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每一個字都深深的撞擊著月明軒的心,倒不是因為對月懿心存愧疚或者其他情感。
自從穆喜脈失蹤之後發生的一切,每一分思念、煎熬和擔心,這麼多年以來不曾有過的錐心刺骨的心痛,折磨的已經快要癲狂。
昏迷了兩天,總算暫時忘記了一切、忘掉了疼痛。
醒來的一瞬間,心底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失落感如同無邊無際的黑夜一般襲了過來,就連呼吸都變得苦難酸楚起來。
沒想到這個時候,月懿還敢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本就對她心底頗多不耐和抗拒,只覺得眼前的月懿滿是憤怒和嫉妒的臉猙獰可怖的很,哪怕再多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
原本只想無視過去,但她不該提及穆喜脈,更不該提及穆喜脈已經死了的事實,這一點無疑觸及到了月明軒心里最後的底線,無論如何,心底的怒火已經無法抑制。
“出去!”
“……月明軒,你……”
原本還隱忍著的月懿終于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啦嘩啦的便落了下來,跑了出去,紅色身影一點一點的融進漆黑的夜里。
“明軒哥哥,你居然敢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小姐,小姐,你慢點跑,當心摔著了!”
冰兒一路跑著追了好遠,卻不像月懿一身武功,身子平衡性極好,即便是夜里,跑起來也未見太大難度,冰兒卻不一樣,費盡全身力氣,路上磕磕踫踫早已經一身傷痕,還是被月懿落的很遠。
“摔著?是啊,我怎麼這麼笨,連摔著都那麼難……”
月懿心里不由的奚落自己,這麼久以來,向來性情耿直的她最看不慣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可現在世易時移,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苦肉計這種東西卻成了她吸引留住月明軒的手段了。
“如果我摔著了,明軒哥哥就會心疼,看我一眼嗎?呵,月懿啊月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下作了?不惜委屈自己只為了討他一個正眼,結果呢,不過是被人無情的踢開罷了!”
“……穆喜脈,我恨你,我恨你!”
“救我……救我……”
黑夜里,不知道哪里傳來的聲音,盡管微弱,卻是逃不過月懿的耳朵,空氣里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不過就是一瞬的凝神,月懿已經可以確定那血腥味兒是來自哪里了。
“救我,救救我……”奄奄一息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不過卻相比先前已經更加微弱了。
“氣息如此微弱,必死無疑,救與不救有什麼區別?何況……我救人,又有誰來救我、幫我?呵……”
這樣想著,月懿的腳步不過停頓了半瞬,便有決絕的邁了開去,管他是誰,反正與她無關便是了。
“三小姐,救……救我,三小姐!”
三小姐?月懿心里一緊,當下便覺得事情遠比她想的簡單,原本以為不過是一些不知死活的人膽敢擅闖鳶尾山莊,自食惡果。
可是,她是鳶尾山莊三小姐不假,自從這幾年去了鳳鳴山學藝之後,幾乎過著的是與世隔絕的生活,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鳶尾山莊,卻沒有幾人真正見過她的真面目。
一個在夜色中能認出她的人,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既是這樣,她便不能不管了。
“你是誰,救你?憑什麼救你?”
假山後面的草叢里,果然躺著一個受傷的男子,昏暗模糊的夜色下隱隱的可以看到那男子胸前已經被血染透的衣裳,顯然傷的不輕。
那男子看見月懿,竟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盡管已經奄奄一息,卻還是憋著一口氣,“……三小……小姐,我要見……少莊主,有要事稟告。”
“哼,見少莊主?你當少莊主是想見就能見的?”
“三小姐,奴婢總算是追上你了,你站在這里……做……啊!”
冰兒隱隱看見地上躺著的男子,當即幾乎嚇得昏了過去,若不是被月懿一把拉住,只怕早已經跑的沒影兒了。
月懿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有什麼好怕的,大驚小怪!”
對于眼前這個受傷的男人,她倒是來了興趣,十有**是莊內的人不說,口口聲聲要見的還是月明軒,直覺告訴她,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與月明軒脫不了干系的不可告人之事,會不會……
不管月明軒如何待她,她終究一心一意為月明軒著想,未見一絲一毫的猶豫,況且如果她能幫月明軒這次,是不是就會讓月明軒注意到她的重要性呢?
如此不虧本的買賣,哪里能有不做的道理?
“你見少莊主,可是有什麼重要之事,不妨跟我說,我替你轉告,何況……你也活不久了,怕是沒命見到少莊主了。”
“三小姐,茲事體大,屬下定……定要親口告訴少莊主,我是活不久了,煩請三小姐將少莊主請過來……”
“親口告訴少莊主?你這是不相信我,還是太相信你自己,不說是吧,那好,你便在這里自生自滅,本小姐全當今夜從未看見你!”
話音剛落,月懿便欲轉身離去。
她心里在賭,以男子的傷勢和氣息而言,也不過是憑著心里的未達到的目的強撐著一口氣罷了,如今她便是那男子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都放不下的事情,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這根救命稻草。
若是手里她能夠得知這不可告人之事,還怕月明軒會不理睬她?
“穆喜脈,難道是跟穆喜脈有關?不行,無論如何,我必須知道他究竟想跟明軒哥哥說些什麼!”
越是渴望接近秘密,便越是要賭的決絕,一轉眼,月懿腳下的步子已經跨出很遠了。
男子見狀,大概是因著急而氣血上涌,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三小姐,我知道……是誰、是誰殺了穆姑娘。”
穆……穆喜脈?
月懿心里一緊,眼神猛地便陰冷了下來,“穆喜脈,穆喜脈,怎麼哪里都是穆喜脈?死都死了,還陰魂不散做什麼,哼,不管是誰殺了你,不過都是你咎由自取罷了,怨不得別人!至于你……將死之人,倒不如給你個痛快!”
無聲無息,前一秒還在月懿腰間別著的鞭子一頭已經緊緊的縛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上,男子掙扎著,眼看著最後一口氣就要斷去,月懿一臉陰狠猙獰,只要再稍一用力,瞬間便能取了性命。
“說,是誰?”
“二……二老爺。”
“……若穆姑娘在天有靈,定也不願看到少莊主為了她這幅模樣,不管是誰幕後指使……”
屋里,甫祁正悉心安慰著一身黑衣、臉色哀戚肅殺的穆喜脈,畢竟死者已矣。
月懿在門外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明軒哥哥,我知道穆喜脈是誰害死的。”
“……是二叔,方才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是二叔指使的他帶人帶走了穆喜脈,將穆喜脈投進了懸崖之下,好不容易從二叔手里逃出來,只可惜……傷得太重,還是死了。”
月懿看著月明軒冷漠疏離的側臉,心里萬般情緒交雜,眼楮每每觸及月明軒的臉,心里的痛和怨就多了一分。
若不是為了……她定不會讓方才看見的一切讓第三個人知道。
一屋子靜謐,月懿這才發現居然沒有一個人對她的話做出反應,難道是她說的還不夠明顯具體?還是他們早已經知道了,那她的心思不是白費了?
一抬頭,卻正好對上兩雙震驚的眸子。
“三小姐,你方才說,穆姑娘之死,是……是二老爺所為?”
白擔心一場,月懿暗自舒了一口氣,也更加理直氣壯起來,“是,不過我也知道,空口無憑,如今人證已經死了,你們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既然是二叔做的,總會留下證據。”
“這……”
一直連正眼都不願看月懿一眼的月明軒眼神總算是柔和了一些,盡管依舊是那般幽深寒冷,如同千年玄冰一般。
不過是如此微不足道的東西,卻讓月懿心里溫暖了不少,心里再多不滿和怒氣頓時也不過如此,看來,她的選擇和打算是對的。
“明軒哥哥,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定是以為她的死與我有關對不對?呵,我是討厭她恨她,卻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我也奇怪,二叔與穆喜脈無冤無仇,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可能是不想看見更多的人被有心之人蒙蔽眼楮,有時候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卻是對的,我累了,也該回去歇著,信不信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一口氣說完,都沒來得及看清楚月明軒的表情,月懿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原來,不吼不叫不怨,對誰都好。
“冰兒,你說他們會相信我的話嗎?”月懿眉頭緊蹙著,有些擔心的問出聲。
“哪里有什麼相不相信的,本就是事實,再說,小姐,奴婢方才見少莊主對你的態度似有好轉,只要小姐以後不管少莊主如何對你,你都溫柔誠心的待他,總有一天少莊主會被你打動的……”
月懿冷冷的瞪了一眼多嘴的冰兒,卻也沒有多加責備,畢竟冰兒說的也沒什麼不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