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伴們羨慕妒忌的王雲嶺心里並不好受,真心喜歡的姑娘為了榮華富貴最終還是要放棄他,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挫敗,即便是進士及第,即便是入翰林院,即便是受到同僚同年同窗們的艷羨,也抹不去這一種挫敗。
“王大人。”面前一聲清靈的冷喝,把王雲嶺從情緒里拉了回來。
一個妙齡少女在玉簪花從中亭亭玉立,王雲嶺眨了眨雙眼,認真的辨認了一下,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姑娘之後,方微微躬身,拱手道︰“這位姑娘有禮了。”
“王大人,今日還要多謝你的大作。”甦瀾微微揚著頭,即便身子不夠高,但依然保持著俯視的角度,驕傲的像個公主,在睥睨著她的奴僕。
“原來是甦郡主。王某還要感謝你的賞識……”王雲嶺淡然一笑,讀書人的傲骨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啊,不,其實應該是謝陛下對微臣的賞識,畢竟,這並不是郡主的選擇。”
“果然是一副窮酸相。”甦瀾冷聲哼道。
“武勛世家有武勛世家的驕傲,郡主自可以瞧不起天下寒門士子。不過讀書人也有讀書人的風骨,這一點,王某自認還算是個讀書人。所以,甦郡主完全不用擔心。”王雲嶺負手而立,同樣一臉傲然,只是他的傲然更比對面的小女子多了些底氣。
“哼,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王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甦瀾斜了王雲嶺一眼,轉身離去。
王雲嶺低頭看了看跟前潔白的玉簪花,淡然一笑,轉身離去。
經過這一鬧,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唯一在他心里更加堅定的是自己的仕途之路。他一定要好好干,一定要把握機會,一定要位極人臣,到時候,再轉身看看這些人,讓她們都微不足道。
……
流芳台四周,唇槍舌戰你來我往,而葡萄架下,听牛郎織女私語的那一對兒卻柔情蜜意正濃。
“別鬧,好好听。”韓芊一把推開湊到自己耳邊親吻的某人。
“你听你的,我有沒出聲。”雲碩又咬了一下白玉般的耳垂,輕輕含住耳垂上的東珠,。
“唔……你這樣我還听什麼听?”
“你說他們一年才見一次面,正事兒還辦不完,哪有功夫廢話?所以你還是別听了,听也听不到。”
“人家夫妻相見,訴說一年的相思就是正經事兒。”
“呵——”雲碩笑著抬頭看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夜空,嘆道,“相思不是用來說的。”
韓芊不滿的斜了某人一眼,問道︰“那相思不是用來說的,是用來哭的?就是他們說的什麼‘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你也被那些文人給帶的酸腐起來了。”
“傻丫頭。”雲碩手上用力把懷里的人按在主編的涼榻上,翻身把人壓在身下,“朕的意思是,他們一年見一次面,只做想做的事情還不夠,哪里還有工夫廢話?”說完,便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下去。
“……”韓芊這才明白‘沒工夫’的意思,一時紅了臉,抬手捶他,“這兒是外邊呢!你那些大臣們都還在,別鬧了。”
“朕請他們過來白吃白喝,听曲兒看美人兒還不夠?想做點什麼還得看他們的臉色?到底誰是皇上,誰是臣子?”雲碩一邊說,一邊靈活的解開了韓芊的腰封。明黃色的鳳袍從肩上滑落,露出里面珍珠色的中單。
“好啦!也沒你這樣猴急的,至少也要回清涼殿……”
雲碩有些不耐煩的堵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太遠了……遠水不解近渴……”
什麼跟什麼嘛!亂七八糟的……韓芊無奈的嘆了口氣,伸出雪藕般的手臂攀上了他麥色的肩膀。
一響貪歡。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皇上早就去忙他的朝政,沁涼的玉枕上早就沒了昨日的溫度。
韓芊睜開眼楮伸了個懶腰,紗帳外邊有人輕聲問︰“皇後娘娘醒了?”
“什麼時辰了?”韓芊懶洋洋的問。
“已經巳時了。”隻果兒上前來把帳幔撩起來用金鉤勾住,又半跪在榻上扶著韓芊起身並隨手拿了旁邊的衫子罩住了她光潔的雙肩。
“陛下呢?”韓芊又問。
“吳公公說幾位大臣們有要緊的朝政回奏,陛下去清風明月閣了。”隻果兒一邊給韓芊穿衣裳一回話,對主子身上那些油光水亮的草莓印兒做視而不見。
韓芊也早就習以為常,就算是最**的事情也瞞不住最貼身的人。
“昨兒晚上我跟陛下離開之後,流芳台怎麼樣?”韓芊問。
隻果兒一邊給韓芊梳頭,一邊把顧凝霜和王雲嶺的事情,以及甦瀾,還有王雲嶺的那些同窗同僚的話原原本本的說給韓芊听。
韓芊一言不發的听完,淡淡的笑了。
隻果兒看著鏡子里韓芊嬌媚無雙的笑靨,一時也拿不準主子的心思,因又回道︰“今兒一早,大姑娘和顧姑娘過來給娘娘請安,奴婢說娘娘昨日酒喝多了,還在睡,請二位姑娘回去了。二位姑娘來的時候,陛下剛起身……”
“呵呵!”韓芊又是淡淡一笑,“時間拿捏得還挺準,看來是做足了功課的。”
“娘娘,難道咱們就這樣看著?”隻果兒低聲問。
“我知道母親的好意。她是怕我將來在這宮里孤獨一個人,想要給我安排一個伴兒。”韓芊無奈的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其實大長公主想的也沒錯,顧家如今是跟咱們家緊緊地拴在一起的。顧姑娘勢必以娘娘馬首是瞻……”
“隻果兒。”韓芊冷冷的打斷隻果兒的話,“如果千夜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個女人,你會怎麼樣?”
“奴婢……”隻果兒一怔,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奴婢沒有辦法,如果他要跟別的女人過,奴婢就離開他,自己一個人過。”
“所以,你是不是也想讓我離開陛下,自己一個人在鳳章殿過一輩子?”
“不!陛下對娘娘情有獨鐘……”
“既然情有獨鐘,就不應該有第三個人。”韓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神色平淡到冷肅,似是說給隻果兒,又似是說給自己。
“可是,陛下是天下之主……”隻果兒嘆道,“他不是尋常的男人。”
“那又怎麼樣?他對別人來說是天下之主,但對我來說,只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是那個陪著我到終老的人。”韓芊莞爾一笑,“不管他是不是天下之主,我都一樣對他。”
隻果兒再無話可說,她覺得皇後娘娘說的沒錯,而她自己原本的認知也沒錯,這兩者之間,無非是皇上怎麼做罷了。
“回皇後娘娘,甦郡主,榮安縣主,榮靜縣主,蕭姑娘,姚姑娘,顧姑娘等姑娘們來給娘娘請安了。”寢殿外,小宮女在門口躬身回道。
韓芊淡淡的笑了笑,給隻果兒使了個眼色。隻果兒朝著外邊吩咐了一聲︰“宣。”
眾女魚貫而入,進入清涼殿的正殿卻不見皇後娘娘,只有櫻桃兒帶著幾個小宮女侍立在鳳坐旁邊,待眾人進來站好之後,櫻桃兒方輕笑道︰“諸位請稍等,皇後娘娘還在梳妝。”
眾人自然不敢多言,只按照份位以及各自父兄的官階站好。
一眾人中,顧凝霜既沒有封號,父親也不是朝廷命官,是身份最末的人。之前皇後娘娘跟前,她總是被高看一等跟韓錦一起。這會兒皇後娘娘沒在,沒有人給她這個特權,她不好壞了規矩只站在最末位。
眾人等了差不多一刻鐘的工夫,皇後娘娘才扶著隻果兒的臂彎緩緩地從檀木雕玉堂富貴十二扇大屏風之後轉了過來。
一眾人等齊刷刷的跪拜下去,鶯聲燕語也頗為整齊︰“臣女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韓芊在鳳坐上坐定,目光緩緩地掃過每個人的臉,方淡淡的說道︰“都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眾女齊聲謝恩,然後又齊刷刷的站起來,垂手侍立。
“賜座,上茶。”韓芊說著,抬手往後一靠,懶懶的接過隻果兒遞過來的一盞宮燕,低頭,輕輕地捏著銀湯匙,有一搭無一搭的攪了攪,吃了一口,便皺眉放到手邊的小幾上,不悅的斜了旁邊的隻果兒一眼,吩咐道︰“本宮之前不是吩咐過了,炖宮燕該用黃糖,怎麼你們沒听見嗎?”
“是奴婢疏忽了,忘了吩咐下去。”隻果兒忙跪下去請罪,“求娘娘恕罪。”
“疏忽了?”韓芊輕笑道,“連本宮的飲食都能疏忽了,你們還有什麼事兒是不疏忽的?”
“奴婢該死。”隻果兒忙伏在地上以額觸地。
“死就算了。本宮養了你這麼多年,不是為了要你死的。”韓芊冷冷的瞥了隻果兒一眼,轉頭吩咐孫得福,“扣她半年的月例銀米,拉下去,給本宮打十板子,給她長長記性。”
“是。”孫得福早就出了一身冷汗,听了皇後娘娘吩咐不敢怠慢,朝著外邊一揮手,叫了兩個小太監進來,拉著隻果兒出去打板子去了。
下手在座的一眾人等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尤其是顧凝霜,一直以為隻果兒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頭號心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被皇後娘娘斥責並打板子。
一直以來,韓芊身為皇後就沒有在眾人的心目中樹立起威嚴的形象,大家都拿她當個孩子,都覺得是皇上寵著她,處處為她設計打算,連吃喝拉撒都為她打點好。更多的人以為,韓芊之所以能入主中宮完全是因為韓家的兵權,因為大長公主的謀算,因為她絕世無雙的容貌被皇上喜歡。
今日,眾人是頭一次看見她發威,而且還是發作她身邊最貼身的人。一時之間,大家都懵了。連衛曦月都有點不知所措,回頭看了韓錦一眼,忽然間想到來的路上韓錦跟自己說的那句話︰我姑母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韓錦卻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的宛如一個瓷娃娃。
沒多會兒的工夫,外邊傳來打板子的聲音和隻果兒痛苦的〞shen yin〞,一屋子的名媛貴女們頓時變了臉色——大家在家里都是嬌生慣養連一句重話都沒听過的人,哪里听到過這個?
韓芊卻沒事兒人一樣掃視著眾人,笑問︰“昨兒乞巧宴,本宮多飲了幾杯,沒陪諸位到最後,不知道可錯過了什麼有趣的事兒?”話問到最後,韓芊的目光剛好落在甦瀾的身上。
甦瀾忙起身回道︰“回皇後娘娘,陛下跟娘娘離席之後,大家也就各自散了,甦瀾也因不勝酒力,早早的回了眠月閣休息。只是不知道其他人可還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說完,甦瀾變回頭去看對面的衛曦月。
衛曦月勉強笑了笑,回道︰“昨兒我跟蕭姐姐和姚姐姐三個人跑去釣魚了。蕭姐姐跟姚姐姐在水閣里做詩詞聯句,我在一旁听得暈頭轉向的,後來便睡著了。”
“居然在水閣里睡著了。”韓芊輕嘆搖頭道,“你也不怕著涼?”
衛曦月忙應道︰“幸好蕭姐姐帶了斗篷,否則夜里水汽又大,吹了冷風,必然要著涼了。”
“昨兒只听見翰林院的那些才子們吟詩作賦了,倒是忘了你們幾個也是有本事的。”韓芊輕笑道。
衛曦月笑道︰“其實,蕭姐姐和姚姐姐的才學也不在翰林院那些學士們之下呢。”
韓芊看了一眼蕭蓮卿和姚娉婷,輕笑點頭︰“書香世家的女兒,自幼被詩書沁潤,自然比那些寒門士子更好。”
蕭姚二位姑娘忙起身,深深一福︰“皇後娘娘謬贊,臣女汗顏。”
“昨晚你們聯句如何?跟咱們說一說,本宮雖然沒那個才華給你們品評品評,不過在座的也不乏才學過人的姑娘,讓大家一起听一听也是好的。”
蕭蓮卿忙躬身道︰“昨晚臣女們吃了幾杯酒,只不過是胡亂玩笑罷了,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還請娘娘見諒。”
“就算是玩兒,你們也該分出個上下高地吧?”韓芊笑問,“你們兩個謙虛不肯說,曦月該是知道?”
“今兒一早才知道竟是姚姐姐贏了蕭姐姐,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賭了什麼彩頭呢。皇後娘娘要替曦月做主,姚姐姐得了好處總不能忘了我才好。”
韓芊失笑道︰“你這話說的。得了好處,便應該大家有份,也不能獨獨你一人去分。”
衛曦月笑得眉眼彎彎,問︰“娘娘您還缺這點好處?”
“是好處,自然都不嫌多的。”韓芊一笑,殿內的氣氛便緩和了許多。
蕭蓮卿忙起身笑道︰“原本是我輸給了姚姐姐一首琴曲,皇後娘娘若是不嫌棄,蓮卿願意獻丑。”
“你們說起了琴曲,昨兒晚上顧姑娘的那一曲竟叫本宮驚為天人。”韓芊笑道,“連陛下都夸獎呢。”
顧凝霜一直心緒不佳,王雲嶺的事情還壓在心里,今日見著甦瀾看自己趾高氣揚的樣子又多了一層壓抑,後來韓芊發作隻果兒,又讓她的心狠狠地驚了一下,這會兒簡直是迷茫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忽然听見皇後娘娘提到自己,便失措的站了起來,躬身道︰“凝霜惶恐。”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琴很好。”韓芊輕笑著看了一眼姚娉婷,又問︰“只是不知道蕭姑娘有沒有興趣跟顧姑娘比一比,也讓本宮開開眼界。”
蕭蓮卿盈盈一福,回道︰“蓮卿但憑皇後娘娘吩咐。”
“嗯,好。”韓芊含笑點頭,又問顧凝霜,“顧姑娘,你呢?”
“凝霜一切都听從皇後娘娘的安排。”顧凝霜忙應道。
韓芊微笑點頭︰“很好,本宮听說甦郡主的琴技也很是精湛,不如湊個熱鬧,跟顧姑娘和蕭姑娘一起吧?”
甦瀾正因為顧凝霜昨晚在乞巧宴上大露風頭而心中不服,忽然听見皇後娘娘說到了自己,頓時來了精神,忙起身應道︰“甦瀾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韓芊點頭輕笑道︰“今天晚上本宮在曲水流觴擺宴,今兒在場的人誰也不許推脫不去。”說完,又莞爾一笑,補充道,“本宮會力邀陛下參加,你們三位可都要好生準備喲!”
眾人忙站起身來,福身稱是。
“這會兒本宮也乏了,你們都散了吧。”韓芊說完,便站起身來往後面去了。
殿內的一眾名媛們便各自拉著自己相熟的人竊竊私語。
甦瀾則冷冷的瞥了顧凝霜一眼,轉身便走。
顧凝霜低眉順眼的等眾人都出去了,方走到韓錦跟前,無奈的嘆了口氣,悄聲問︰“隻果兒不會有事吧?我想去看看她。”
韓錦點頭道︰“我也正想著此事呢,她這會兒應該在偏殿,我們去瞧瞧她。”
宮中打板子自有一套技巧。隻果兒挨的這十板子皮開肉綻看著嚇人,其實也不過是傷到了皮肉,養個十天半月便可無虞。
然而韓欽和顧凝霜卻並不知情,進門看便見隻果兒面色蒼白趴在榻上,那樣子像是丟了半條命似的,著實可憐。
隻果兒听見動靜睜開眼,見是這兩位忙要起身。顧凝霜趕緊的上前去一把按住︰“你還起來做什麼?我們是不放心所以過來瞧瞧,沒得勞動你起身,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有勞姑娘掛念了。”隻果兒低了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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