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梅靜候在屋門前,不動聲色的豎起耳朵,努力的想要听清屋內的談話,奈何里頭的說話聲實在太小,她連個只字片語都沒有听著。細听了會,仍沒有半點收獲,很是泄氣,只得打消听牆角的心思,目光在四周骨碌碌的打起轉。
忽見一陌生少年手里執著本書自書屋走出,她愣了下,心里疑惑頓生,稍稍猶豫,便向前走了幾步,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笑著軟聲細語的道。“婢子秀枝見過沈二少爺。”她倒是聰明,不好明著探這少年的身份,卻使了這不顯山露水的法子。
施瑋博本不欲搭理,可听了她的稱呼,又不得不回應一二,蹙著眉頭,硬邦邦的道。“我不是沈二少爺。”說完他就走了。
王秀梅看著施瑋博的背影,眸子深深略顯幾分寒意,手里的帕子被絞成團,咬著牙恨恨的想。這少年郎跟沈元可真像,一樣的可惡!不知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思索間,她重新退回到了屋門口候著。
半響,屋內傳出顧子容的聲音喚王秀梅進屋。王秀梅乖巧的應著,絲毫都不耽擱,邊琢磨著邊推門而入,笑盈盈的行了禮。“夫人,大小姐。”直覺屋內氛圍有點異樣,讓她進屋只怕是有事情吩咐。
“剛剛隱約听見你在外面說話?”顧子容隨口問了聲,眉宇間的淺笑恰似正在綻放的花朵,美的剛剛好。
“是的。”王秀梅恭敬的答著,又道。“見有一少年自屋內走出,我心生納悶,上前略略探了句。”
顧夫人听著,來了興致。“是沈郎中收的學生麼?”
“不知。那少年……”王秀梅微微蹙眉。“有些過于清冷。”
“在哪?”顧子容問了句。
王秀梅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問的是少年在哪。“就在屋前的樹下看書。”
顧子容起身走至窗前,側身往外望,恰巧能看到樹下正在認真讀書的少年郎,眉目俊秀,神色淡然,乍眼一瞧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細細一思索才恍然,這少年分明帶了些許沈小郎中的影子,時日稍淺定不會如此,這少年在沈家應該有了數載歲月。
心里有了定論,顧子容坐回了原位。“娘,這少年八成便是沈伯父的學生。”
顧夫人愣愣的看著女兒,表情有些懵,似乎被這話驚著了,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模樣。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回響著不久前和沈郎中的談話。他語調緩慢,從從容容,如同隨手揮潑的水墨畫,渾然天成的優雅。他說他這輩子只有一個學生,只收一個徒弟,便是他的兒子沈元。
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說謊。顧夫人不相信,她不相信沈郎中會對自己說謊,他不是這種人。“不。”顧夫人失神的搖了搖頭,似呢喃般的道。“不會是他的學生。”話是這麼說,卻是滿臉的驚愕。女兒向來聰明,她說八成便是肯定的。
看出母親有些不對勁,顧子容對著王秀梅道。“你到周邊打探一二。”
“婢子這就去。”王秀梅飛快的退出了屋,順手將屋門給關上,卻沒急著走,看了眼緊閉的屋門。夫人這反應,倒是有點意思了。她無聲的笑了笑,帶了兩分詭異的嘲諷,而後很快收起思緒,匆匆的離開了沈家屋往王家走去。多年未回,也該去見見她的親人了。
甦氏忙完手里的活計,打算去老屋看看幾個孩子,剛關好屋門,就听見身後響起三弟媳的聲音。“大嫂,這是要去老屋呢?”
“嗯。”甦氏側頭笑著。“一起去?”
鐘氏點著頭。“我本來就是想去老屋瞅瞅來著。”
妯娌倆邊走邊說著話,才幾步的距離,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王秀梅,身後跟了個小丫環,小丫環手里捧著布匹以及攢盒。王秀梅的變化特別大,又隔了十來步,鐘氏還真沒看出是她,只是好奇的對著身旁的大嫂道。“這,這是不是沈郎中家的貴客?這是打哪去?瞧模樣似乎還拎了禮品?”
因王秀梅總是針對暖冬,甦氏對她甚是記憶深刻,這會乍眼一瞧,只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撲面而來,她擰著眉頭,鬼使神差的就走近了幾步,想要看清楚些。
甦氏的這舉動,自然把王秀梅給驚動了,她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妯娌倆,想了下,笑的一臉明艷動人,姿態款款的走了過去。“甦伯娘,鐘三嬸,真是好久不見。”
“呃……”鐘氏听著這自來熟的語氣,當場就愣住了。
倒是甦氏,細細的瞅了幾眼,略顯猶豫的道。“王秀梅?”
“便是婢子了,大小姐賜了婢子個雅致的名,婢子如今是秀枝。”王秀梅一口一個婢子,笑的清清淺淺,人獸無害的溫婉模樣,一雙眼楮尤其的明媚動人,仿佛會說話的似的。
對上王秀梅含笑的明亮眼眸,僅一眼,鐘氏慌亂的垂了眼,不知為什麼她有種起雞皮疙瘩的惡寒感。
“果然是你。”甦氏一臉厭惡的表情。心里琢磨著,這瘟神又回來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麼ど蛾子出來,得跟家里人提個醒兒,看她這著穿打扮,似乎在大戶人家混的很不錯。唉!說不定扔深山老林里,隔個幾年她也能光鮮亮麗的回來呢,真不知道葉家造什麼孽了,被這麼個瘟神給盯著,這日子才安穩了幾年,好不容易紅火起來了。
王秀梅笑盈盈的接話。“瞅著甦伯娘精神勁頭可真不錯,听說永宏哥已經是童生了。”說著,頓了頓,笑的越發明艷,學著顧子容的作派,漫不經心的悠悠道。“這麼些年,沾著暖冬妹妹的光,搭著阿元哥哥的福氣,葉家是越過越好的吧。”
甦氏擰著眉頭,不高興的問。“你什麼意思?”這陰陽怪氣的模樣,特膈應。
“沒什麼意思。”王秀梅垂眼,右手把玩著左手的玉鐲子。“就是提醒甦伯娘一聲,俗語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都這麼些年了也夠份了。我知道葉家是怎麼想的,妄想著用葉暖冬栓住阿元哥哥,栓一輩子是吧。”說著,她停了下,抬頭直視著甦氏,裝腔作勢的笑容斂的一干二淨。“白日夢做久了,人就容易痴傻。”
不等甦氏說話,王秀梅又道。“夫人與沈郎中是故交,我家大小姐與阿元哥哥可是年歲相當呢。”留下這麼一句,她帶著一臉得意的笑容走了。
“大嫂,大嫂,她,她……”鐘氏半響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的拉著甦氏的胳膊,急急的道。“她,她,不是,沈郎中是想把阿元……”
話未說完就被甦氏給打斷了。“慌什麼。”語氣難得的透了嚴厲。“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秀梅的性子,一慣的會作妖。”話是這麼說,可心里卻沉甸甸的,胸口仿佛壓了塊巨石,有些喘不過氣了。她的小冬兒,這可怎麼辦,就知道這瘟神回來了準沒好事!
深吸了口氣,甦氏冷靜的對鐘氏道。“三弟媳這事別在暖冬跟前露口風了。”
“噯。我知道。那咱們要怎麼辦?”鐘氏小心的問了句。這些年冷眼看下來,阿元待暖冬的好,那真是好到骨子里了,雖說沒有言明,不說是她便是葉家其余人,便是村里的人,大多也覺的暖冬會和阿元在一起,倘若阿元真和那什麼大小姐……說老實話,葉家沒有沈家幫襯,想要有出息還真是不容易。她家的錦康還這麼小,原想著往後沾沾光也走科舉的,倘若阿元和暖冬成不了,她家錦康可怎麼辦!
心里百轉千回鐘氏抓緊了甦氏的胳膊。“大嫂不管怎麼樣,咱們得顧好暖冬呢,我看暖冬那孩子是打心眼里喜歡著阿元。”
“別說了。”甦氏這會一團亂,壓根就沒半點頭緒。“回頭尋個時間,把小孩都支開,咱們大人說說話,總能尋著法子的。”
“得告訴沈小郎中。”鐘氏連忙接了句。“沈小郎中腦子比咱們靈光,定能想出法子來。”
甦氏猶豫了下,其實她也有這種念頭,只是……“這事不妥當呢。”
“怎麼不妥當了,這些年家里大小但凡有點事,沈小郎中都摻和進來了。”鐘氏不知道大嫂怎麼想的。
“眼下這事不比其它。”甦氏說著,沉默了下,前面不遠處就是葉家老屋了,她停了腳步,怔怔的看著老屋的老樹。
鐘氏越听越糊涂了。“怎麼就不比其它了?大嫂你說明白點。”要不是拉上沈小郎中,就他們怎麼斗的過王秀梅。
要甦氏怎麼說,她看了眼三弟媳,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心知三弟媳跟她想法是不一樣的。小冬兒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名份上是小姑子,可在她心里卻當成了親閨女來看待,自然是萬般替著她著想,不想她受了委屈。王秀梅說的是婚姻一事,嚴格來說,葉家還真沒有這麼立場來阻止這事,要真有了動作,就顯的女方家忒沒臉沒皮,盡管葉家和沈家關系好,阿元待小冬兒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有時候這流言吶,能把人傷的體無完膚。
“沒什麼。”甦氏越想越亂,心里煩的不行,蔫蔫的說了句就往老屋走。且先看著吧,阿元疼小冬兒的心不比她少,王秀梅真有什麼動作,只怕不待他們出手,阿元就已經有了法子了。
鐘氏明顯的感覺到,大嫂有事沒說出來,她琢磨著晚上得先和丈夫說說這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