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不食人間煙火靈氣十足的生靈,只要它還執著著往更高的地方走,便不能嘗試的鮮血的味道。
陌七月那一摔,摔得失血過多不說,便是“冰界”里的某些植物,也發生了輕微的轉變。尤其只陌七月的血液里,還殘留著藤靈留下來的毒素,對于他本人來說不過是麻痹了感知,對于那些同屬藤類的植物來說,無異于催化劑一般,讓整個“冰界”隱隱變得陰暗了起來。
陌七月自己看不到,挽月卻是越發的心堵的。若不知自己還對這一方境界有著威懾力,也許在他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不過是一具干癟的皮囊了。現在這般臉上蒼白骨立形削的樣子,哪里還有一點點的活力與靈動?跟垂垂老矣的小老頭相比,不過是青絲仍在,皮膚不顯老態而已。
“小七……”帶著歉疚開口,挽月的嗓子一下子堵住了般,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我怎麼覺得我這是失血過多、饑餓過度的狀態啊?”沒听到挽月那輕微的聲音,陌七少爺躺在床上虛弱無比地開了口。
這個問題……貌似二者兼有之啊……
挽月的歉疚之心又上了一個台階。
自己是從來都不用吃東西的,若不是陌七月提起來,他甚至都忘記了有個詞語叫“饑餓”,有種東西叫“食物”。
“挽月?你還在嗎?”半天听不到回應,陌七月稍稍提高了聲調。
“啊……在的。”回過神,挽月下意識地回答。
“你怎麼……怪怪的?”陌七月皺了皺眉,猜測道︰“是不是零有來了?”
“也許是其他人呢?”不一定非得是零有才回來吧?心里想著,挽月卻並沒有說出來,只是語氣中帶上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緒。
“我看起來很傻嗎?”陌七月嘴角抽抽。
“目測你這鬼地方常人根本就進不來,除了零有,你覺得還有誰會來找你?”陌七月白眼一翻,語帶不屑。
……看來失血再多肚子再餓,某人的嘴皮子還是一樣的欠啊!挽月掐滅掉心里那點不合時宜的內疚,瞬間壓力全無。
“喂,別不說話好不好?”拍了拍身下軟軟的被褥,陌七少爺相當郁悶。
若不是知道自己不能有太多的動作,這樣天天軟塌塌的生活誰會願意啊?沒有自由不說,就連想下個棋都沒有工具,要多無聊有多無聊!如果再加上挽月的問十句答一句或者干脆不答……呵呵,陌七少爺表示還是讓他死了吧!
“你覺得這里不好?”響應陌七月的號召,挽月終于開了口。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陌七月一臉嚴肅。
雖然沒有仔細看過,但是這個地方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活人就是挽月了。他實在想不出來整日一個人呆著有什麼好的。何況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跟別提消遣打發時間了!簡直比坐牢還不如!
“這不是笑話,”挽月頓了頓,組織起語言,“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但更多的卻是紛爭,為名為利、為權為勢,因此而引起的腥風血雨,難道就是你喜歡經歷的嗎?”
到底是鮮少與人交談,真要正兒八經說道理的時候,挽月的水準……實在是慘不忍睹。
陌七月無言地瞪了瞪眼,如果不是眼楮被蒙住,他定要甩出去兩個大大的白眼的。
腥風血雨什麼的,他倒是想見識見識來著,卻一直都沒有機會。那些亂七八糟的陰謀陽謀和算計反倒是經歷了不少,簡直都快讓他懷疑自己的人生道路以後還有沒有光明可言了。
“你在這個地方……多少年了?”這麼古板的思維,得經過多少年的歲月沉澱才能歷久彌新啊?
“總有……幾百年了吧?”時間這個問題,挽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歲月流逝無聲無痕,一開始也許還計算著,到了後來,便也就無所謂了。
“什麼?”陌七月一激動,整個人就從床上彈跳了起來,大張的嘴里都能塞下一整個雞蛋。
“傷口!”一個沒注意就又看到了血濺三尺的場面,挽月表示自己的勞動成果被這樣浪費真的是很生氣。
現在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嗎?完全感覺不到痛楚也看不到東西的陌七少爺思維與挽月完全不在一條線上,腦海里不停盤旋著幾百年、幾百年、幾百年……對于自己竟然跟這麼神奇的一個家伙待了這麼多天,表示出了震撼到死的情緒。
看著陌七月身前衣物又是一片鮮紅,挽月無奈至極,卻也只能認命為之處理傷口。
撇撇嘴,要不是自己耳朵沒聾,他都感覺不出自己有傷在身好嗎?哪里還能關注到傷口裂沒裂開?挽月的要求太高了有木有啊?
“沒有?”微微抬起手,單膝跪在地上的灰衣人立刻感覺到了頭頂上的壓力,但卻連一點抵抗之心都不敢有,強忍著膝蓋像要碎裂的痛楚,再次回稟了一遍。
“屬下等由公子出去的地方擴大搜索範圍,整個古林里沒有發現任何跟那兩個怪物有關的東西,就連動物也幾近絕跡。”灰衣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幾近?”臉上纏繞著繃帶看不出表情,但零有越發含笑的聲音,卻讓大殿下的人都不由得繃緊了身體。
極致輝煌奢華的“捧月殿”,是整個地宮最寬敞的地方,現在有資格站在零有身邊的,也不過陸遠陸方兄弟兩人而已。
“既然是‘幾近’,那就是說還是有的……你似乎整理的不是太好……”零有手下的力氣又加了幾分。
隨著骨節錯位的聲音響起,在場的人都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膝蓋一軟,紛紛跪了下去。
“ 啪!”
腦漿迸裂不過就是如此,零有甚至都沒有親手接觸,單憑一只手,一道起勁,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便將一條性命了結在了離自己近十米遠的地方。
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液,在迸射開的時候不知道沾染到了多少人身上,將整個大殿渲染出莫名的恐怖,壓得人抬不起頭、喘不過氣來。
陸遠陸方兄弟兩人有志一同地將視線移到了頭頂上,被主人遷怒什麼的,他們還不想參與。雖然剛才那人死的慘了些,但誰叫他犯了錯呢?既然接下了查探的任務,就該事無巨細嘛!
“你們兩個,親自去查。”在某對雙胞胎兄弟還在感慨的時候,零有大人毫不猶豫地將後續事宜交給了他們。
于是,在某些意義不明的目光注視下,兄弟兩人只得老老實實地出去跑腿,暫時斷絕了繼續看熱鬧的心態。
零有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敲擊著座椅的扶手,他座下的人心髒就一下接一下地狂跳著,生怕下一個人就又輪到自己倒霉,同時在心里不停回憶著自己有沒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
“知道月殿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嗎?”估計是自己的心情平復的差不多了,零有才終于想起來現在不是想自己的事情的時候。
這個……要怎麼回答?
底下的一群人面面相覷,說出話會死的好嗎?主人您能打發慈悲給點提示嗎?
自“月殿”存在,他們這些人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從主人的意志,主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又哪里听說過意義這一說?如果真要說的話,掌控江湖算不算?控制人心算不算?
“呵,不知道對你們來說,才是最好的。”起身伸了個懶腰,零有視線微垂,看向那些明明心存疑惑卻不敢提出來的手下。
野心也好,忠心也罷,只要能為自己所有,就可以了。
工具,是不需要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的。
“從今往後,‘月殿’除我之外,陌七月的命令,都要放到第一位。”零有的語氣不容置疑,一身的壓迫之力警告著手下的那些人,這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是!”
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自然更加的不敢反對,只老老實實地應“是”便已足夠。
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是認真的了嗎?
雖然沒有跟零有站在一起,但是挽月依然又辦法知道他做的事情。
千百年來,零有曾經無數次地把這樣的權利交給某一個人,但卻從來沒有這樣明確地公開過,就像是肯定了什麼一樣。
“看來,一會兒他就要來接你了。”挽月仔細地把陌七月身上的傷口重新包好,整個人一派的閑適平靜。
“這麼快?”陌七月詫異。
“你不是很想見他嗎?”挽月溫和地笑了笑,將陌七月扶了起來。
“我怎麼不知道?”陌七月黑線,誰會沒事去想那個變態啊?雖然在這里確實無聊到了極點,但好歹挽月的神經是正常發展的啊!
自己不過就是離開了一下就認定來的人是零有了,這不是想是什麼?挽月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暗,卻很快就恢復了過來,沉默著把人往“冰界”的邊緣送過去。
一牆之隔,觸手不及。
零有看著冰牆中相攜而來的兩人,忽然就覺得在自己的腳下被劃下了一條鴻溝,讓他連跨步過去的勇氣都沒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