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斐青听罷,點點頭走上前,穿過珠簾,往里頭走去有一張椅子。斐青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向跟進來的杜曉七。
杜曉七指了指那椅子,道︰“斐公子坐吧。”
斐青點點頭,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這就是一張極其普通的椅子,可當斐青坐上去的一剎,心頭涌起的緊張感莫名消失。他有些驚訝地朝前頭看去,可除了垂下來的珠簾和紗簾,以及那後面影影綽綽的一條影子之外,他什麼都沒看到。
有些奇怪,卻不敢多問,斐青明白有些‘高人’喜歡把自己弄得神神秘秘。
杜曉七走上前,掀開珠簾和紗簾一角,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杜曉七的聲音從里頭傳出來道︰“斐公子,可以開始了。”
斐青又搓了搓手,明明手上什麼都沒有,明明已不緊張,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搓了搓。盯著前面垂放下來的珠簾和紗簾,目光微微放空,似乎在回想什麼。“三年前,我來雲鄉鎮探親,在流水河畔的梅樹下認識了 兒……”
三年前的斐青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才氣過人,溫文爾雅,陽城書院當教書先生,在南陽鎮頗有名氣。他的母親周氏是雲鄉鎮人,書香門第,在二十多年前也算是雲鄉鎮上一等一的美人。可誰也不會想到這位美人竟會嫁到外鄉去,且還嫁了個窮酸書生。斐青的父親當年什麼都沒有,就是憑一身才情讓周氏芳心暗許,私定終身。因這樁事,周氏還和母家鬧得斷絕了關系。
三年前,周氏收到母家來信,希望她帶斐青回去一趟。當時,周氏真的很高興,二十多年來,與母家斷絕關系算是周氏心里一道坎。如今,母家親自送信過來讓她回去,她豈能不高興?當天,周氏便叫來斐青,讓他好生準備準備前去雲鄉鎮隨她一同去探親。
也是因為那一次的探親,他認識了李玉 ,城西李府李瑁塤的小女兒。李玉 是李瑁塤最小的女兒,也是嫡出,長得貌美,更是知書達理,滿腹經綸的才女。她同斐青是在流水河畔的梅林認識的,那一年,梅林舉辦了一場賞梅宴,許多有才氣的人都會去那里‘大展拳腳’一番。
一般賞梅宴這種地方不適合女子去的,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更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全是男子的地方。可李玉 不是普通女子,她雖知書達理,可思想卻不守舊。喬裝打扮,改頭換面,將自己和隨行的丫鬟打扮成男子模樣後,她也去了賞梅宴。
一切的緣皆是從這賞梅宴開始。
李玉 和斐青的初遇可謂是針鋒相對,因兩人才情不弱,一張口便是斗詩。幾輪下來,顯然還是斐青更勝一籌,這讓李玉 心有不甘之余又對斐青心生了一絲仰慕。之後,斐青待在雲鄉鎮的日子就是被李玉 以各種理由請出去斗詩詞。這一來二去的,情愫便滋生了。一開始,發現自己喜歡上李玉 的斐青真以為自己有毛病,那時候斐青壓根不知道李玉 是女子。
他還以為自己成斷袖了。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收到李玉 來信,說約在流水河畔的梅林相見。當時,斐青以為李玉 是有事相邀,沒有多想便去了。可到那里,斐青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那天夜里,每每提及,斐青的心都會抑制不住地抽痛。
他打心眼里喜歡上的人卻是這般糟蹋他的心意,更不屑地訴說著與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那麼惡心。
到達梅林時,李玉 已在那里,她著一身女裝,嬌俏可人,讓斐青一時間沒有認出來。當李玉 叫住他,喚他的字時,斐青才知李玉 是名女子。在知她是女子的一瞬,斐青的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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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梅林內忽然燈火通明起來,許多家丁手持火把出現,他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和李玉 。接著,就听李玉 嗤笑著說道︰“游哥哥,你听到沒?這窮秀才說他喜歡我呢?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這癩蛤蟆啊總想著吃天鵝肉。”
李玉 說完這句話,一個眉眼上挑,面貌不俗,可目光有些不是很正經的男人就出現了,他走過來一把摟住李玉 的腰肢,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後,就對周圍的家丁招呼了一句。“揍,往死里的揍,讓他不敢在打我家小玉兒的主意。”
接下來的經歷對斐青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你希望我做什麼呢?”月七淡淡問道。
斐青苦笑道︰“我希望姑娘能幫我要回一樣東西。”
“東西?”
斐青道︰“是我當年贈予她的一塊玉玨,那是我斐家祖輩傳下來的,是給兒媳準備的。”
“斐公子可曾上門親討此物?”
斐青苦笑道︰“我去過,可李家守門口的家丁一听到我的名字就把我打了出來。這些年來我連她的面都不曾見到過,之前,我有想過借外公和外婆的名義去討回這塊玉玨,可李家人做事做太絕了,他們竟然……竟然陷害我外公外婆,害他們年紀如此之大還遭受被誣陷的罪,傾家蕩產……”說到這里,斐青雙手捂住臉,露出了兩只傷痕斑斑,丑陋猙獰的雙手。他看上去非常絕望,道︰“我對她已無情分,只想將這塊玉玨討回來。這玉玨是我斐家之物,我斐家的東西不想被那個女人給弄髒。”
月七道︰“討回物品之事你大可尋旁人。”
斐青放下手,面容疲憊道︰“……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找到月七這邊來,說明斐青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李家有頭有臉,在雲鄉鎮更是大戶人家,他的母家已被他牽連遭難,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只求討回此物。另外……”
“什麼?”
斐青閉了閉眼,一字一字道︰“我知月七姑娘這邊還能斷姻緣,我與李玉 之間尚未徹底斬斷此緣,勞煩姑娘能替在下徹底斷絕此緣,且若能見到她,幫我帶一句話給她。斐青自問光明磊落,從不與人結怨,她李玉 既對我無意,為何還收了我的玉玨?難道只是覺得戲弄我很好玩嗎?”
斐青的怨,斐青的恨,從他的字里行間中能听得出來。他曾經多愛李玉 ,現在就有多恨李玉 。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在流水河畔的梅林,因認識李玉 而毀。那一天,斐青最痛的不是身體上帶來的疼痛,而是心里的。
斐青的手也毀在那一夜,那本是拿筆的手,能寫出一手龍飛鳳舞的好字。那些人揍他時,有好幾下全是打在他手上的,刻意將這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毀于一旦。
“……這樁委托我月七定替你辦妥。”
斐青很感謝,他被杜曉七領出去時,忽然問道︰“月七姑娘,人為什麼會那麼簡單地對一個人動感情?若沒那麼容易,那該多好啊。”
屋里很靜,那坐在簾子後面的月七並未出聲回答他這句話。
見月七不回答,斐青也沒有多停留,只是當背後的門扉合上的一瞬,里頭幽幽傳來一句回答。
“情,因何而起,本就難尋難覓……又遑論是控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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