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府的如意算盤落空,黛玉也是知道的,不說韻安郡主一向同她交好,有什麼消息都立刻想法子遞過來叫她知道,就是齊睿辰那里的賀嬤嬤知道是他們王爺自己退了這門親事,無論這老人家以為原因究竟如何,卻也不妨礙著她傳信兒過來。
端寧王府這個地界,倒真是前有狼後有虎,眼瞧著正妃的位置叫自己給佔了,這一個個的倒是都爭著搶著要沖著那側妃的位置去了。
本姑娘我這還沒過門兒呢,而且就算是過了門兒,姑娘我眼里也絕對容不下第三個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在我林宛這里乃是亙古不變的人生準則。
黛玉越想越覺得生氣,越想越覺得委屈,宮里那位說一不二的人真是閑的沒事要給自己指婚,若不然現在的自己恐怕正跟著已經辭官歸隱的老爹,帶著弟弟在江南快活呢,挑揀出一位合適的普通人家,叫他立下此生不納妾的誓言來,自己一輩子安安穩穩的不是很好麼?
“姑娘,昨兒您說今日得空要過去先生那里找張夫人敘話,這會子閑著可要過去?”
容琦的問話打斷了黛玉的胡思亂想,笑著點頭應了,黛玉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臉期待的容琦,只想了想方又嘆道︰“師兄也到了年紀,正經應該先成了家再說,不然師娘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只是這一時半會的也沒有個現成的姻緣。”
“姑娘可是多慮了,張公子儀表堂堂,又這般知道求學上進,雖說要外出一趟,但是卻不妨礙張家為他想看啊,左右這議親本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姚嬤嬤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會子卻是正巧配合著黛玉說道︰“張夫人大可先挑選著,若是兩家有意,只等張家公子他日學成歸來,到時候見了真人,對方若是滿意,可不就一拍即合了,我說著這更是好事呢。”
姚嬤嬤說著便笑了起來,眾丫頭也都笑言還是嬤嬤有見識,說的有理,黛玉便笑道︰“嬤嬤既然這麼說了,那還不跟著我一起過去?免得我這笨嘴拙舌的跟師娘說不清楚。”
姚嬤嬤點頭應了,一時眾人簇擁著黛玉去了,容琦並沒跟著,只默默看著自家姑娘遠去的身影,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至于張家那里,張先生教導林家姐弟多年,且同林如海本就是至交好友,張夫人出身雖不顯赫卻也是正經的讀書人家,自然明白事理,倒也用不著黛玉如何深勸,只說這事總歸還是要由張先生定奪,她雖心疼兒子,卻不回耽誤他的前程。
自家師娘如此明白事理,黛玉心里不由感嘆,若是母親賈敏此刻仍在人世,靖遠侯府又會是個什麼模樣呢?
陪著張夫人說了一會子話,左右再無他事,黛玉便告辭回家,誰知一進門就听說十五皇子又上門找了林安出去玩,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去林如海跟前請安。
前兩日林如海有些著涼,喝了藥養了幾天這才大好,應瑯全過來陪著說了一會話才剛離去,又見黛玉進來,林如海十分高興,忙將女兒喚到跟前,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方才笑道︰“瞧著玉兒你的臉色倒好,昨兒丫頭來說你在敷藥,可好些了?”
不必林安如今漸漸接受林家各項事務,自家老爹在他面前多少還是一副嚴厲的模樣,黛玉見到的父親總是個樂呵呵十分平易近人的老頭子,這樣關心的對話每日都能每次都能听上幾句,父女兩個感情十分深厚。
只听黛玉笑道︰“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臉上起了癬,用了薔薇硝就好了,因著春天的時候沒什麼,這會子卻犯這個,故而請了李大夫瞧瞧,原是正常的,每年都有,父親不用擔心。”說著便又問了林如海今日服了何藥,胃口如何?
“這倒罷了,左右吃著什麼都是淡淡的,只是玉兒你,一年到頭,為父和你弟弟總是湯藥不斷,家中諸事都仰仗著你一人打理,這麼多年也苦了我兒。”
林如海疼愛黛玉是眾人都瞧在眼里的,雖說在女兒的婚事上這位靖遠侯爺心里一直有些遺憾,但這幾年看著齊睿辰倒也算放心,又听黛玉說起張清一事,林如海點頭贊道︰“難得這孩子有這份心腸,你先生雖舍不得,心里卻也是願意的。”
“女兒才剛去勸了師娘,雖然難忍骨肉分離之情,但師娘不願耽誤師兄前程,只說都听先生做主呢。”
笑著點點頭,林如海又忽然想起一事,便說道︰“馮將軍家的少夫人去了,才剛使人來報喪,為父已叫人安排下去,玉兒回去盯一盯這事,馮家與你外祖家向來親厚,我們倒不好十分疏遠。”
馮紫英的夫人?黛玉听聞不由得一愣,怎麼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人雖然跟自己不熟,但是他們才成親不足兩年,如今也有七八個月的身子了,本是挺幸福美滿的兩個人……
一時父女兩個都有些唏噓不已,見林如海似有些疲累,黛玉便退了出來,一問管事娘子方才知道,那馮家少夫人乃是因為難產而亡,且是一尸兩命。
唉!黛玉聞言心內不由一震,雖說她們這些貴族享受的是最高級的服務,但是古代醫療條件差,女人生孩子向來九死一生,就看那一只腳邁進鬼門關後還能不能在邁出來,當年母親賈敏可不就是兩次生產都落下了病根兒,這才……
自己雖說是明年出嫁,但是那會子也不過才剛滿十六歲,放到現代還是一未成年少女,可是周圍眾人話里話外提點自己的時候總是離不開一句︰“進了王府一定要抓緊時間早日生個孩子,縱是個女兒也行。”
黛玉嘆了口氣,生孩子?她自己都不確定是否要接受齊睿辰這個人呢?何況還要冒著生命危險給他生孩子?
越想越覺得心煩,偏生丫頭們又來報,說是傅通判家使了幾個婆子過來,黛玉無法,只得換了衣裳過去相見。
不過又是一家嫌貧愛富的勢利眼,黛玉心里正沒好氣,又見那幾個婆子一臉的奉承相,話里話外的一會拉扯林安,一會又將話頭轉到林如海身上去,想起她們家里那個年近三十仍未出嫁的傅秋芳來,黛玉心下鄙夷,只不冷不熱的應付著。
怎麼,如今瞧著自家姑娘年紀實在大了,便不再打著那邊賈寶玉和自家林安的主意,竟是將視線轉到自家老爹身上去了麼?
也是,就傅秋芳這個年紀給林安真是給林安做媽都不能說她小。
黛玉眯著眼楮掃了幾人一眼,心底只覺得十分惡心,前頭梅翰林一家就夠讓人討厭的了,眼前這家當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傅秋芳好歹也是集美貌和才華與一身,怎麼就這麼眼皮子淺,上趕著給自己做嫂子和弟媳不成,這會子倒是更加異想天開,竟是敢肖想起靖遠侯夫人的位置來了。
不過是那邊賈政二舅舅的門生,拐著彎兒的攀扯上自家,這臉皮倒是當真不薄。
“過幾日就是侯爺壽辰,我們家大爺早已準備好賀禮,且我們姑娘本也同姑娘交好,到時候還請姑娘別見外才是。”
交好?听到這里黛玉真是忍不住了,呵呵一笑,自己拿著蓋碗撥弄杯中的茶葉,臉上的顏色卻是不大好看。
傅家的幾個婆子也算是有眼色,瞧見這樣都忙住了嘴,黛玉心下冷笑,只道︰“父親向來是個喜歡清靜的性子,本不欲張揚生事,早就囑咐那日只許請幾位近親並至交罷了,通判大人大斷不必如此破費。”
一語堵了幾人的嘴,黛玉便叫送客,雖收了她們送來的東西,卻也按著禮數依樣還了一份,傅家日後若是還不知道好歹,難道自家還怕了他們不成。
生了一肚子的悶氣,黛玉回到房里越想越覺得頭疼,這個世界真是奇怪,像傅家、梅家都是上趕著要巴結權貴的人家,偏到了自己這里,聖上賜婚是何等的榮耀,且自己好歹也即將成為宗室,又是份位不低的親王妃……
人各有志!
自己穿越至此所欲所求不過是一份淡然安寧的生活,黛玉實在不想因為一個男人而擾亂自己平靜的內心,再想想馮紫英那位不滿二十歲的媳婦,自己日後當然是絕對不能要這樣的生活。
慢慢的走到鏡匣前,黛玉一點一點的打開了那個裝著薔薇硝的盒子,看著鏡中自己算得上是完美無瑕的臉龐,斬釘截鐵的出聲的喚了碧溪進來說道︰“去請李大夫過來,無論是誰問起就說是我臉上的癬又復發了,等李大夫一到,你和翠薇就去想法子拖住宮里來的幾位,別叫她們進來听見。”
“是。”
碧溪領命而去,黛玉收回目光,忽然看見打開的首飾匣子中那只齊睿辰送給自己的鳳釵,再一次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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