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又是為了何事發火呀?若是底下的奴才們伺候不周,打殺了便是,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萬俟玲在外面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裊裊婷婷地踏進皇帝的御書房中,話語間柔情繾綣,倒是連屋外的冷風,也變得多了幾分風情。
“皇後一介女流,整日里開口便是打殺,不覺過于殘忍了麼?”朝羽帝心情正糟,連平日里見著總覺得有幾分愧疚的皇後,此時也沒能讓他忍下脾氣。
萬俟玲臉色一僵,隨後便是滿臉受傷的模樣,楚楚可憐地望著朝羽帝並不言語。
感覺到周圍忽然的寂靜,朝羽帝稍微收了收氣性,一晃神看到萬俟皇後一臉的隱忍與難過,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雖然他後宮佳麗無數,雖然是他自己甘願娶了萬俟玲當皇後,可整個宮中,他真正踫過的女人寥寥無幾。若不是為了制衡,他甚至連踏進後宮一步也是不願意的。他想要的,不過是柴米油鹽,執相愛之人之手,兩情相悅,共享白頭。
但就是這樣于平凡夫妻再簡單不過的日子,于他這一國帝王卻是無比的奢侈。
“皇後……朕知你自小習武,跟著萬俟將軍接觸過不少軍中事物,但在這宮中,你若一味依靠打殺來處事,誰有能服你呢?”走過去牽起萬俟玲的小手,朝羽帝不斷在心中催眠自己“這是蓮藕這是蓮藕”,方才忍住了將之扔開的沖動。
“什麼蓮藕?”萬俟皇後一臉的莫名其妙,不明白朝羽帝口中一直念叨著“蓮藕”是什麼意思。
“呃?朕是說皇後臂如蓮藕,十分優美。”朝羽帝只是稍稍一愣,便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話說了出來,立刻憑借他多年以來忽悠、敷衍後宮的經驗,把話轉了一個方向。
“陛下這話……可真是有些羞人了……”半掩面容,萬俟玲遮去嘴角勾起的冷笑,故作嬌羞姿態道。
“這是實話,有何可羞的?”拍拍萬俟玲的手背,朝羽帝順勢松開了對方的小手,搖頭否認。
萬俟玲臉上掛起笑容看著朝羽帝將雙手背在身後,心中輕蔑,卻並不點破。
都跟洛淺靈洛大丞相不清不楚這許多年了,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別人或許不知,但作為他的枕邊人,她又哪有不知的道理?或許一開始,她也曾有過少女情懷,期望著自己未來的夫君能對自己柔情萬千,為自己一心一意,可朝羽帝的身份,是注定了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的,她便又改了主意,盼望著夫妻和美,相互交心。然而,再多的少女情懷,在大婚之夜君王的酒醉囈語中,也消去了大半。再加上多年來朝羽帝雖然表面對她縱容客氣、實際上卻並不怎麼踫她,讓她再做不知,卻是難了。
一個女人,若得不到夫君的心,那便要讓夫君對自己心懷愧疚才是。萬俟皇後娘娘深深記得自己母親說過的話,只有讓男人一見著自己便心中有愧了,你才能得到更多除他以外的東西包括權勢。
萬俟玲從來就不是本分的女子,所以她才有膽子女扮男裝去各種三教九流之場所,並從這些地方學到了許多在他人看來不入流的東西。然而,不入流又怎樣?自古得大權勢者,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不過是因為那些髒手的活兒,都讓別人去做了而已。
“陛下還未回答臣妾今日是為了何事發火呢?”伸手挽住朝羽帝的胳膊,萬俟玲如撒嬌般地晃了晃對方,完美地演繹著一位討巧乖順的妻子角色。
既然你不喜歡我的踫觸,那這般能給你添堵的機會,我又豈能輕易放過?萬俟玲眼角余光往朝羽帝身前桌案上的奏折一掃,大致有了些頭緒。
果然一切皆如父親所說,那個害得他們的布置打亂的陌七月,已然是出現了。不然丞相府不會在消沉多時後,忽然就有了這般大的動靜。
“都是些朝政上的事情,皇後還是不要多問為好。”受不了萬俟玲這般近的貼著自己,朝羽帝只得冷下臉來,語帶斥責。
“……臣妾知錯,陛下息怒。”萬俟玲臉色一變,低頭認錯。
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自來有之,雖然萬俟玲並不以為意,但架不住悠悠眾口,此刻朝羽帝用這一點來壓她,她也只得認錯,不過卻更堅定了要站上更高位置的決心。
“有些事情,朕不說破,皇後也不要做破,不然傷了和氣,實非朕所願見。”朝羽帝繼續端著架子說道。
反正臉色都擺了,不趁著這個時候多說點什麼,等到下次再說還不知道要多久呢!
“臣妾……知道了……”把頭更低了低,萬俟玲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左右拼到最後,鹿死誰手也便明了。若是注定了她萬俟家必敗無疑,那麼她的低頭便是注定了的;若是笑到最後的是她萬俟家,那麼此時的羞辱,不也正是為了讓勝利的果實更為清香嗎?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既然已經選擇了要走的路,此時為將來的路作個墊子什麼的,又有何不可呢?
“既然知道,皇後便回去吧!”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朝羽皇帝陛下表示自己如今還不太適應這般的氣勢凌人,能不直面就還是不要直面了吧!
“是。”萬俟玲輕輕福了福,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踩著她那裊娜的步子走遠。
“暗零。”確定萬俟玲已經離去,朝羽帝便再也沉不住氣了。
一抹淡色的影子像是原本就隱藏于空氣之中,因著君王的命令才漸漸顯了身形,半跪在地的姿態恭謹得幾近卑微,好似面前這人,就是他的天與地一樣。
“帶一隊人馬,跟著暗十留下的記號,把丞相給朕帶回來!”朝羽帝說到後面半句話時,幾乎有了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的里面。
雖然洛淺靈一再強調他跟陌小七只是認識而已,但是這般迅速地就響應了對方的召喚,甚至連話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句,還是相當令人不舒服的。
“是。”領了皇帝的命令,暗零如出現般漸漸融進空氣中,最後消失于無形。
朝羽帝這時才稍稍感覺到了一些輕松,不管來不來得及把人帶走,至少要來得及阻止其他人動手腳,以免讓人措手不及。
萬俟玲今日來得這般迅速,倒是讓他肯定了不少事情。
丞相府雖不說銅牆鐵壁,但洛淺書的離開知道的應該只有他身邊的暗衛才是。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止自己,連皇後那邊也同時知曉了,可見該是暗衛中出現了叛徒,冒著風險給旁的人送了信。
只不知,收到這信的都有哪些人……唉!朝羽帝抓抓腦袋,苦悶之態相當明顯。
“主子!”老遠就看見立在廟門口的陌七月,探一立刻提氣縱身加快了速度。
“啊……回來了啊!”陌七月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探一一眼,卻並沒有注意到在他之後而來的洛淺靈,整個人好似精神抽空一般,悶悶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七,是不是淺書情況不妙?”暗十一站穩,洛淺靈便迫不及待地從他背上下了來,目標直指狀態游離的陌七月。
“……洛三哥。”聲音低低的跟洛淺靈打了招呼,陌七月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仿佛沒有听到對方的說話一樣。
“淺書到底怎麼樣了?”看陌七月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洛淺靈干脆按住他的肩膀搖晃了幾下,大有“還不清醒便繼續搖”的趨勢。
“對不起……洛三哥,對不起。”任由洛淺靈扣著自己肩膀的手指越收越緊,陌七月完全沒有多做解釋的意思。
“我不想听你的‘對不起’,我只想知道,淺書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本就焦慮擔心了一路,陌七月此時的態度更如雪上加霜一般,讓洛大丞相的理智全無。
他是知道洛淺書受傷的事情的,但因為陌七月有派人跟他要草藥,他便以為事情並不算糟糕,還有足夠的時間挽救。卻不想一來就听到這樣的話語,洛淺靈只覺得腦海中似有千萬雷電閃過,讓他完全不能自已。
“丞相大人請冷靜。”殺一從暗處走出,輕輕在洛淺靈手背上敲了兩下,讓他無法在折騰陌七月,方才慢慢補充︰“洛先生被青瑤郡主用了罌粟之毒,我就主子已是拼了命的在想辦法了,還請丞相大人不要再讓我家主子有更多的壓力為好。”
“你說……罌粟……之毒?”將注意力從陌七月身上撤離,洛淺靈看著殺一的表情,就好像他便是那個用毒者一般。
“是,所以我家主子才希望洛丞相能帶來藥草。”殺一點點頭,擋在洛淺靈與陌七月中間。
昨夜探一一走,陌七月便將自己一個人所在了這寺廟的藥廬中。只是這地方本就只是個別有用心的據點,很多東西都不齊全,以至于到最後,竟是陌七月在洛淺靈的房外,听了他一晚的痛苦嘶嚎,著實令他們這些看著的人都心生不忍。
“這樣麼……小七……”洛淺靈似乎冷靜了下來,越過探一走到陌七月面前,似要安慰般緩緩抬起了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