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寵妻

第69章 時局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寒花一夢 本章︰第69章 時局

    屋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四個人的神色無一不是凝重。穆語蓉抿唇,飛速的思考著。她知道前世大皇子章熙逼宮事件之後,沒有受到牽累的皇子只有章煒和章,那麼,二皇子章璉自然是大皇子一派的人。

    此時此刻,章或許正在皇帝陛下的身邊面對著嚴峻的形勢,必然分心不得。二皇子章璉若是不與大皇子章熙在一處,章不會注意不到,沒準救兵這會已經在路上了。不過,她絕不能夠落到章璉的手里。

    他們認定自己可以讓章亂了陣腳,才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到毓華宮里來拿她。穆語蓉只希望章能夠鎮定一點,淡定一點,不要被這些人的話所瞞騙。她不能夠落到其他人的手中,無法與其他人通氣,也就不能假裝落到章璉的手中而被帶離毓華宮。那麼,只能夠賭一把,可不可以反制住章璉了。

    只是,很久之前和沈茹鶯之間的沖突曾暴露過了她會武的事實。她的底細,估計早已被摸了個七七八八,恐怕對方來的時候也有所計較,那麼想要成功也不會容易。穆語蓉覺得犯難,可無法在這個時候退縮。

    養娘看著她的神情,多少猜中她的心思,便連忙低聲卻堅定地說一句,“小姐不能出去。”情況危急且緊迫,更不容穆語蓉出現一點兒閃失,養娘不想要看她去冒險,更擔心她會有事。過去從來不置喙穆語蓉任何決定的听風和听雨,這個時候也都附和養娘的話。

    外邊又再響起來了打斗聲,穆語蓉狠下心,只說,“我自有分寸。”一時間想到什麼,又從發間拔下了一支赤金簪子,藏到了袖口。可惜平素用不上,屋子里也沒有繩索,只是若她失敗了,有沒有就沒差別了。

    穆語蓉往外面走,養娘咬牙不得不跟上,听風听雨則沉默無言,走在前面。房門被打開的瞬間,原先不過漏點兒進來的血腥氣味,瞬間在斜風細雨中夾雜著撲面而來。

    綿綿細雨擋不住火光沖天,地上尸體橫陳,血水一灘又一灘。活過兩世,亦不曾見過這般的情景,有了身孕卻到如今都沒有孕吐反應的穆語蓉,頃刻間覺得有一點反胃。

    殿外守著一名將軍、一名頭等護衛並其他十數人,而對面站著的章璉,身後卻站著烏壓壓的一片將士。在房間門被打開的時候,打斗恍然停了下來,兩邊又自動分開,隔開了安全的距離。為了捉她一個,卻也當真算是下了血本了。穆語蓉雖覺得全然沒有這個必要,但擋不住別人以為這樣做值得。

    她的視線最終落到了章璉的身上,他們接觸一直都不多。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皇家的人,除了章之外她都沒有過于深入的了解。與時日淺短有關系,也與她知道這些人有異心有關。

    望滿閣的那次,章璉的突然出現,她也以為有問題,卻始終不曾見過別的異樣舉動。就是依著章的說法,孟碧悠與章淑慎那次的事情,也確實與她無關。若是有關系,應當會提醒她多注意小心才對。

    風吹著立在章璉身側將士們手中的火把忽閃忽閃,他的面龐卻叫人看得清晰,連帶著還有他臉上那抹別樣笑意。見穆語蓉出來,顯然正合他的心意,臉上的笑都深了許多。

    “九弟妹是個明白人。”章璉眉頭輕挑,噙著笑看著穆語蓉,這話簡單,卻可以隨便怎麼理解,便是體會出個復雜意思來,也並不難。

    穆語蓉的面色緩和了少許,跟著嘴角同樣帶了一抹笑意,卻只是說,“三哥既有夫君之托付,可到近前來說話。”

    章璉頓時間便哈哈大笑兩聲,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反而更加滲人,而後眯眼又望向穆語蓉,說,“九弟妹亦可到近前來說話,如何站得那樣遠,你我既是一家,反倒是生分了。”

    當下間,章璉見穆語蓉點了點頭,臉上笑容看不大清楚,只听到她說,“是了,如亦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得叫無辜的人白白折上條條性命。”心中頓時警覺,臉上仍舊是笑。

    “九弟妹果然是個明白人。”章璉又說道。

    那將軍與那一等護衛此刻听他們言語,見這位夫人臉上依稀可見堅毅之色,心中卻不知該作何感想。只是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拼死也要護她周全,自然不敢讓她真的再往前哪怕是一步,因而穆語蓉欲走向章璉時,兩個人都連忙伸手來擋。

    “請夫人即刻回屋。”

    穆語蓉看了兩眼他們之後,反而笑道,“那是二皇子殿下,如何還能夠真的害我?還不速速退下,沒得惹了二皇子殿下不高興,討來一頓苦頭吃。識時務者,方為俊杰。”說話之間,穆語蓉又再往前邁步,听風听雨與她開路,再無人來攔。

    與章璉之間不過十來步階上階下的距離,穆語蓉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時間卻好似走得分外慢,而眾人皆莫名屏住呼吸,似乎是想要看她究竟要怎麼做又不覺得她可以憑一己之力扭轉局勢。

    穆語蓉走到了中間的位置,便頓時間停住了。她心里有些沒底氣,臉上還能夠撐著一抹笑。章璉始終一動不動立在原處,站定之後,穆語蓉便再說道,“三哥可到近前來說話。”

    章璉確實知道穆語蓉會武之事,因而當穆語蓉忽然停下不動,又要他上前,自然瞬間認定了她的心思。他依舊沒有動,穆語蓉又說,“不過是想和三哥講兩句體己話罷了,卻也不行麼?慎兒的事,三哥不想知道麼?”

    前面的話並未叫章璉動搖,可穆語蓉的後面的話,終究令他眸光微閃。賭中了這一點,穆語蓉雖不敢就此松氣,但到底是好事。她必須讓章璉單獨走到她的面前來,否則做什麼都沒有用處。

    慎兒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確實十分可愛,那次慎兒中毒,章璉也對慎兒十分關心,她才會把慎兒搬出來。既然他們會想拿下她以鉗制章,她同樣可以戳一戳他們的軟肋。哪怕他不覺得有什麼,若是在乎,怕多少還是會疑心。

    穆語蓉見章璉有了些許的動搖,便繼續含糊地說道,“三哥若是不肯上前,是希望我在這兒將話說出來,好叫這里的人都听到麼?”一時間反而是笑,“如果听到了不該听的,或許有些人好處理,不知道有些人……到時候,三哥又該怎麼辦?”

    章璉和孟碧悠之間的事情,穆語蓉並不清楚。她這些話,也是隨口胡謅,能不能戳中章璉全憑運氣。雖然不知道,但是想一想,多少還是覺得有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大,便值得試一試。

    拿不準穆語蓉是否真的知曉一些隱秘事情,又不敢輕易小看了她,章璉忍了一忍,臉上終未露出端倪,卻是笑道,“何苦拿些胡謅的渾話做些挑撥的事兒?我自上前與你說話便是。”一時間,章璉心下想著,且便看看這個人有什麼手段,他倒是不信這個人的武力還能夠在他之上。

    章璉也往站在階上的穆語蓉走過去,穆語蓉袖中匕首滑落至掌心。待到章璉走近之後,便欲先發制人。洞察到了她的舉動,章璉已有防備,當下便隔著衣料抓住她的手腕,匕首墜落地上,發出並不悅耳的聲響。再下一瞬,章璉已然扭著穆語蓉胳膊,架到她自個的脖子上。

    看著這一幕的眾人,或倒吸一口涼氣,或心中暗道些許雕蟲小技本就無法拿到二皇子面前擺弄。唯有養娘,听風以及听雨還算定得住,可此時此刻,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神色。于是,須臾之間,形勢再度扭轉。

    章璉還沒有來得及得意自己判斷沒有出錯,穆語蓉的武力確實不如自己,且自己輕易就可以制住她的這個時候,他的下半身忽然便遭遇了襲擊。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令他下意識身子顫了顫,而手上的力度也弱下去大半。

    疼痛還未得到半分緩解,下|體又遭到了襲擊,穆語蓉從他的鉗制中逃脫了出去,當下章璉已忍不住躬身後退幾步。面前的人卻已閃到了他的身後,她手中,細長而尖利的金簪子抵在他的脖頸,只需一個用力便會輕易刺破他的皮膚。

    听風和听雨在這個時候都到了穆語蓉的身邊,幫助她一起將章璉制服住,而其他的人,甚至還沒有怎麼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又都難免覺得……這樣專攻下三路的招式……未免……

    章璉一時間暗恨咬牙,卻也半點兒都沒有想到,穆語蓉竟然一開始就是奔著這麼一下來的。先前試圖制服他,亦不過是用來蒙蔽他的假象而已,可他當時疼得說不出話,再下一刻,便被敲昏。

    穆語蓉從屋子里出來再到與章璉交手,且反過來制住他,統共連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也沒有。不過等到這個時候,前來救援的人也已經到了。

    •

    穆語蓉回到屋里的時候,一顆心突突的跳得厲害,反而變得緊張和不安起來。養娘、听風、听雨依舊在屋子里陪她,但神色都放松了許多。章璉已經被可靠的人押走了,想來應該不會再生變故。

    之前沒有太覺得如何,穆語蓉發現這會兒她反倒後怕起來了。養娘服侍著穆語蓉躺下,笑著說,“已經後半夜了,小姐還是睡一會吧。”

    不知不覺,等到事情俱都妥當,已經是半夜了。她這邊暫時算安全了,可章那邊,想要完事怕是還早著。穆語蓉有些失神,便有著養娘扶著她躺下了,可躺下來卻如先前那般,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

    穆語蓉一點一點回想不久之前的心情以及發生的事情,心情變得平和了一些。她忽而側了身子,看著坐在床榻旁的養娘,忍不住問,“剛剛的事……不會什麼傳出去吧?”

    養娘一下便會意穆語蓉說的是什麼,想笑卻憋住,見自家小姐瞪了眼,忙說,“不會的,不會,如何會傳出去?小姐放心吧。”穆語蓉覷她一眼,不再說話。如果不是沒有法子,她也不會想那樣,可是,這個時候,哪里還顧得上法子糟糕不糟糕……

    心情平復之後,因著今天沒有午睡,現在又是這個時辰,且鬧過一場,即便總覺得不想睡,但身體的疲憊扛不住。穆語蓉想著章,希望他平安無事,不知不覺間,閉眼睡著了。

    穆語蓉沒有睡得太久,也不過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間。睜眼的時候,養娘趴在床榻旁也睡著了,看一眼窗外,天還是黑的。她閉眼再躺了一會,可怎麼都再無法入睡,一時小心避開沒有弄醒養娘,徑自起了身。

    听風就坐在外間睡著了,听雨負責守夜,見穆語蓉出來,連忙迎上去,小聲地說道,“現在離寅時還差一刻,小姐怎麼就起來了?”又道,“沒有消息傳進來,小姐且再睡一會,還有奴婢在這兒守著。若是得了消息,立刻與小姐稟報。”

    穆語蓉搖頭,兩個人其實沒有鬧出很大的動靜,听風卻醒了,沒多會兒,養娘也醒來了,從里間出來。四個人一時間又再湊在一處,雖然沒有更多的話,但各自安心。

    即便已經是春天,晝夜溫差仍是有的,夜里難免涼些,凌晨尤其是這般。門外依舊有人走動,負責巡邏與探查情況。養娘出去要了熱水進來,穆語蓉洗漱淨面,而後穿戴整齊坐在了外間,又似是等新的消息,又似在等天亮。

    透過紫檀木雕花嵌琉璃碎片的窗子往外面看,也並看不到什麼東西,但穆語蓉就這麼定定望著,想念章的心情一浪接著一浪將她的全部心緒盡數淹沒。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外面響了起來,穆語蓉兀然站起身,還不等來人敲門,房間門已經從里面打開了。

    穆語蓉擰眉看著匆匆過來的蘭溪,等他開口,只覺得慢吞吞的,光叫人心急。蘭溪喘著粗氣,臉上雖無笑,但語氣並算不上沉重,與穆語蓉說道,“殿下讓奴才來傳話,讓夫人不要太著急。殿下受了傷,一時間回不來,請夫人隨奴才到宣執殿偏殿去見殿下。”

    即使蘭溪是這樣說的,穆語蓉卻似只听到了那句受了傷。她一時間想著,宣執殿她也曾去過,便不管不顧往外疾走,更等不及讓蘭溪帶路或者叫人去備轎。養娘幾人喊了她幾聲,卻只看到。穆語蓉渾無所覺。

    看到穆語蓉是這般,養娘沒忍住瞪了蘭溪一眼,扭頭提了宮燈連忙便追了上去。听風听雨少有的擔心,瞥了蘭溪兩眼,自也跟上去。被甩在一旁的蘭溪,倒是覺得自個不過是傳個話罷了……卻半點兒不敢耽誤,也去追穆語蓉。

    出來以後,方知道雨未曾停。綿綿細雨打在穆語蓉的身上、臉上,她亦顧不得,卻到底有一股生氣與憤怒,和擔心並齊。這已不是章第一次受重傷了,先前那次也……即使說,不要著急,但已經傷到動不得身,她如何能信無礙?氣的是他沒有照顧好自己屢屢如此,更氣他對自己不珍惜。明知道別人擔心,偏偏是這個樣子。

    穆語蓉越是想,越似腳下生風,走得飛快。一路上不須特別思考與分辨,卻竟也完全沒有走錯路,便尋到了宣執殿。章煒正好在外面與下面的人交待著事情,看到穆語蓉來了,連忙喊她一聲,以為她這麼急匆匆是擔心過頭,卻看到她一臉憤怒,反而摸不著頭腦。對于他的話也沒有理會,直接就進得了殿內。

    殿內卻不僅僅是章在,皇帝也在這里。在看到章面龐的這一剎那,穆語蓉心思落定,便直接與皇帝行禮。皇帝免了穆語蓉的禮,看一眼章,臉上浮現點點笑意,做了回好人,未多說什麼,直接出去了。殿內的其他宮人也都跟著退下,便再無人打擾。

    章這會正半靠在小塌上,看得出來傷口處理過了,雪白的布條一圈又一圈纏過了胸前後背,即使披了件衣服亦擋不住上半身紋理清晰的腱子肉。看見了穆語蓉的瞬間,倒覺得身上的疲憊瞬間就散了。原先表情還帶著些許凝重的人,更是一下子露出笑來。

    穆語蓉見他想要起身,連忙走過去摁住他,只要他坐著。先前想好的定要罵他一罵不可,在真的見到這個人的時候,瞬間就消失得一干二淨。反應過來,卻更惱自己在章面前便半點兒堅持也沒有了。

    “晚上休息了麼?”章握住穆語蓉有點涼意的手,帶著她在小塌旁坐下來,見她發梢、身上都有些水珠,便伸手替她輕輕拍去,卻也知道,多半是走過來而不是坐轎子。盡管早就預想到,所以才吩咐蘭溪傳話說讓她不要著急,結果,果然還是著了回急,心底又更覺得溫暖。

    由著章擺弄著,穆語蓉略點了點頭,說,“睡了一個多時辰。”又說,“你肯定又沒有休息。”見她蹙緊了眉,散去大半的惱意重新在臉上聚起來,章抬手摸著她的發,故意輕聲說道,“你皺眉,我就更疼了。”跟著手不安分的落下,放在了穆語蓉的腰間。

    下意識想要打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卻因為顧及他受傷而沒下得去手,穆語蓉松了松眉頭,問他,“傷在哪兒?傷得重不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著急,卻仍掩不去期間的關心之意。

    章往穆語蓉身邊稍微湊了湊,並沒有正經回答,只說,“一看到你就不疼了,比什麼藥都管用,不必擔心。”穆語蓉便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抱住章,不知道傷口在哪里,只敢小心翼翼怕弄疼了他。

    “沒有那麼嚴重,我故意騙你過來的,晚上我就回毓華宮。”穆語蓉低頭看一眼被抱在了懷里的人,只說,“不要勉強自己。”又問,“累不累?睡一會?”說著推開了他,調整好姿勢後,讓章躺下來枕著自己的大腿,道,“你睡一會,有事情我喊你。”

    章已經有兩天兩夜不曾合眼,之前每天休息的時間亦並不多,這會兒自然又困又累,不過是勉強打起來精神而已。聞著穆語蓉淡淡的香甜氣息,才覺得安定,被她抱在了懷里,才覺得安心。

    想起來她與章璉之間的那場,即使當時又悔又怕,擔心她會出了事,這會兒,章亦是忍不住打趣,說,“你這麼的厲害,自然說什麼都是對的,我不敢反駁,怕你……三哥若是早知道,怕是會乖乖被你擒住了,免得遭那樣的罪。”

    穆語蓉不意他會拿這個來打趣自己,偏他身上有傷自己不敢做什麼,一時間只得瞪了瞪他,伸手覆上他的眼楮,強作鎮定說一句,“睡覺!”听到章低低的笑聲,又伸手封了他的口鼻。章悶笑著,笑聲剛收起來,便睡著了。

    見他睡著了,穆語蓉方才移開手。低頭靜靜地看了章一會後,又如先前他那般半靠著小塌,手中卻握著章略有些粗糲的大掌,也閉眼養神,心下想著,這一樁事情也度過去了,後面,應當便好了吧……

    •

    永寧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大皇子章熙聯合三皇子章璉、六皇子章琛與部分朝臣企圖篡權奪位,犯下了大逆不道之行,終在皇帝與五皇子章煒、九皇子章的鎮壓之下以失敗告終。皇帝陛下感念于其過去孝心,憫其骨肉血緣親情,饒其性命,貶為庶民,攜妻子前往錦城安住,終生不得出城。

    章傷得確實不算特別重,可也並不能夠說輕。穆語蓉氣惱了他一回,但也被章哄了半天,到最後自然沒法計較。何況章將孩子搬了出來,說她若是真的生氣,對胎兒影響不好。穆語蓉慣常知道母親的心情會影響到孩子的心情,更不得不消氣。

    大皇子一派的人,但凡重要些的,幾乎都沒有幸免于難,而得到封賞的人卻也並不在少數。章因為身上有傷,反倒整日待在毓華宮,仿似退了下來,萬事不理也萬里不管。

    後來,穆語蓉听說,這一次的事情,皇後娘娘也是站在了大皇子的這一邊。如果不是皇帝陛下看在五皇子章煒的臉面上,恐怕她今時今日亦落不到什麼好結局。皇後雖然依舊身在後位,但掌管後宮的權利已經落到淑妃手上。

    同樣不再年輕的淑妃膝下只有福安公主一個,且她與太後娘娘關系親密。穆語蓉知道,章與福安公主的關系一直都不錯,而章又曾是被太後養于膝下。恐怕他與福安公主關系好,便是有這麼一層原因在。

    穆語蓉同樣听說,穆延善因過去處處偏倚維護大皇子一派,被視為同黨余孽,叫人參了一本。穆延善如今為戶部侍郎,自算得上是身居要職。若不被人盯著,或許便這麼過去了,但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少不得要人保一保才行。

    自從穆語蓉出嫁之後,穆立昂不能夠時常見到她,但他知道自己要擔什麼責任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情,即使少了穆語蓉的督促一樣從不曾怠慢半分。老爺子在書房里說的那番話,他確實听明白了。

    只是,對于他而言,他今天進宮來,就是為了看看自己姐姐怎麼樣,順便看看姐夫又怎麼樣,至于其他的,並不重要。因是如此,穆立昂從始至終未與穆語蓉提起那些話。

    穆立昂不提起,穆語蓉便仍是作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即使外界消息沒有斷過,可穆語蓉這陣子確實只待在毓華宮里照顧章以及照顧自己,其他的事情,就是當作不清楚也完全沒有不可以。

    好好招待過穆立昂後,待到他欲出宮的時候,穆語蓉親自送他到宮門處。穆立昂已是十四歲,個頭更高了些,馬上就要比上穆語蓉了,身上的翩翩少年郎氣息同樣愈重許多分。

    穆立昂笑容和煦,看著自己的姐姐,心情不賴,說,“姐姐回去罷,不必再送了,下次得了空,還來看你。”

    穆語蓉便笑著點了點頭,穆立昂轉身欲上馬車,又忽而回過身說道,“姐,我想明年就參加科考。”雖听似已下定決定,但看向穆語蓉的眼神,儼然藏著征詢的意思。

    “已經決定了嗎?”穆語蓉笑著回問,穆立昂點頭,她便說,“那就相信自己,姐姐也相信你。”穆立昂頓時間咧嘴而笑,目光里閃過幾絲驚喜,倒是上馬車的動作變得更加利索了一些。

    穆語蓉回到毓華宮,章在等她。待見到她回來,即刻道,“再過兩天我們就去別院住著,你叫人好好收拾東西,到時候住上個一年再回來。”

    要真的住上一年,且不說可行不可行,到那個時候,孩子都早生下來。穆語蓉看章的神情,並不似玩笑話,因而就直接問,“哪天去?”章手指點了點,下了決定,“後天就走。”

    穆語蓉笑了笑,說,“後天恐怕沒法子,明珠還說要來看我呢,她七八個月的肚子,我哪里敢叫她這樣。所以我就說,後天去看她,她也答應了。”

    章聞言便輕哼一聲,似不以為意,又從後面擁住穆語蓉,跟著兩手輕輕搭在她的肚子上,也說,“我們也有。”像個置氣的小孩子。穆語蓉覺得,自己沒有厭棄他,真的挺包容的了。

    最後在章的堅持之下,依舊定下了後天便去別院這件事情。雖然章說,是別院的風景好,悠然自在適合他養病和她養身子,但穆語蓉卻清楚,多少與朝堂形式有關。

    這次的事情之後,他身上背負的功績太多,若是皇帝有所疑慮,便並不會是件好事,不如趁勢退下來,淡一淡再說。無論章是怎麼想的,她都必定會選擇支持,無條件站在他的這一邊,不僅僅因為他們的夫妻關系。

    •

    在穆立昂來看過穆語蓉的第二天,穆延善求見章,被章以身體不適的名義擋了回去。穆延善便又再次求見穆語蓉,章便陪著她到了武仁殿去了。

    穆延善跪在地上與章、穆語蓉行禮請安,之前拒絕見自己的人,這會兒陪著自己的佷女出現了,是個什麼意思卻再明顯不過。只是,穆延善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半點兒不該有的神色。

    穆語蓉看著跪在地上的二叔,心里並無任何的感覺。她只是借到了章的光,也不是她自己的本事,因而無法有任何報復的快感。又或許,時至今日,她對父母之死的執念,更多是在于期間真相,復仇反而是其次。該討的要討,可她早已不再著急,像現在這樣,吊著他們,似乎也不錯。

    穆立昂說明年便想要參考科考,無疑是希望早點兒立起來。他明年十五歲,穆立昂卻是十七歲,只怕兩個人是要比上一比了。對于穆立昂而言,這大概是屬于他認定的與穆立行一較高下的方式,磊落而光明,也沒有過多的心機。

    被免了禮的穆延善起了身,又再被賜了座。他略略側著身子直著腰板坐下來,自有宮女上前奉茶。之前想說的話在舌尖轉了轉終究咽下了,穆延善低垂著視線並不直視殿中坐著的另外兩人,問了章身體、穆語蓉身體以及其他諸多瑣事,始終未繞到正題上。

    章覺得無聊又無趣,懶洋洋听著,又捉住穆語蓉擱在檀木茶幾上的手,細細把玩,卻看得認真仿佛十分的有趣。一時間忽視穆延善,便與穆語蓉說,“夫人的指甲長長了,該剪一剪了。”

    穆語蓉平素並不蓄指甲也不染丹寇,粉色的圓潤指頭在章看來最是可愛。再看了看,章又說,“回去便幫夫人好好修一修。”這麼一來,穆延善頓時間變得十分尷尬。

    雖不在乎穆延善尷尬與否,但穆語蓉也覺得章有些不正經了。抽不回自己的手來,只得作罷,她同樣無視穆延善之前的話,只是問一句,“立行來年要參加科考麼?”

    穆延善僵著臉點了頭應下一聲“是”,心中多少忍耐。穆語蓉便想著自己之前的猜測應當是沒有錯了,又說,“二叔且回去罷,事情我已經听說了,不必憂心,會沒事的。”

    听到穆語蓉說出來了這話,穆延善臉色即使一樣算不得好,終究覺得自己這一趟並沒有白走。之後果真不再多逗留,便回穆國公府去了。

    這次的事情也叫穆延善心中復雜,從此,穆國公府的榮華,似乎與她的這個佷女息息相關,而他如何,反而並不重要了……但一時間又想著,自己不必操勞,便可過上富貴生活,亦無不可。不過,無論如何,至少她還是會顧忌穆國公府的,到底還有個未長大的穆立昂在。

    •

    養娘、蘭溪等人將穆語蓉、章的行禮收拾妥當,因為要去的時間長,要帶的東西便很不少。雖說離得也不算遠,但臨到要用再來取一樣不方便。即使精簡再精簡,也塞了好幾馬車。

    章已提前將事情都打點妥當,出宮這天,穆語蓉和章先去與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拜別,又再去見過了皇帝才終于離開了宮里。也依著與顧明珠說定的,先去了衛國公府霍家。

    顧明珠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圓滾滾的,天氣熱起來,穿得便不多,那肚子越發凸顯。她較過去圓潤許多,透出一股可愛勁。與霍承毅成婚之後的生活大約一如前世十分甜蜜恩愛,因而顧明珠整個人都頗似現出了奪目光彩。

    大約是太久沒有見過穆語蓉,顧明珠瞧著有些興奮,且又听說穆語蓉有了身孕的事情,臉上越發透出來歡喜之色。要不是她已經是這麼重身子的人,穆語蓉真覺得她會直接撲上來。

    顧明珠拉著穆語蓉到自個屋子去說話,章自去尋霍承毅,又與穆語蓉說晚些再過來尋她,顧明珠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免不了調笑穆語蓉幾句。想起才沒有過去多久的事,顧明珠便笑吟吟拉著穆語蓉說道,“要是我說,真的看不出來……九皇子還是這麼個痴情的人物。”

    見穆語蓉竟有疑惑之色,顧明珠的八卦之魂簡直瞬間便熊熊燃燒起來,她一面帶著穆語蓉坐了下來,一面說道,“虧得你竟是不知呢,前兒個你降服了三皇子,這個事兒,總之我是知道了。”

    顧明珠嘻嘻笑著,又說,“那三皇子去捉你,雖然並不曾捉到,但九皇子當時听到你有危險,竟當下變了臉色失了態。不若你以為,他在戰場上廝殺多年也不見如何了的人物,怎麼這次就受了傷?”

    穆語蓉還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章沒有和她提起過,其他人也沒有。要不是顧明珠今天說出來了,她可能很長時間都很難清楚。只是,她確實是以為,至少章應該有分寸,她輕易不會有什麼才對。

    這會兒當著顧明珠的面,穆語蓉自然不與她說這些,不過笑著道,“霍小將軍在你面前便又真的是平常這幅不苟言笑的模樣?”

    提起霍承毅,顧明珠的臉上顯出一抹嬌羞,卻嗔怪穆語蓉說,“穆大小姐,你學壞了啊!”作勢要打,穆語蓉也假裝躲閃開來,倒是各自有著身孕,並不敢鬧得太大。

    之後顧明珠再問起穆語蓉有了身孕,平時有什麼反應,又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再和她交流一些合適的菜式之類的東西。听到穆語蓉說自己既不孕吐,也不昏睡,也不挑食,顧明珠真覺得,這哪兒像是有身孕的人?可穆語蓉沒有說,事實上,她也有一樣的想法啊。

    過去她見識過別人懷了身子,或在脾氣暴躁,時常又哭又鬧又笑,百哄千哄怎麼都不是。她也曾經見識過,一天到晚都在昏睡,卻吃什麼吐什麼的;還見到過,一點葷腥聞不得,連雞蛋的味兒都受不了,只能吃點青菜葉子的。

    或者是其他的如何,多少還是有點不同。像她這樣,也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什麼反應的,她也第一次見。後來自然也讓御醫診脈過,確實是有了身孕,並沒有弄錯。既然是這樣,她便也不再懷疑,安心養胎。總歸也不找虐,好好的,不折騰,難道還不好嗎?

    穆語蓉和顧明珠說,自己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新制了兩身小衣服,只問她要又或者是不要。算著,顧明珠該是五六月生產,還是盛夏的時節。顧明珠听了便說好,滿口答應,且不許穆語蓉反悔,又說自己到時候也要回她的禮才好。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的時間,章過來了找穆語蓉,兩人便與霍承毅、顧明珠道了別,乘著馬車去往別院。半道上,穆語蓉想起養娘似乎相中了他身邊人的事,章卻說,等她生完孩子再說這些為好。

    穆語蓉仔細想想,要在這個時候要換了她身邊服侍的人,確實很不習慣,私心便想著,再多留個一年半載的,卻也想著,應該先定下來才好。可惜還沒有問出來到底是哪一個,只能先套套話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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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院是章精心安排布置出來的,住著確實舒心。在這里,並沒有多少煩擾的事情,也沒有那麼多的迎來客往。只是,穆語蓉還是很快就覺得後悔了,雖然這後悔的情緒,以遷怒為多。

    在毓華宮的時候,身體始終沒有出現任何不適的穆語蓉,來到別院還沒住上半個月時間,便開始飽受折磨。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最難以伺候的那種人,對吃食的挑剔程度且不去多提,每天不吐個三五回就像過不下去了一樣,才最痛苦。

    唯獨每次御醫或者太醫前來診脈,都說並無問題,說胎氣穩健,說是正常的。穆語蓉覺得郁悶,章怕她心情陰郁,自然換個法子哄她。好在是,這樣的情況,沒有一直持續下去,一小個月便慢慢緩和了。

    三四個月的身孕之後,御醫說可以行房,小心一點兒便無礙。章小心翼翼,得了她的同意才敢踫她卻也十分的小心。可是穆語蓉發現,倒是她不正經了……總覺得不饜足……于是,熬過了之前痛苦的一個與,她的心情依舊時常郁悶,沒有得到多少的好轉。偏偏章好似觀察到了這點,變得更加主動……

    五月底的時候,顧明珠生下個大胖小子,穆語蓉的肚子大起來,且不怎麼好過,章放心不下便沒有同意她去探望。于是,她只能夠差養娘代替自己送了禮到衛國公府去。

    忽略有了身孕之後的這些不同,別院的生活始終悠閑而自在。章每天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時時刻刻都陪著穆語蓉,仿佛這就是最為正經的一樁。不過穆語蓉也知道,他多次受傷,身體難免受了損害,確實該好好調養調養,別院是個挺不錯的選擇。

    每天等穆語蓉起床以後,陪著她用過了早膳,章就帶著她到花房去走一走,坐一坐。等到中午陪著穆語蓉用過午膳,又陪著她一起午睡,睡醒了之後,兩個人或者看書寫字,或是章畫畫彈琴讓穆語蓉看著听著,也有的時候,兩個人坐著下下棋。通常情況下,晚膳會用得早一些,章再陪著她到別院里逛一逛抑或去鶴園轉一轉。

    日復一日的規律且無波無瀾的生活,讓穆語蓉感覺到身心放松。偶爾有些事情的時候,章便幫她處理好了,並不叫她操心半分。穆語蓉不再執著于自己是否過分依賴章這件事,章辦妥當了的,她便不過問。

    周氏回到了穆國公府之後,府里面難免變得有些不大清淨。穆立昂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穆語蓉自然不管不問。穆三夫人替穆語妍做了個媒,說的恰好是穆立昂的夫子孟臻的嫡長子孟煦。

    穆語蓉讓章幫忙打听過了,自己也打听一番,兩個人商量著覺得靠譜,穆語蓉便與穆老夫人遞了個信。最終,盡管周氏有所不滿,但這門親事仍是定下來了,而婚期則定在了來年的春天。

    等到穆語蓉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之後,章到底並不再和過去一樣清閑,府里面慢慢有許多信箋遞進來。有的時候,也會有官員找上來,章每每都挑穆語蓉睡著的人時候才見人。

    這樣平靜和樂的生活,也總是過得特別快。(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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