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麼夢?”
隔了好久,許飛瓊忽然問。
“啊?”秦悠筷子上夾著的袍子肉掉在了桌上,他還以為許飛瓊會問關于那個鬼故事的細節呢。
“你昏迷了整整兩天。你難道不奇怪麼?”
秦悠再次埋下頭,邊吃邊說︰“有什麼好奇怪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
許飛瓊閉上嘴了。
魔教也有大夫,雖不及藥王谷的谷主重白,但也算是國醫聖手。當年因為卷入鎮南王府世子爭奪中,本來要被全家抄斬,最後被路過的于衡救下,從此忠心耿耿的跟在于衡身後。
這個大夫姓樊名瑜,在秦悠昏迷的第一天就來給他診治,之後臉色相當不好。
“他怎麼樣?”
樊瑜直搖頭,許飛瓊急了,“這病了就吃藥,就修養,這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啊?”
樊瑜雖然已經加入魔教,但畢竟做了好幾十年的良民,自然不會太壞。他斟酌片刻,道︰
“鏡公子已經病入膏肓,活不過兩個月了。”
“什麼!”許飛瓊大驚失色,“怎麼回事?”
樊瑜嘆了一口氣︰“老夫仔細查了,這鏡公子元氣大傷,一直未養好,又顛沛流離,反復受驚,傷上加傷,已是瀕死之像,老夫……唉,老夫回天無力啊!”
許飛瓊已經鎮定下來,臉上已經看不出剛才的驚慌失措。
“怎麼了?許仙子似乎很憂慮?”
秦悠打斷了許飛瓊的回憶,她面無表情的轉向秦悠,默默凝視了片刻,突然覺得,這也未嘗不好。
于衡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的,相反他會想辦法延長秦悠的壽命,然後用各種方法折磨這個少年。
那些曾經得罪過于衡的,下場無一不慘。
“鏡公子可知,最近有人試圖闖入總壇,還殺了我神教兄弟一十二個。你知道此人是誰麼?”
還用想麼,肯定是葉清蟾。
此時此刻,秦悠也有些想葉清蟾了。這個青年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卻不壞。讓他想起以前見過的布偶貓,長得漂亮極了,不喜歡叫,卻特別粘主人,總像一個衛士一樣站在一旁。
“這件事我壓了下去,但是秦公子,如果葉清蟾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神教的威嚴,我就不能保證他的安全了。”
“你多心了,葉清蟾很厲害,不亞于徐蘭卿,我想你們神教里應該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
許飛瓊心里相當不爽,反駁道︰“是啊,也許單打獨斗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秦公子可別忘了,我們是魔教,可不是那些假仁假義的正道。為了達到目的,我們可是會不擇手段。比如——”
許飛瓊抓起秦悠的一只手,仔細端詳那縴縴手指,如玉般溫潤潔白,心中忍不住贊嘆,不知這只手撫琴的樣子有多麼美,又或是撫摸在自己的身體上……可惜,竟然被人斬斷了一根。
“這手指那麼美,是誰斬斷的?”不等秦悠回答,許飛瓊又說,“要是再斬斷一根,送給那個葉清蟾,你覺得怎麼樣?”
“你到底想要什麼?”秦悠皺著眉,“關于無字天書我已經和你說了,除了雛鵬,沒人知道埋骨之地在什麼地方……”
許飛瓊湊近,兩人的距離近到都能看到彼此的睫毛。
“可是為甚我覺得你在說謊呢?”
“你有什麼證據?”
許飛瓊望著那雙美麗的眼楮,忽的覺得秦悠和于衡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比如那雙眼楮,雖然顏色不同,但都有著魔性的誘惑力,讓直視的人再也掙脫不了。
“如果我說是女人的直覺,秦公子你信麼?”
女人的直覺啊,他能說牛逼麼。連于衡的魔眼都沒發現他說謊,卻被這個女人一眼看穿,秦悠盡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破綻。
“也就是說沒有證據啦?唉,許仙子听我說一句,女人到了更年期,總是疑神疑鬼,你所謂的直覺是錯覺啦!我敢保證,我對你,對于衡說的,全都是真話。”
“更年期是什麼?”
“呃……是女人戰斗力量最強的時期。此時以一當百,打得過小三斗得過流氓,乃女中漢子也。”
許飛瓊笑了笑︰“或許吧,但你絕對隱瞞了什麼。我們現在是盟友,秦公子還是趕快坦誠,免得彼此誤會。”
秦悠無辜的聳聳肩︰“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許仙子不也有什麼在隱瞞我麼?”
“有些話現在還不能和你說,因為如果你知道了,那麼左使也會立刻知道。”
秦悠掀起眉毛︰“什麼意思?難道于衡能從我的眼楮中看到什麼?”
“秦公子太單純,就算沒有攝魂術,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麼。相反,左使的攝魂術並非萬能,只要知道方法,是可以避免被讀心的。”
“哦,修習大腦封閉術麼?”
“大腦封閉?好意思的形容,不過差不多。算了,秦公子覺得我不誠信,那麼我就拿出點誠意吧!”
許飛瓊從袖中拿出一塊手絹,秦悠一眼看出那是屬于他的手絹。
“葉公子有留言要我交給你。”
秦悠接過手絹,上面很干淨,看得出有人勤洗,散發著一股幽幽的桂花香,還匆忙用血寫了一行字——勿憂,吾定當殺光魔教妖孽!
秦悠心平氣和的合上手絹,遞給許飛瓊,許飛瓊驚詫極了︰“秦公子不要?”
“這根本不是葉清蟾的。”
“?”
“因為葉清蟾根本不識字,也不會寫這個給我。”
“怎麼可能!”許飛瓊這次是真的變了臉色,“我明明看到他寫——你騙我!”
許飛瓊嬌嗔一句︰“你個小騙子,竟然套我話。”
“不敢當不敢當,禮尚往來罷了。”
“好吧,這塊手絹是我從葉公子懷中順來的,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的。他寫給你的在這里。”
許飛瓊又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這塊的確是葉清蟾的手絹,上面只寫著兩個字,等我。
秦悠心中一片起伏,捏著手絹的手都有些顫抖。他又想起葉清蟾每次害羞時,總是別過頭不肯看他的場景。
明明已經做好走向死亡的準備了,卻因為這兩個字而忍不住難過。
就算他不是雛鵬了,他也想要活下去。他不想和誰搶什麼,只是想平靜的過日子罷了。他想起在木梨村那平靜的生活,想起小翠花和石頭,想起那些憨厚的村民。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許仙子還是明著說要我做什麼嗎?”
“好,爽快,我要你殺了左使。”
秦悠抬起頭︰“你不怕左使發現麼?我很容易被看穿的。要是我被發現,你也跑不了。”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自有辦法。”
許飛瓊走後,秦悠一個人獨自在床上思考剛才的一番話。他開始重視這個女人了。
最早,在武林大會見到她的時候,秦悠以為這人是于衡身邊的心腹。
但是自從被魔教抓住,他和這個女人接觸來看,又不像。特別是刑堂里那一幕,讓秦悠感覺,許飛瓊既不是左使也不是右使的人。
那麼這個女人到底是听從誰的命令行事?
一個人影從記憶中浮現。
會是那個袁公子麼?
秦悠當時離得遠,並未看清此人的相貌,但總有種感覺,這個人不簡單。
“鏡公子,玉面郎君有請。”
玉面郎君?
“誰?”
“公子去了就知道。”
這個雲兒小婢,其服務態度惡劣,除非必要,否則一個字都不多說。
“不去了,我要睡覺。”雲兒臉上一點詫異都沒有,仿佛真的是機器人一般,安靜的退了下去。
秦悠也不打算出去晃悠,免得被有心人抓,他回到里屋,直接躺在床上休息。
沒過十分鐘,門再次被敲響。
被吵醒的秦悠相當不高興,嘟囔道︰“我什麼地方都不去,我要睡覺。”
“哦,是嗎?難道秦公子不關心徐蘭卿的小師妹的死活了嗎?”
秦悠立刻從床上爬起來。
門外站的人是那個戴面具的男人,玉制的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秦悠能感受到面具背後的惡意。
這個男人對他的敵意相當重。
“尹萍怎麼啦?”
“鏡公子去了就知道。”
秦悠跟著面具男,再次來到刑堂。
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教主的座位旁空著一個位子。
他一進場,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驚訝,更多的是不懷好意。
“鏡公子,歡迎你來到魔教。”
“呵呵!”
比冷場還要冷的是于衡,他在看到秦悠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怒了。只是他也帶著面具,看不出表情。
怎麼回事?
看于衡的樣子,他似乎不太想讓秦悠出現在這里。秦悠甚至有種感覺,于衡在努力隱藏秦悠的下落,至少他不想讓那個教主知道秦悠的存在。
為什麼?
答案恐怕只有一個,他想獨吞無字天書里所有的東西。
秦悠一邊走一邊思考,卻不想有人伸腳來絆,秦悠猝不及防,摔了個大跟頭。
周圍全是惡意的嘲笑,還有人吹口哨譏諷︰“鏡公子師承無機老人,怎地如此沒用?連路都走不好?”
秦悠淡定的爬起,淡定的整理一下衣擺,來到教主面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