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黛玉姐弟兩個出了孝,行走往來之間又有方氏在旁,一時隨著方氏過府做客,一時又下帖相邀眾姐妹于林府同樂,故此黛玉迅速融入了京城社交圈,每日里不但要上課管家,還要時常參加各府之間來往的聚會,十分忙碌,三春同寶釵看在眼里,心中是何滋味,卻只要她們各人自己知曉了。
而林安相較之黛玉則是更加迅速的建立起自己的社交圈,與眾人如此往來一番,卻是難得少發病了幾回,瞧著身子硬朗了不少,叫李大夫看過,也說無礙,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走動走動自然是多有益處,如此倒喜得黛玉暗地里念了好幾句佛。
這日梨香院里兩個早早睡下,半夜時分只听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將眾人驚醒,便有婆子來回,說是東府里頭小蓉大奶奶沒了。
早知道秦可卿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如今事到臨頭黛玉仍覺得此事來的突然,想當初看書的時候,也不過言語之間便看過了這一出,如今身臨其境方才知曉秦氏這一病,卻是前後折騰了許久。
“姑娘,再睡會吧,大爺那里才剛平順來說,已經又躺下了,只是大爺覺淺,恐怕再難睡著了,劉嬤嬤便吩咐下去熬了安神湯,等下給大爺喝了,無礙的,姑娘也放心睡吧。”王嬤嬤披了衣裳過來,看著黛玉復又躺下了,方才罷了。
黛玉卻是走了困,不過眯著眼躺著想心事,算算時間,想必正是書中“秦可卿死封龍禁衛”那一段了。而原著里此時的黛玉早跟了賈璉回江南,而自己昨日剛接到父親的來信說一切安好,那麼想必是無礙的。
翻了個身,黛玉心中默默祈禱,千萬要沒有事才好。
秦氏一去,喪禮之上寧國府果然十分奢靡,左右也不關林家的事,用不著黛玉同林安操心,姐弟兩個只暗地里搖搖頭也就罷了。誰料秦氏才去了沒久,西寧王妃竟也歿了,黛玉本同西寧王府的嘉慧郡主要好,如今她二人都沒了母親,也算同病相憐,故而心中十分惦念,只是眼下去不好貿然前去拜訪。
到底黛玉實在放心不下,又知道嘉慧一向要強,且往日里看她種種黛玉心底猜測西寧郡王同王妃感情並不深厚,不過相敬如賓罷了,既如此,少不得等脫了孝,郡王府便會迎來一位新王妃了。到那時候,一切端要看西寧郡王的意思了,卻不知道嘉慧熬不熬得住。
故而黛玉思前想後,忙忙的叫人收拾出一份像樣的東西來,皆是嘉慧所愛所喜,連帶著自己親筆書信一並送了過去,好容易等人回來得了信,說是已親眼見到了嘉慧,郡主讓轉告說沒事,黛玉懸著的一顆心放在落回了肚子里。
說到底,她這般牽腸掛肚的,一則為了與嘉慧的情誼,二則也是一顆心惦記著遠在江南的老父,無處寄托。
卻說近日尤氏身上不好,鳳姐已接管了寧國府,正巧黛玉有事要找賈璉,此時鳳姐無暇□□倒省了力氣再去瞞她了,便同林安商量了,挑了一日賈璉跟前並無鳳姐平兒諸人跟著,悄悄的約了他過去林府老宅,一面交代了近幾月賈璉私產的賬簿,一面又提起了一件事來。
要說此事也巧,當年林如海送信去自己的外祖家,一面又加緊了同另一家的走動,便是賈璉的親外祖張家。時值賈璉大舅舅張澤端任山東巡撫一職,他本與林如海乃同窗好友,二人書信間難免提及賈璉。雖然當年賈璉生母張氏死的蹊蹺,兩家因為此事而斷了聯系,卻並不代表張家就此而放棄了賈璉,不過是多次上門而被賈府攔了回去,偏當時張家于京中風雨飄搖,一番波折下來也是無暇顧及賈璉,故此才漸漸斷了聯系。
林如海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當初賈璉南下便威逼利誘一番將他收為己用,不但許以薄利,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挑撥起了賈璉心中對于榮府二房的不滿,成功將其策反。
雖然黛玉不解老爹此番動作的原因,內心卻是極其贊同的,父女兩個當下一拍即合,十分默契。
而下月張大舅舅回京述職,林如海便來信交代黛玉姐弟將此事轉達,畢竟張氏一族早年因為卷進皇位更迭一事而告老還鄉,如今張大舅舅難得入京,若是能成全他甥舅二人團聚,倒也是一番功德。再者,賈璉若是真的同張大舅舅搭上了線,張家人教導他起來自然更加名正言順,林如海和自家閨女都打著看二房熱鬧的心里,自然不會白白浪費這幾機會。
更何況,這事若是賈璉自己不願意,她們父女兩個再如何折騰也是沒用。
兩下里都是有情的,可不就缺中間一個傳話撮合的。
這兩父女的想法也都很簡單,不過就是想著要賈璉就此認清現實,能和張大舅舅解開心結認了親而從此攪亂榮國府這攤看似平靜的渾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姑娘,寶二爺來了。”
林安還未回來,黛玉正想著賈璉應該不至于蠢得推開張大舅舅這麼一個好的助力,就听見外頭丫頭的聲音,想了想便讓請了進來。
有些事她也不好做的太過,賈寶玉過來梨香院,總歸是五次攔了三次,如今諸人都知道林姑娘同寶二爺不過是尋常的姑舅親戚,這也就罷了,若是一味不給賈寶玉臉,賈母那里也說不過去。
丫頭上了茶點,賈寶玉卻扭扭捏捏半晌也不見說話,黛玉覺得場面有些尷尬,便隨口問道︰“二表哥今日閑著,沒去上學麼?”
“鯨卿,奧,就是秦鐘,秦鐘他病了,正要養著,我便不去了,只等他好了再說。”
黛玉听罷不過一笑並不接話,只讓寶玉喝茶,卻想到秦可卿已然發喪,那他們幾個必是才從了饅頭庵回來,秦鐘是怎麼病的卻瞞不過她來,心里便有些膩歪,瞧著賈寶玉端著杯子,更覺得他髒了自己的東西,這般膈應著,臉上便顯露出了一二。
偏寶玉又是最惦記黛玉一言一行的,這會子他也不解怎麼好端端喝著茶林妹妹就又不高興了,便放下茶杯不敢再喝,氣氛一時又冷了下來。
“大爺回來了。”
正僵持著,丫頭們迎了林安進來,寶玉方才驚覺自己才剛進來竟忘了問問林安,林妹妹一向是最在意她這個弟弟的,怪不得會生氣呢,只是自己一見了她,哪里還顧得上別人。
“哎,寶二哥來了,可是有事嗎?”林安笑著招呼了寶玉,瞧著姐姐的臉色便知道是不高興了,扭頭便給寶玉使眼色,叫他無事就快走吧。
寶玉會意,心里一猶豫,到底還是狠狠心,從懷里掏出一串珠兒來,小心翼翼的捧著,說道︰“好妹妹,這是我才得的,一直揣著要給妹妹,你瞧瞧可喜歡不喜歡呢?”
“什麼好東西,我瞧瞧。”林安笑者想當和事老,只是放眼一瞧卻當即變了臉色。
黛玉早知道是什麼東西了,心中冷笑,並不接著,只推說叫寶玉不要客氣,因林安瞧著也是生氣,她們姐弟兩個最是喜潔的,寧榮二府誰不知道,何況賈寶玉送來的東西,便是新的她姐姐還不一定看得入眼,偏賈寶玉還說是北靜王戴過的,只是又怕黛玉生氣,林安便也耐著性子一拉賈寶玉,硬是給推了出去。
“如此好東西還是二表哥自己留著吧,我有些乏了,就不送二表哥回去了。”
正巧襲人也尋了過來,自領了寶玉而去,林安也懶得理她,轉身回去安慰黛玉了。
“罷了,我何苦跟他置氣,沒得氣壞了我自己。”黛玉趕了小丫頭們出去,只留著嬤嬤們在屋里,方才問道︰“怎麼說?”
知道是問賈璉,林安笑著點點頭,說道︰“成了,姐姐放心吧,少不得等張大人進了京我還要做一回中間人,余下的,本也是一家人,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兒,姐姐只等著好信兒吧。”
姐弟兩個會心一笑,此事黛玉便不再多言,林安自有分寸,他年紀小不好說的話,倒是不礙事,還有一個張先生便是為此準備的。
果然不過月余之間,先是有張大舅舅家打點了厚禮,因不方便入榮府,俱都送到了林府老宅上,而後不過三五日,又有賈璉獨獨的叫人拿了東西過來給黛玉林安,姐弟兩個便知此事果然成了。
黛玉便不在意,倒是林安同張家來往走動頻繁了些,他原是個爺們兒,雖住在榮國府,往來行動卻十分自由,故此事竟將賈母等人瞞的一絲兒不透,連鳳姐都一聲不聞。
後來黛玉又在傅御史家的宴席上踫見了張家太太,言談之中自然又是一番感謝,倒叫黛玉想起自己的初衷來,心里頗有幾分不好意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