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大抵是太了解穆喜脈的脾性,盡管穆喜脈嘴上答應了再也不會離開七王府,做什麼混跡江湖的荒唐事,七王爺夏子涼自然不會輕易就相信了穆喜脈的話。
常說知女莫若父,夏子涼料定穆喜脈不會輕易放棄,穆喜脈也明白她那個王爺爹爹絕對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由此,畢竟剛剛回到七王府幾天,最好的莫過于安安分分的呆著。
可是,人是呆在七王府,她的心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這段時間以來幾乎時時刻刻相伴左右的那個人。
以前只覺得兒女情長這種事與她那種灑脫不羈的性格多多少少是有些格格不入的,現在親身經歷了,才發現,即便在灑脫不羈,在月明軒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個在簡單不過的女子而已。
也終于明白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以至于連續兩天晚上,都夢到了與月明軒有關的夢境。
“明軒,你來了。”
第一次相遇的酒樓,一身白衣、眉目清冷、淡漠疏離的月明軒雙手負在身後,修長身形款款向穆喜脈走來,明明近在咫尺,卻又相隔萬里,在月明軒眼里,就像是看不見穆喜脈一般,清冷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一瞬間,眼前所有消失不見,只剩下漆黑一片,留下穆喜脈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無論怎麼喊叫月明軒的名字,卻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
“月明軒!月明軒……”
燻香繚繞的屋子里,窗外月色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晝,突然驚醒的穆喜脈無助的看著空蕩蕩的屋內,額頭上晶瑩的汗珠在月色下閃著冰涼的光。
“原來是夢……”虛驚一場,穆喜脈躺下,可再也沒了睡意。
記得上次穆喜脈賭氣離開鳶尾山莊的時候,月明軒派人四處找她,不過是一天一夜,月明軒就已經不復往日的風姿,難掩憤怒和擔心的疲累之色,當時他們之間不過是互相看不順眼,其實現在想想許多情景,月明軒對她的心思早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吧,只可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穆喜脈平日里自詡冰雪聰明,真的面對某些事的時候,總是有些的後知後覺,好在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只可惜,好景不長,一著不慎就被別有用心之人下了套。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想必月明軒一定是四處派了人找她,肯定擔心壞了,相愛之人必定在心意上是可以互通的,她做這樣的夢,一定是有來由的。
想到這里,穆喜脈心里的某個角落隱隱作痛,對月明軒已經不單單是相思之苦,也多了擔心和關切。
偏偏此時她想要離開七王府,離開京城,趕往鳶尾山莊,一定困難,若貿然行動,萬一真的觸怒了她那已然震怒的王爺爹爹,以後想出去可就難上加難了。
可也不忍心讓月明軒不明就里的擔心她的安危,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想辦法給月明軒報個平安才好。
想到這里,穆喜脈便找來了筆和紙,從來都不喜歡折騰詩詞歌賦之類的酸腐晦澀的東西,也不是個才情橫溢、敏思慧想的人,凝思片刻,洋洋灑灑也不過寫下了幾句話,大抵是向月明軒報了平安,表明過段時間會去找他,讓他不用擔心。
接下來的漫漫半夜時間,對于穆喜脈來說可也真是煎熬的很。
翌日,天空中潑墨一般的夜色總算是慢慢的有了轉明之色,貼身丫鬟憐兒剛一進門,穆喜脈便猛地從錦被中驚醒過來,噌的一聲坐了起來,倒是嚇得憐兒一身冷汗,愣在原地好半天沒回過神來,要知道以往,除非是火燒眉毛,穆喜脈定是非睡到日上三竿不可。
“憐兒,來來來。”穆喜脈招呼憐兒過去,將放在枕頭下面的一封信遞到了憐兒手里。
憐兒疑惑,不知道穆喜脈這反常的舉動又是在打什麼如意算盤,畢竟跟在穆喜脈身邊也有了一些年頭,對自家這個古靈精怪、片刻安靜不下來、闖禍當家常便飯的主子是在了解不過,在一次次驚心動魄中早已經習慣對穆喜脈抱著“防備”的心態。
不過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穆喜脈性子耿直不喜歡拘束與那些繁瑣的主僕禮節,向來是把憐兒當妹妹看的,憐兒也知道感恩,一路跟著穆喜脈“出生入死”,兩人之間早已經超越了簡單的主僕之情。
“郡主,這是?”
一夜的時間,穆喜脈早已經備好了說辭,“我離開七王府這段時間,遇到了不少事情,壞的有好的也有,不免受人恩惠,我一個堂堂的郡主,若是將來有一日給人落下口舌,說我不懂感恩,與我與七王府都是奇恥大辱不是?這封信是寫給鳶尾山莊一位大哥的,多謝他出手相救之恩,你找人給我送去吧。”
信封外面,飄逸灑脫的寫著四個大字,“甫祁親啟。”
不直接寫信給月明軒,一來考慮到月明軒身份特殊,二來則是為了避開有心之人的眼楮,三來甫祁一定會把信交給月明軒,不過是多繞了一個彎子而已,卻省掉了許多麻煩。
因為穆喜脈回來七王府之後,多多少少跟府里人講了她此次闖蕩江湖的見聞和經歷,憐兒日日跟在穆喜脈身邊,對這些事情早已經再清楚不過,對于穆喜脈的說辭倒是沒有半分的懷疑,想也沒想的便將信接了過去,滿口應下了。
“郡主,知道了,等奴婢服侍小姐用過早飯之後,便去找人給你送信。”
終于了卻了一樁心事,穆喜脈的心情總算緩和了不少,幾乎一夜未眠,沒等吃早飯,已經倒頭補覺去了。
七王府書房,憐兒跪著,夏子涼眼神凌厲,神情肅殺,已然是知道了什麼。
良久,夏子涼終于開口了,“郡主讓你出去做什麼?”
憐兒神色倒是自若,抬頭無辜的看了一眼夏子涼,“回王爺,郡主說想吃陳記的花生酥了,差奴婢去買些來。”
夏子涼眼神一緊,眼神中冷光凌厲,冷哼了一聲,“哼,東西拿來。”
“東西?奴婢愚鈍,不知道王爺說的……”
沒等憐兒說完,夏子涼一個眼色,隨身侍從便上前一把抓住了憐兒的手臂,進而將憐兒放在袖間的一封信拿了出來,眼睜睜的看著那封信落入了夏子涼的手里,化作了灰燼。
稟退之後,夏子涼身邊的侍從送玉兒出門,耳語了幾句……
中午,穆喜脈正睡得香甜,突然就覺得手上奇癢,撓著撓著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便看見了站在窗邊手里拿著一個小瓷瓶的穆溫馨,穆喜脈頓時明白了,驚恐的望著一臉得意的穆溫馨,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娘親,你又拿我試你練得毒藥!”
穆溫馨一把便將手里的小瓷瓶揣進了懷里,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咋咋呼呼的穆喜脈,“臭丫頭,你也太小瞧你娘親了,這要真是毒藥,你覺得你這細皮嫩肉的小手經受得住?”
穆喜脈無語,也對,畢竟當娘的怎麼也不會拿自己的女兒試毒不是?至于拿一些無關痛癢的被她娘當做面粉看待的藥粉來捉弄她,好像已經習慣了。
“是,多謝娘親開恩!”
“……喜脈。”穆溫馨突然神神秘秘,一臉壞笑的湊到了穆喜脈的面前,鳳眸緊緊盯著穆喜脈的眼楮,似乎向從中探尋到一些什麼一般。
“嗯?娘親……你為何這樣看著我,難不成我臉上還長了花不成?”
“臉上長沒長花我不知道,心里倒是長滿了。”
什麼?穆喜脈有一瞬間的愣神,實在不懂她那跳脫的娘親心里在想些什麼,可是一看到穆溫馨那怪怪的笑意,這才想起來當時在鳶尾山莊玉兒打趣她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頓時恍然大悟。
的確,不過是被穆溫馨這麼旁敲側擊的提到了,穆喜脈的腦海里已經閃現出了一張熟悉的臉龐,豈止是心里開滿了花,臉上也難掩羞澀幸福的色彩。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穆溫馨的眼楮,她盈盈一笑,盡顯風情,儼然已經洞悉了一切,“怎麼樣,還不跟娘親我說實話?”
穆喜脈趕緊將眼楮從穆溫馨的視線中移了開去,斂了臉上的甜甜笑意,故作疑惑的看著穆溫馨說到,“娘親要我說什麼,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好,我就說明白一些,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人,一個能讓我的寶貝女兒臉紅心跳患上相思癥的人。”
“咳咳……沒,沒有。”穆喜脈狂汗,心里疑惑,難道她表現的那麼明顯?
“當真沒有?你可別想騙你娘親我,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那是那是,我怎麼騙的了娘親呢?”鑒于這個問題糾結下去只會有弊無利,穆喜脈打斷了穆溫馨的話,只想著趕緊將她那眼楮賊亮的娘親打發走,“好了,娘親我要起來了,憐兒不在,娘親可否親手幫我選一套衣裳來,好不好嘛,娘親!”
穆溫馨無語,不過既然不願意說,她也不想逼迫,“你啊,竟然使喚起你娘來了!”
“嘿嘿,女兒謝過娘親……”
看著穆溫馨的身影在門口一點點消失不見,穆喜脈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心,整個人皮球泄氣似的耷拉趴在床邊,似有心事在懷。
“要是明軒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會不會怪我對他隱瞞,爹爹和娘親會不會不允許……”
穆喜脈心里明白,身為七王府的郡主,身體里流淌著皇室血脈,若她性子稍微順從一些,只怕現在早已經不知道嫁做哪家王孫公子之妻了,鳶尾山莊作為江湖大派,原本這些年朝廷和江湖的關系就很微妙,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以至于兩者之間向來界限清楚,井水不犯河水,她跟月明軒之間的結合,必定不會順利,不過不順利,不代表她就會妥協。
相比于擔心這些,她心里其實更擔心月明軒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會不會怪她刻意隱瞞,從而因為她的身份與她疏遠。
想到這些,穆喜脈在心里暗暗的下定決心,等下次見到月明軒之時,一定要的坦誠一切,到時候何去何從是以後的事情。
況且,在她的心里,有一種隱隱的感覺,月明軒不會因為她的身份就與她心生嫌隙,不是她盲目自信,倒是憑著相處中對月明軒的了解。
“也不知道我給明軒的信,他什麼時候才會收到,看來,我得盡快去找他了……”
在月懿的心里,她和月明軒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是因為穆喜脈的出現和居心叵測、刻意接近。
如今,穆喜脈失蹤,又在懸崖邊上找到了穆喜脈的東西,看來穆喜脈多半是已經魂歸西天,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阻擋在她與月明軒中間了。
夜長夢多,上天都給了這樣的好機會,月懿自然不會放過。
“爹,女兒有事想問你。”月懿將月震山屋里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一副小心翼翼、神神秘秘的做派,不過在她的心情卻似乎很是不錯,燦然的笑意中夾雜著一些詭異陰狠的東西,眼神中也有一股期待與寒意交雜的情緒。
月震山見狀,心里已然明白月懿想問的是什麼了。
“你是想問穆喜脈的死是不是跟爹有關?”月震山冷著臉,一提到穆喜脈三個字,眼神陡然的就陰冷了起來。
月懿不語,微微的點了點頭,撲進了月震山的懷里,其實在她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懿兒,這件事不是爹做的,你娘也並不知情。”
什麼?月懿身子僵了僵,怎麼可能?鳶尾山莊里,除了她對穆喜脈恨之入骨,還能有誰?
“爹,女兒知道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的幸福,我……”
月震山搖了搖頭,打斷了月懿的話,“爹敢作敢當,做過的事情自然不會否認,沒錯,在鳶尾山莊,所有人都知道你與她水火不容,我這個當爹的自然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可是,穆喜脈的死和失蹤,當真與我無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