?”
步銘似乎隱有怒意。
“你終歸是我龍殿培養出來的特工,將來,我也一定會問老焰主再將你要回身邊。百合、右蘿,包括妖呈,這些人或許曾經都怠慢過你,但人性就是這樣,嫉妒比自己強的,招惹比自己好的,總想打擊壓下優秀者的光芒,有時間報復,還不如花時間,早點站在他們誰也無法企及的高位,讓他們永遠只能遙遙仰視……”
步銘的話,似乎意味深遠,能在任務失敗後,還來提醒蕭安寧,到底還是非同常人,心理絕對強大!
只是,說了這麼多,他只字不提俞傾城,不提羅靜平。
一定是他也看見了那個視頻,對俞傾城已經有了某種復雜的心理變化。
妖呈到底是不是真毀了俞傾城的清白,目前還不是很清楚。
但是步銘原本帶俞傾城去參加這個任務時,應該是做足了準備,不會讓她失身的。但,他肯定也計算到了俞傾城會吃些虧。
所以,對步銘這個身份尊貴、心機很深的男人而言,俞傾城能夠完璧無瑕最好,若真的失身,他也絕不會放棄俞傾城,因此舍棄她背後的象府勢力。
只可惜,俞傾城在任務中,顧念自己沒能討好妖呈的表現,在步銘看來,分明是不顧大局、只計較個人得失的敗筆。
也因此,又讓步銘想起蕭安寧的好,在他還沒有成功攫取那個焰主寶座之前,不想失去蕭安寧這個用的得心應手的工具。
“蕭安寧,你現在已經是名義上的鳳殿副殿主,已經得到帝焰很多人難以得到的地位和榮耀,老焰主也對你青睞有加,你又何必非要跟在雲殤後面,把賭注押在一個根本沒有未來的人身上?”
步銘一點一點誘導著,蕭安寧听著電話,忽然笑了起來。
“殿主,什麼時候你對我這麼有耐心了?”她握著手機,蔥白的手指間骨節分明,臉上,已然冷寒一片,“那依著你的意思,我該怎麼做呢?”
步銘聲音一轉,似乎是以為蕭安寧被自己說動了,優雅地說道︰“我若是你,自然是和象府眾人和睦共處,爭取俞子河和大夫人的支持。這樣,將來你接過鳳殿副殿主委任狀時,只要你願意,我會和老焰主說,請你做我的如夫人。”
如夫人?
呵呵,蕭安寧真想長聲大笑。
都什麼時代了,他竟然還能有古人的想法,如夫人?他是想著坐享齊人之美,懷里抱著俞傾城,身後站著她蕭安寧為他沖鋒陷陣,穿越槍林彈雨?
還真是一只驕傲自大的沙文豬啊!
前生今世,這個男人都一樣,為了俞傾城,得到其身後的象府支持,一直拿自己當順手的工具使。需要了,就召喚前來,不需要了,就將她炸個粉身碎骨、骨肉無存!
原來夜里那個夢,就是因為此刻!
只是,他忘記了,工具也是有生命的,她餃恨重生,又怎麼可能再甘心做一個任他宰割的工具!
如夫人?她從來沒有興趣當別人的小!
從來也不! △ △ ,
想到這兒,蕭安寧一字一頓地問︰“殿主,您不必再說下去了。也無需再向老焰主說什麼。來象府,是我生命的分水嶺,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分道揚鑣?
步銘狹長的眼眸一眯,唇角浮上一絲冷酷的笑意︰“蕭安寧,你錯了。你永遠只會是我的人。”說完,扣了電話。
監听器里,雲殤听著這席話,黑 的眼眸里閃爍出一種凌厲的光芒,仿佛一把鋒利的寒刃。
她只會永遠是步銘的人?
呵!看來步銘還是不開竅,他會讓他知道,今日所說的話代價有多大!
只是,雖然蕭安寧與步銘之間的關系無關情愛,可這兩個人之間,總有一種他無法掌握的聯系,如果蕭安寧真的不在意步銘,又為什麼總會對步銘存在淡淡的敵意和憎恨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