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冷汗從額頭淌下來，但同時內心的驕傲也被激了起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你年紀大不是！你是老大不是！但武林有武林的規矩，雖然四九年之後這幾十年出現了斷層，但武者的尊嚴是深深烙印在靈魂里的。每一個教拳的師傅，哪怕不是收徒，只是教著玩，也會灌輸一通武德。
這老頭這麼肆無忌憚，為老不尊，說明中華武林的斷層不只出現在內地。誰都沒向院子里走，包括龍頭老大洪爺。所有人都看著我，因為誰也不知道武者之間的規矩。這時候我拒絕也沒什麼，畢竟是小輩，又是在一個社團里。但我也有尊嚴。
我喊了張集過來，“給我拿個包來。”他以為我有什麼特殊的用處，或者做一個特殊的武器之類，飛快的跑去拿了個很漂亮的男款背包給我，好麼，竟然還是lv！我打開了，把收到的紅包和禮物都塞進去，還有手機錢包，囑咐他看好。然後大踏步的走向院子。
路過門口的時候我隱約听到大飛責怪朗青，“你怎麼也不攔著點。”
朗青哼了一聲，“攔什麼，用內地話來講這叫犯二！懂不？”
我差點泄了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停留的大踏步走到院子中間。吳老頭在嘿嘿的冷笑，似乎是一頭獵豹在看已經被擊倒苟延殘喘的獵物。但他錯了，他也許是獵豹，但那是很多年以前了，現在他已經老了。而我卻還沒被擊倒。
我抱拳當胸，“老爺子，我可是晚輩，您可要手下留情。”
我這似乎客套話，其實下場切磋哪有年紀輩分，除非是我不知好歹挑戰他。不過老頭倒是很得意我的客套話。胡子都翹了起來。
我說︰“那就請了！”穩穩的站了個三體式，伸出了左手。老頭雖然得意，但動手卻絲毫也不怠慢。前跨一步，腳尖擰著地面，穩穩的站好，也伸出了左手，和我的胳膊搭在一起。他的胳膊瘦瘦的，皮膚細膩，但搭在我的手上就像一根沉沉的鐵棍一般。
搭手是內家拳特有的切磋手法，不只是太極所獨有。主要是靠破解對手的發力來擊敗對方。但絕不是說的這麼簡單，需要很高超的技巧。前些年新疆召開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武林大會，請了許多所謂的高手，穿上根據香港老武俠電影設計的服裝，擺拍幾個造型，再聊聊天，表演一下。其中有個和觀眾交流的環節。有一個據說似乎崆峒派的高手，大個子，突然心血來潮，請觀眾上台來一場推手。
沒想到上來的也是個大個子，兩個人你來我往推了十分鐘，最後崆峒高人只好客氣的請觀眾自己下台，承認推不動。這個笑話在全國武術界廣為流傳，連練過幾年內家拳的新手都經常拿出來嘲笑一番。那個大個子觀眾只是個退伍軍人，沒練過內家拳，否則被人家推下去更笑話了。
我這方面的經驗也不多，只是和岳父對練過幾次。不過每次都是幾下子就被拉倒或者推出幾米遠。
我回想了一下岳父當時的教導，每次搭上手他總是說你要學會感應，感應對方的發力。感應到他的力道人就被你抓到了，然後就看你的了，或推或者化解。我做了個深呼吸，感受著胳膊上那根鐵棍的力道。
吳老頭卻和藹的一笑，“開始了！”他的胳膊突然一虛，我趕緊壓上去，然而下一刻那剛剛被我抓住的力道突然沒了！我整個後背的汗毛孔都張開了，這可是對敵時的大忌。對手消失了，不用看我也知道老頭在我眼前消失了。
此刻我必須做出反應，否則只剩挨打了。沒有考慮的時間，全憑第一時間的感覺，我接著身體重心前移的力量，猛然向前躥了一步。在我起動的剎那，也感覺到了身體左側一股大力襲來。
動作稍慢了一點，還是被那股力量掃了一下，我腰部用力，借著這一掃之力身體在空中轉了過來。只不過用力過猛了，後退了兩步。站穩之後我不禁臉紅，吳老頭已經在兩三米之外了。不知道觀眾看沒看懂，其實這一下我就輸了。
“行，反應夠快。再來。”他伸出了手。我只好上前，兩只手再次搭在一起。
他這次沒玩消失，左手虛晃，右手推了過來，我趕緊迎上去。這老頭的力道真大，山一樣，根本推不動。我只好減力化解，左手加力。老頭卻趁勢從右面攻了過來。我隨勢泄勁，虛退一步，突然向左面轉去。而老頭似乎早猜到了我的意圖，原地擰身，也跟著轉了過來。
兩條胳膊還搭在一起，但我的氣息已經亂了。老頭一直加力的右胳膊猛然一退，我慣性的攻了過去。然而他的身體卻猛然一抖，一股巨力向我撲來。我就感覺右胳膊推到了洶涌的潮水上，頭嗡的一聲，頭發都豎了起來。
趕緊收力，身體也輕輕一跳，力量的浪潮也席卷而至，我像落葉一般飛了出去。還好我跳的早，很好的卸了力道。等穩穩的站住了再看，又退了兩三米，幾乎還是剛才的位置。老頭站在原地嘿嘿的笑著，這誰都看的出是我輸了。
嘿！我這脾氣來的，這不是羞辱人嗎！“再來！”我小跑著過去，伸出了手。我就不信了，怎麼也得扳回點面子，咱可是正經練過河北派形意拳的，咱岳父可是正八經的武林高手。
吳老頭緩慢的伸出了手，臉上卻沒有輕蔑的意思。這次我主動進攻，他的胳膊剛剛搭在我的胳膊上我突然的減力，趁著他的手落在虛處的剎那，我突然向左一轉，到了他的左側。
老頭的大半個肩膀就在我的面前，我毫不猶豫的推了過去。但手推到他肩膀的瞬間卻滑向了另一面，老頭的肩膀一抖就卸了我的力道，同時也敏捷的轉了過來。左胳膊始終沒分開，兩人再次面對面。
長時間的緊張已經讓我有點疲憊，氣息也有些亂。看老頭卻依然氣不長出，一副悠閑的樣子。不能再等了，我怕左手再次下沉，右手卻沿著左臂向上撩了上去。他不得不隨著我的力道下沉，但右臂卻壓了上來，穩穩的壓著我。
不知怎麼了，我提不上氣，力道就提不起來，胳膊被死死的壓著。只好下沉，左臂推出。就這樣瞬間我們倆交手了十幾下，誰也沒佔到便宜。但我能感覺到他也累了，他練的多半是洪拳，且性格因素吧或者姿勢身份，始終是強勢應對。但年紀畢竟和我有差距，久了難免累。
我稍稍後退，拉著他的力道用到了實處，猛然間身體一抖，力量放了出去。兩股力道撞擊在一起。本來以為他已經力竭，但我就感覺像推到了牆壁上一般，老頭真強悍。進？兩強相爭必有一傷，何況我今天不在狀態，氣力總感覺不足，未必能佔便宜。可能是和麻姐正在蜜月期，那個有點操勞過度了吧。
瞬間我就做了決定，再次躍起，借力卸力。這次飛的更遠，三米開外吧。不過早有準備反而穩穩的站住。毫不掩飾的喘了幾口粗氣，和老前輩動手我本來就不怕丟面子。老吳頭就不同了，稍稍愣神，長出了口氣，這才調勻了氣息擺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宗師嘛！電影上都是這樣的。
不過這時我心里清楚，他哪算什麼宗師，放在我岳父面前，一個人能打他八個，估計一個回合都過不去。他連我都撩不倒，我可是在岳父面前一粘身就一個跟頭的。見好就收，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我一抱拳，“老爺子，甘拜下風。”
老頭的宗師範兒依然那麼足！擺擺手，“你小子已經很不錯了，基本摸到了門路，我年輕時也許還不如你呢！”我心里很不屑，那是一定的。
老頭說完虛的又說了句實話，“還有一點你沒注意，你剛才喝酒了吧？我沒喝！嘿嘿。”我這才明白，自己怎麼這麼沒狀態，感情和房-事過度毫無關系。是我喝酒的原因。酒是泄氣的，平時自然感覺不出來，但我們練內家拳的就很明顯了，更何況和人動手的時候。可別听武俠小說里胡說，說什麼痛飲一番再大戰幾百合！那就是找死的節奏！
老頭又嘆了口氣，“可惜現在的年輕人練武的太少了中華優秀的武道只能靠電影來維持發展。可嘆啊！”又看了看我，“尤其是大陸！你這樣的算是鳳毛麟角了吧。”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接觸的武林畢竟太小了。不過在我們鎮上因為有靳家的存在還是有很多人習武的。這老頭雖然是矯情，但看著倒像出于至誠。我就很配合的安慰了他幾句，“也不盡然，在內地有很多有傳統根基的村莊小鎮還是保持著很好的傳承的。”
“不是報道說武道在內地出現了的斷層嗎？”
“報道而已，實際上有很多民間的高手經歷了文革後還活著，同樣，這些年經濟發展社會穩定了，也有更多的年輕人投身到武術之中。所以武術的斷層是不存在的。真正的斷層是武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