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待齊睿辰風寒痊愈之後,夫妻兩個便領著福哥兒過去靖遠侯府給林如海請安,果然一見到自家鬼精靈的外孫,林如海心情大好,當日便多用了些吃食,喜得林安抱著林安便直說他是福星轉世,倒把這小家伙得意的咧著嘴咯咯的笑個不停。
“你們想是也接到消息了,你們義父義母過幾日便要到了,他們這一去就是近兩年,到如今也還沒有見過外孫一面,等到了日子,宛然別忘了過去請安,你義父義母一直掛念著你。”
“是,女兒都知道。”黛玉這邊才應了話低頭就見福哥兒眯瞪著眼有些犯困,便告了罪自回房中哄他睡覺,因見林如海精神不錯,齊睿辰便依舊陪著他說話。
自己的女婿到底是個什麼性子林如海早瞧得明明白白,也心知如今自家女兒是徹底將他拿捏住了,這也是對于黛玉的未來他徹底放心的一個原因。想想自己多年前曾做過的那個噩夢,林如海對它一直都是存在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深信不疑,故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夢,也才叫他入京之後一直緊緊的盯著榮府不放,賈政通敵的證據就是經過他的安排而叫人咬出來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會弄得一身的病痛,若不是心中覺得愧對亡妻,他又怎會夜夜都夢見亡妻過來要向他索命。
可若是當真什麼也不作,自己如何能夠咽的下這口氣。
“明哲,我病的這些日子,玉兒兩個舅舅那邊如何了?”忍著喉嚨下的癢痛,林如海心里對于賈赦同賈政兩兄弟的感情自有深淺,也知賈赦同賈政二人乃是于本質上是不盡相同的兩兄弟,故而他當初也曾猶豫到底要不要出手。
齊睿辰並不知曉內情,只當林如海是正常關心罷了,故而不假思索的便說道︰“大舅舅有些不好,恐怕在牢里會熬不住,前兩日听說已經發昏了三四次了,小婿一直沒敢把此信告訴宛然,就是怕她擔心。”
“唉,這也是命了。”搖搖頭,想到自賈赦搬進榮禧堂至今他也算是沒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自家大病小病不斷,且分家之後更是一度嚴重到下不來床,大房那邊險些就要預備後事了,林如海也曾過去探望過,知道賈赦是松了憋在心中多年的那口氣,人就這樣子不行了。
對此齊睿辰身為小輩自然不敢過多議論,只又繼續說道︰“至于二舅舅那里,如今二舅母從前犯得事也牽扯了進來,雖說從前皇兄並未如何計較,可如今瞧著卻是要一並懲處的樣子,又有珠大嫂子乃是節婦,听說她已自請無罪,想來多早晚也是該有個定論了。”
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林如海便不再多言,齊睿辰見狀便沒有提起忠靖侯一家已被判流放,且衛若蘭一死,剩下她母親同史湘雪飽受衛家族人欺凌,如今兩個史侯爺先後落馬,听說史湘雪放佛已被衛家休棄,說她是喪門星,克死了丈夫還壞了衛家的前程。
這些消息都是齊睿辰叫管家打听得來的,連黛玉都不曾知曉,如今京中人心惶惶,今日抄了這家明日關了那家,各個都覺生怕會引火燒身,又有許多人看著當今的臉色,自覺地便開始落井下石,這也是眾人已經不再提起賈珍的另一個原因。
不說賈珍身上本身就有犯了的大忌諱,只說尤三姐誤殺孫紹祖、逼迫張華求娶尤二姐,諸如此類歸咎到賈珍身上的案件就已經夠人瞠目結舌的了,故而寧國府的案子審的又細又慢,恐怕是要耽誤許久了。
“過兩日等我再好些,便要听了李大夫的話過去碧雲寺里住上兩日,那里清靜,我也是順勢求個心安。”
林如海這話說的卻是真心,如今他心中總是不斷的質問自己究竟做的對不對,但無人能告訴他答案,故而便想著躲開如今這個是非之地也罷。
想了想如今自家府中也是一派的死氣沉沉,齊睿辰跟著便也說道︰“若是岳父不嫌棄,小婿和宛然也想陪著岳父同安弟一起,碧雲寺清淨安寧,如今倒也適合我們過去。”
“福哥兒還小,小孩子家家的生的嬌弱,你們兩個也就罷了,倒是他這個小人我這外祖父倒是有些心疼。”想到福哥兒那小小的一團肉,不但齊睿辰就是林如海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到底是個男孩子,且福哥兒一向都是個鬧騰的,小婿倒是總想著要想個法子叫他穩重些才是,且碧雲寺那里環境也好,想必也是適宜小孩子的。”
這話在理,且想起幾月前自己也曾如此囑咐過齊睿辰,若是有機會還是盡快陪著黛玉出去躲一躲才是,故而林如海到底還是嘆了口氣,說道︰“我本意也是要叫你們跟著,既然你也願意那自然是最好了,倒不是我們心狠要扔下她兩個舅舅不管,只是如今這樣,倒也還是不管的好。”
翁婿兩個就此說定,且說了這半晌的話林如海早已有些撐不住了,正巧這會子林安端了藥進來,齊睿辰接過親自喂了他喝下,同林安一起瞧著林如海睡了過去,兩人方才離了此處。
“昨兒我去了北靜王府,北靜王爺新送了我一把好琴,說是前朝的舊物,他偶然間尋得的,因不是懂琴之人故而便借花獻佛送給了我,我瞧著果然是好,又想起姐姐的琴恐怕有些小了,且左右如今也彈不成,便想著要多留些時日也無妨,等到出了孝再送過去給姐姐做生辰之禮。”
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齊睿辰並未注意林安究竟說了什麼,故而見他這般,林安心下有些好奇,便順勢領著人走到旁邊的涼亭處休息,問道︰“姐夫,你想什麼呢?”
“哦,無事無事。”忽然緩過神來,齊睿辰破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才剛忽然想起件事來,就走了神了。”
原來當日傅秋芳頂了南安王府郡主的名號去了茜香國和親,以此換回了昔日南安郡王的一條命,且她所嫁的茜香國皇子本是最不受寵的一個,前兩日茜香國鬧瘟疫,病癥同當年平安州的破有幾分相似,故而茜香國便派了使臣前來求藥。
茜香國戰敗之後地位越發不如從前,且如今皇帝忙著整頓朝廷沒有功夫理會他們,故而茜香國使臣能夠見到的也不過就是幾個無關痛癢的小人物罷了,這些人閑來無事便問起來和親王妃的現狀,誰料卻听說最先染上這瘟疫的就是傅秋芳本人。
此事畢竟關乎兩國友好,底下人听說之後趕忙上奏朝廷,熟料卻依舊風平浪靜,如此一來,對于皇帝的態度眾人皆已是心知肚明,齊睿辰听說之後更是心中一凜,竟是猜測這瘟疫莫不是他皇兄下令利用傅秋芳給傳過去的?
這事若是一般人必然不敢胡亂猜測,齊睿辰也只想想就罷了,可是越想越是覺得此事附和皇帝的脾性,心中不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該是如何心情。
只是這話不好對林安直說,齊睿辰便說起另外一件事來。
“前幾日接到蕭兄弟的給福哥兒的賀禮,里頭有好些西洋的玩意,你姐姐十分喜歡,福哥兒也愛的不行,听說他們夫妻才從南洋回來,蕭奶奶也給你姐姐選了好幾套那些西洋人的衣服,你是沒瞧見,有那麼大,還給我也挑了一套,真真繁瑣的緊。”
想到曾經看過的西洋人的畫像,想到畫中人的穿著打扮,林安登時就笑了起來,又見齊睿辰比劃的樣子,便笑道︰“蕭家哥哥越發厲害了,如今天南海北不知可還有他沒去過的地方沒有。”
“卻是只有我們在這里坐井觀天。”笑著又給林安說起蕭洋並寶琴送來的東西,因里頭還有兩本英文書籍,齊睿辰便笑道︰“他們的文字倒也奇怪,歪歪扭扭的像是魚一般,也不知該怎麼念,卻是你姐姐不知在什麼地方看見過,說是那文字是英文,余者她也就不清楚了。”
說起這個林安也有些感興趣,兩個便說好得空要過去看看,齊睿辰又說什麼望遠鏡等物黛玉比他還會擺弄,便笑道︰“你姐姐當真厲害,解釋起來頭頭是道的,倒把我都看楞了。”
“你們兩個背後說我什麼呢?”
正說著就見黛玉領著兩個丫頭尋了過來,見他們坐在這里便叫人添了茶水,林安方笑著問起蕭洋送來的西洋玩意,黛玉心中不覺一突,想起那日見到許多頗有時代感的東西不免有些激動,脫口而出說了幾句話好懸沒有露餡,便笑著說道︰“你忘了,蕭少奶奶曾經跟我說過許多她幼時的經歷,後來還給我看了許多她寫的筆記,故而我也算知道一些。”
笑著將此話掩了過去,黛玉見他二人都未起疑便放了心,誰承想才剛坐下喝了杯茶,就有丫頭過來回說林如海又是不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