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班主任坐在辦公室里，手指磕在桌面上‘ 里啪啦’直響。
我挺直了背，不敢直視她眼楮。
“去……朋友家了。”
“朋友?哪個朋友?”班主任眼一眯，表情明顯變得不好起來。
我低下頭，總不能說是去杜護士家過夜了吧。
“好！”班主任一拍桌子，“你自己和你媽說!”
她掏出手機，就拿出記下學生父母聯系方式的單子，手指就在屏幕上點。
“等等…我錯了，我昨天晚上去網吧通宵了!”
我想了想，用了一個最靠譜的理由。
“今天早上送你來的那個男人是誰?”班主任放下手里的手機，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喂!請問是黃姍姍的媽媽嗎?我是她的班主任!”
“是杜穆穆!那個男人是他哥哥，我昨天晚上去他家玩，不小心玩太晚了!杜護……哥哥說太晚了，一個女生回家不安全，干脆……干脆第二天早上把我送回來……”
對不起了，杜穆穆。
杜穆穆站在辦公室里，看著我，一臉沉痛。
過了很久才從轉過身，對著班主任從嘴里擠出一段話。
“是的!她昨天在我家過的夜!”
班主任當時就怒了，指著他鼻子‘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多大啊，就學著帶女生回家過夜了，請家長，請家長，請家長!!!”
說道這里的時候，班主任才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接通的電話，把手機往我手里一塞。
“你先跟你的媽媽解釋一下，讓她別擔心……”
剛接過手機放到耳邊，話筒那邊一連串的呼吸聲，卻遲遲沒有回話我被這安靜弄的惴惴不安起來。
“……媽媽？”
“我听說你在學校里談了一個朋友。”那邊停頓了一會兒。“首先我表達我的主題思想，我並不反對你談戀愛，每個女孩都有青澀感情萌動的時候，會談戀愛並不奇怪。”
說到這里的時候，那邊傳來一陣笑聲。
“你也是我和你爸爸愛情的結晶，但我就希望你想清楚，每份感情的開始可能是一時的沖動，但它卻沒有天荒地老白頭偕老的持久，旺盛的荷爾蒙分泌可能還會讓你頭痛腦熱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為……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也是一樣，但是我希望你在行動之前都要思考、思考、再思考，我也多說無益，按你們這個年紀來說，我說任何事都是棒打鴛鴦，你們美好的感情康莊大道上的攔路虎……無論你做了什麼，都要記得爸爸媽媽愛你，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听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不由自主的紅了眼。
話題到這里的時候猛的一轉。
“總之，第一戀愛不能影響正事，學習！第二，情難自禁要帶套！就這樣……”
我看著‘嘟嘟嘟’被掛掉的電話，傻了眼。
杜穆穆看著手機，半天後才書豎起拇指對我說了一句。
“你媽真開明！”
那是談戀愛的對象是同校學生，而不是已經步入社會比我大上十幾歲的社會人士。
我比誰都了解我的母親。
她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文科的文藝少女，平時最愛莎士比亞的戲劇，听說我爸就是對面理工學院的學生，硬生生把拗口冗長他自己都弄不懂意思的莎士比□□詩背下，順利追到了我的媽媽。
縱使現在工作那麼多年，她骨子里還是當年的那個文藝少女，對這種校園的青澀戀情帶著一點回味與留戀。
可如果是杜護士呢？
當夢幻粉紅的詩歌畫進了現實的黑暗線條之後，她還會這樣坦然接受嗎？
“杜穆穆！”
不知道杜穆穆是說了什麼，讓班主任憤怒的大吼起來，始作俑者還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爸我媽都比較忙，這個點大概正在手術台上，你打電話給他們也沒用啊……”
“你把能聯系上的長輩電話給我！”
上午把我剛送進學校的杜護士，此刻便站在辦公室里，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和杜穆穆。
“是杜穆穆的哥哥吧?”班主任緩了緩語氣，“他說昨天和黃姍姍玩的太晚，黃姍姍就在他家過了夜，早上還是你送過來的。”
杜護士一愣，轉過頭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起頭與他回線，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
他突然抿起嘴角笑著搖了搖頭，張開嘴唇勾出的口型明顯就是。
僅此一次……
“咳咳咳！”
杜穆穆彎下腰咳嗽兩聲，不停的眨眼眼角示意我們。
“你們……”
班主任眼楮一瞪，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們。
“是的，天太晚了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杜護士轉過頭，接過話頭。
“是的，是的，我下次再也不和她玩的那麼晚了。”
杜穆穆笑嘻嘻的湊到我身邊，一把握住我的手。
這時，班主任像是打消了疑慮，表情才變得稍微好點。
“那還算沒有騙我。”班主任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對我說。
“以後不要在外面玩的那麼晚了，還有別听你媽說的，沒結婚之前不能有性 行 為。”
“不會的！”
杜護士面無表情的走到我和杜穆穆中間，一巴掌打掉杜穆穆的手，表情無比嚴肅的看著班主任。
“上學就要好好學習，絕不能早戀！”
“你們在搞什麼啊，在外面過夜也不提前說一聲，我莫名奇妙就背了一個鍋。”
杜穆穆一出辦公室門就開始抱怨，杜護士眼神穿過他的肩膀直直落在我的身上，那眼神說不出的真誠與執著。
“只要你不放棄，我就不會放棄，現在就什麼都不要亂想，好好學習!”
“喂喂喂，你剛才說不能早戀的！”杜穆穆叫了一聲，揉了揉他被杜護士打紅的手背。
我知道他的猶豫是什麼？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的回視他，伸手抓住他的手指。
“我也不會放棄，爸爸媽媽那邊我會解決的……”
“所以今天的事情就是這樣。”
我把放在抽屜里的籠子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戳了戳里面的小倉鼠。
“小月…我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小月就縮在籠子的一角，小小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我用手指輕輕的戳了戳它，平時早就翻身直接一口咬上來的倉鼠卻動也沒動，接著我從手指上感受到了一絲輕微的顫動。
它的身體在發抖！
“小月！你怎麼了？”
我趕快把它從籠子里拿出來。
它就攤在我的手心里，小小的身體燙的驚人，連貼到我手心的小爪子都是燙的，身體微微抽搐著。
小月生病了。
明明我出門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後就變成了這樣呢？
我不敢戳它，只是小小的晃了晃手臂，讓它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希望借此能夠緩解它的痛苦。
結果，不僅一點作用都沒起到，它反而縮緊著身體，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連忙從抽屜里拿出錢包，一手托著它，轉身就沖出寢室，結果剛下到一樓，就看到平時推進去的鐵門已經被拉了出來，上面掛上了一把大鎖。
通往外面的大門已經被鎖了起來。
我這才反應過來，看向一旁牆上的鐘。
晚上10點。
早過了寢室鎖門的時間。
多麼熟悉的場景，仿佛和我昨天在醫院等待的場景重合起來。
“吱……”
手中的倉鼠動了一下，它叫了一聲，緩緩抬起了頭。
那雙黑漆漆的小眼楮無神恍惚，小腦袋在我手中艱難的扭動著，最後停在了一個角度，和我雙眼相對。
黑色的眼楮就這麼亮了起來，它掙扎著立起身體，粉紅色的小爪子舉了起來，卻因為失去平衡在我手中打了一個滾。
我手指一彎，擋住它的身體，以防它掉下去。
它一滾，直接滾到我的食指邊，靠了上去。
然後我就看著，它直起了上半身，喘氣的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
它伸出了爪子，顫顫巍巍的抱住了我的食指。
“吱——”
那雙黑色的眼珠竟然濕潤起來。
它不想死。
我內心一陣刺痛，拳頭狠狠打倒眼前的鐵門上，‘砰’的一聲，整張鐵門都顫動起來。
“吱——”
它狠狠的喘了一下，最終還是失去了力氣，靠著我的食指緩緩滑了下來，小爪子晃動著拼命的想要扒住我的手指。
盯著我眼楮的小眼楮卻是沒有絲毫的偏移，一點一點的由亮變暗，像是逐漸熄滅的燈火。
捧在手心里的小心髒跳動的是那樣劇烈，像是要從那個小小的身軀中破殼而出，卻在突破一個頂點後緩緩的減慢止于休止。
它就這樣看著我，倒在了我的手心里，小爪子無力的垂到一邊，失去了生機。
小小的身體攤在我的手里，我卻覺得它沉重的我幾乎無法承受，整條手臂都在微微的顫抖。
生命的重量原來是如此的沉重。
我淚流滿面。
我突然明白了，眼睜睜看著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那麼，眼睜睜看著病人生命的流逝的杜護士，該會是多麼的痛苦。
我托著它的身體站在鐵門前，失了神。
透過鐵門的縫隙，外面的場景漆黑一片，唯有幾座圍繞的路燈還忽閃忽閃的閃著光，寂寥昏暗的可怕。
我抬起另一只手，想推開眼前的門，手指踫到堅硬的物體，黑色的小靈通頓時映入我眼簾，我手指顫了顫，緩緩的把手指按在鍵盤上。
爛熟于心的號碼，甚至不用調出聯系人，幾秒鐘就全部顯現在灰色的屏幕上。
我按下了通話鍵。
這時，我才意識到，杜護士在我心中竟然已經深刻到了這種地步。
提示的忙音都沒有重復幾下，電話那頭就迅速接起了電話。
“……黃姍姍。”
熟悉的聲線響起的那一刻，眼淚控制不住的流出，喉嚨卻像是被縫住了一般，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
“……怎麼了？”
我再也忍不住。
“杜護士……”
語音里濃重的鼻音把我也嚇了一跳。
“……你是在哭嗎？”
“嗯……”
死去了生命的小身體，溫度緩緩褪去，現在就像是一塊小小的冰塊放在我的手心中一樣，我卻什麼都無法為它做。
我為它的死去感到難過，卻更為昨天躺在我懷中的杜護士難過，我竟然還在那時心中還有點埋怨杜護士不在身邊。
我張開嘴，開口卻只是濃濃哭泣的喘息，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怎麼了？”
我緊緊握住電話下端，眼淚 里啪啦打在手背上。
“……就是突然很想抱住你……”
電話那頭短促的停頓了一下，接著像是胸腔震動傳來的細微笑聲。
“我也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