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又閑話一番,賈環自去不提,因晚上賈母說要請黛玉和劉姥姥,眾人便一應安排好了。次日清早起來,可喜這日天氣清朗,黛玉等忙陪著賈母進來園子。
“老親家,這園子好不好?”
劉姥姥早就看花了眼,滿眼都是富貴景象,自是知道這是皇妃省親特意建的,那里敢說個“不”字,立時天花亂墜的夸了一番,說起鄉下人看的年畫來,正巧惜春如今跟著學管家,待人接物十分有長進,听了她言便跑到賈母跟前笑道︰“我也會畫呢,我給老祖宗畫一張園子圖可好?”
“好好好。”賈母听了十分受用,心里越發看重惜春,一時眾人到了瀟湘館,如今史湘雲已被接回家去備嫁,眾人也不好進她的屋子,便在外頭瞧了一會竹子也就罷了。又因著鳳姐懷胎,跟前只邢、王二夫人陪著,不免失了許多趣味。
誰知出來才坐了船到了秋爽齋,就見史湘雪笑嘻嘻的被人接了過來,賈母見了她十分歡喜,又對黛玉笑道︰“你們姐妹經月不見,可是想了?只是安哥兒可惡,偏他不來,我今兒又打發人去了,看他還來不來。”
黛玉听了才要說話,正有丫頭來回說是靖遠侯世子爺到了,賈母果然越發歡喜,一一的叫劉姥姥認了,賈寶玉因不見湘雲又失望了一回,就嚷著說餓了。
“姐姐大喜,只因家中事忙,這些日子竟不得與姐姐相見,今日才來恭賀,還望姐姐不要怪罪。”史湘雪緊挨著黛玉坐下,才剛她偷偷打量了林安許久,雖說自己最初有些嫌他體弱,只是這兩年林安長得越發好了,身量也高了不少,哪有女子不思春,饒是寶玉站在林安身邊也因少了那麼書卷氣要遜色幾分,史湘雪的那份不滿早隨著林家地位的水漲船高而拋到爪窪國去了。
卻說她到底年紀還小,心里想著什麼從臉上還是能看出一二來,叫旁邊的黛玉看了個清楚。又有自打與齊睿辰婚事初定之時,黛玉便拿話探了自家老父的意思,知曉斷無史家女成為自家宗婦的可能,心里便有了底。
“妹妹多禮,雲妹妹在家中可好?”黛玉佯裝害羞,只將話題轉到史湘雲身上,金麒麟私語傳揚出來,多少打了史家的臉面,且她一向與忠靖侯夫人親近,這兩家的女孩如今因此面上都不光彩,到不知眼下如何。
果然史湘雪臉色暗了幾分,攪著帕子瞧了林安一眼,嘆道︰“大姐姐如今在家備嫁,今日本想過來,只是我媽拘著她繡嫁衣,也是忙得很。”
自保齡侯府與賈母有了默契史湘雪經常往來榮府之後,她自然听說了此前史湘雲無故抱怨自家的話來,回去後狠狠的告了一狀,兩位史侯夫人哭著告到了賈母跟前,自此史湘雲再不敢隨意耍性子,黛玉也是知道的。
一時吃畢早飯,因劉姥姥著實有趣,林安也心里也覺暢快,拉著黛玉問清楚了緣由,心中不免想到百姓疾苦,故而嘆了又嘆。
黛玉不知他如何感想,只陪著賈母四處游玩,等到了櫳翠庵,黛玉姐弟兩個皆是第一次見妙玉,不免好奇。不過那妙玉為人孤傲,黛玉只當難以親近,便靜靜的陪著賈母說話,誰料一時寶玉進了屋內與其密談之後,竟是出來悄悄的附在林安耳邊,要請他和黛玉進去呢。
“這恐怕不妥。”黛玉听罷搖了搖頭,她和賈寶玉都訂了親,跟著賈母倒也無妨,只是單獨出去共處一室難免叫人閑話,傳揚出去打了皇家的臉面,身邊跟著姚嬤嬤想必不會答應,再者她也沒有心思與妙玉深交,總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叫自己不舒服。
黛玉不去,林安更沒有興致,賈寶玉急的跺腳卻也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隨賈母離去方才認了,忙不迭的進去給妙玉賠禮。
出了櫳翠庵,賈母便覺身上乏倦,便由李紈服侍著往稻香村去歇息,邢、王二夫人也叫了小丫頭子來捶腿,眾姐妹便自去玩樂。
黛玉林安姐弟兩個便拉著劉姥姥板兒說話,只問他們鄉間風情並地里收成如何,林安听罷心中自有思量,一時叫丫頭們領了板兒去找惜春等玩,劉姥姥自去尋樂子,黛玉方趁機問了姚嬤嬤妙玉一事。
“嬤嬤,我年輕見識淺,只是瞧著才剛那個妙玉古里古怪的。”
姚嬤嬤自然早瞧出了妙玉行為的不妥當,只是此事內情她也不甚知曉,又有賈母和妙玉的互動看似熟稔,便笑道︰“既原是個大家小姐,難免看不破紅塵,想來也是個可憐人,左右也不與我們相干,姑娘且樂自己的。”
听見這話,黛玉便知妙玉恐不是什麼宮里人看的上眼的身份,抿著嘴笑了,又有鴛鴦過來,領著劉姥姥去逛,眾人也跟著過去湊熱鬧。
倒是迎春見大姐兒累了,便叫奶母抱了下去,忽然想起一事來,忙走到黛玉跟前,一拉她的袖子,輕聲笑道︰“林妹妹,鳳姐姐叫你得空去她那一趟,她有話要說呢。”
“我知道了,多謝二姐姐。”黛玉見迎春如今開朗許多,也听李紈說她和惜春官起家來都各有所長,又順勢和鳳姐兒親近了不少,便笑道︰“鳳姐姐如今還好?她那個性子最是好強的,少不得姐姐多勸勸了。”
迎春笑著點點頭,掐了朵花捏在手里對著黛玉笑道︰“妹妹如今有了好歸宿,老爺太太歡喜的不得了呢。”
這句太太自然說的是邢夫人了,自迎春交好了鳳姐,而鳳姐又因賈璉听了張大舅母的話時常過去邢夫人那里請安說話,迎春有樣學樣一起跟著。故而長此以往下來,如今母女、姑嫂之間的的情分愈加深厚,湘雲、黛玉又相繼定親,邢夫人也在賈赦與賈母都跟前提了迎春一事,听說此事已提上了議程,眼見就該有人來相看了。
兩人正說著話,偏板兒因不見了他姥姥哭鬧起來,眾人再要去尋,就有怡紅院的小丫頭過來說道︰“姥姥吃醉迷了路,竟尋到了怡紅院去,珊瑚姐姐在家看門正踫上,忙命我們熬了醒酒湯給姥姥服下,又叫姥姥在我們屋里歇了一會子,因怕姑娘姐姐們著急,先使我來送個信兒,等下就派人送回來。”
眾人听了便不在意,林安又叫了板兒到跟前說話,竟哄得他拍手笑了起來,黛玉看著新奇,到不知林安也有這等脾性,心中只覺柔軟一片。
一時賈母醒了,因覺得懶懶的,便叫眾人自便,黛玉林安跟著出了園子,林安說要領了板兒回梨香院去,黛玉想起迎春的話來,便叫把晚飯擺在鳳姐兒處,自己跟著姚嬤嬤過來,正好才進了屋子就听見劉姥姥說要家去的話。
“姥姥可急什麼呢,這就要走了,難得我弟弟喜歡你們家板兒,這會子帶了他去我們屋子吃飯了,等下叫丫頭們領著回來,姥姥可便擔心。”
劉姥姥十分喜愛黛玉,不說仙子一般的模樣行事,便是頭一次自己無故受了她的恩惠也是不能忘得,如今成了準王妃,更是越發叫人敬重,故忙笑道︰“好姑娘哪里的話,世子爺能看得起他,這是我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說話間又有大姐兒鬧病,因劉姥姥一番話改了名叫巧姐兒,黛玉先拍手叫好,倒把劉姥姥笑的不好意思起來,正有丫頭傳了飯進來,忙躲了自跟平兒去那屋里看東西,黛玉便和鳳姐對坐,用了晚飯。
寂然飯畢,黛玉瞧著鳳姐圓滾滾的肚子打趣了幾句,鳳姐忙趁著這功夫拉著她問道︰“好妹妹,我這里有一樁極好的事,可不知你應是不應呢。”
“這是怎麼說?”黛玉不解鳳姐之意,又听她說起賈芬和小紅的親事,不覺便呆了。
原來這一世賈芬接手了原著里賈芸的工程,竟連小紅這一段姻緣也隨之落在了他身上,鳳姐笑道︰“這是樁再好不過的事了,芸兒想必你也清楚,是個知道上進的,如今家里富裕里,也到了年紀該討媳婦,只是看上了你身邊的丫頭,不好貿然前去開口,他媽便求到了我跟前兒。”
說罷便指著黛玉身邊的姚嬤嬤笑道︰“要不是說妹妹和嬤嬤們會□□人呢,身邊的丫頭一個個水蔥似得,連我看了都愛的不行。雖說這丫頭原是我們家出去的,從前在老太太跟前也是好的,到底還是進了你們侯府,又有嬤嬤們從宮里出來,這跟著開了眼界,人都出挑了許多。”
這說得就是綠柳了,黛玉恍然,連姚嬤嬤也覺得是一門好親,便笑著點頭,只听黛玉又問︰“楊家什麼意思呢?”
綠柳本家姓楊,為了讓她一家團聚,過來榮府的差事向來都是有綠柳一份,正巧這會子黛玉打發了她回梨香院並不在跟前,倒也方便她們姑嫂議論。
“他們還不知道呢,我先問了妹妹的意思,妹妹要是同意了,他們還敢說個‘不’字?”鳳姐笑著摸了摸肚子,也知道黛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頭一次管這事,便又細細的將此事說給她听。
黛玉听了也覺得甚好,只是她還想著要問過綠柳的意思,當時便先未應了鳳姐,等晚上同林安收拾好了送給劉姥姥的東西準備安歇後,方才獨留綠柳在跟前,一應將此事說了出來。
“我今兒說給你听,也是想著問問你的意思,女兒家的終身何等重要,你跟了我這麼些年,從這府里又去了咱們府上,和父母兄弟皆不在一處,我心里都是明白的。此事你老子娘還不知曉,你若不願意,我自會回了鳳姐姐,你且放心,我只為你好。”
一席話說得綠柳紅了眼圈,跪下抱著黛玉便哭道︰“綠柳能跟著姑娘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姑娘為人良善,從來連句重話都沒有,綠柳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也只有姑娘才把我們這些丫頭當人看,綠柳都知道姑娘的好。”
“你這丫頭,快起來,怎麼這會說出這些來了,難不成你非要把我的眼淚也賺出來才甘心。”黛玉自己扶了綠柳,因見她低著頭,卻是連耳根子都是紅的,又笑道︰“我也不是現在就問你的意思,你回去細想想,願意和家里商量就自去便是,鳳姐姐有些話我不好說給你听,只管問姚嬤嬤去,她今兒也在,替你拿個主意也是好的,這會子天也晚了,我自歇著,你回去細想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