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位官員身高三尺狀若孩童,頭戴烏紗身著蟒袍,龍行虎步來到公案前,騰地蹦起坐于案椅上,抓起驚堂木一拍,喝道︰“升啊堂!”
若非抹抹眼楮,葉傳奇還以為是那丐幫舵主趙光 登台唱大戲。難怪被稱作三尺神明,他捂嘴笑了,心中暗道︰“又一個蓋世大才,非正常人類。”
葉青山,朝天宗鳴冤司司長,現年三十六歲。其父乃治安府成名仵作,已歿,其子承父業,成年後即加入了治安府。十二年前,朝天宗成立了鳴冤司,其踴躍加入,逐漸嶄露頭角。鳴冤司成立伊始,因為包庇權貴八位司長接連被殺雞俠摘了腦袋,司長之位遂成為了燙手山芋,其遂毛遂自薦,一舉榮登高位。七年來,其鐵面無私,斷案如神,博得美名三尺神明,深受朝天百姓愛戴。
葉青山取過筆錄卷宗,吩咐衙役帶控訴雙方上堂。
兩位老叟上得堂來,一位尖臉高瘦,一位圓臉矮胖,皆年過六旬,白發蒼蒼,一身小販打扮。
二老禮畢站定,葉青山問道︰“哪位是原告?”
“我是。”“我是。”二老爭先恐後地說罷,遂吹胡子瞪眼相互怒視,好似斗雞一般。
,“看來二位老丈都是牛脾氣,也罷,咱們按著規矩來,二位貴姓啊?”葉青山笑道。
“小人姓趙。”“小人姓王。”二老齊聲答道。
“百家姓中趙字打頭,趙老丈你先講。”
尖臉高瘦的老叟咧嘴樂了,他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瞅了矮胖老叟一眼,然後絮絮叨叨地陳述起來。圓臉矮胖老叟氣得揪著胡子直跺腳。
待趙老丈講完了,葉青山命王老丈講,待到王老丈也絮絮叨叨地講完了,葉青山哈哈笑道︰“二位老丈,你們來錯地方了。本司名為鳴冤司,顧名思義乃為天下含冤之人洗涮冤屈之所在,你們這種日常糾紛,自有巡查司負責審理協調……”
“小人信不過什麼巡查司,稽查司,就信得過大人,今日無論如何還請大人為我們公斷。”二老異口同聲地說道。
葉青山非常滿意,因為他要的就是這一句話。
他身為侏儒,從小飽受冷落,倍遭欺凌,他也曾同普通人一般,迷茫而又絕望地看不清人生的方向,陷身沉淪,麻木度日,直到鳴冤司成立的那一天。那一天,他找到了人生的追求和夢想,名垂青史成為其執著的信念。
他知道想要在這污濁世上剛直抗拒權貴,鐵面維持法紀,其風險不亞于闖刀山赴火海,可謂九死一生,哪怕身後有殺雞俠震懾**,依舊難免會遭受狡黠小人算計,從而蒙受不白之冤,遺臭萬年。
他知道只有一個辦法可保自己雖如臨深淵,卻安穩如山,從而一展心中的抱負和夙願,那就是建立赫赫威名,成為正義的化身,令那些奸佞之輩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輕舉妄動。因此這些年來,他苦于謀劃,窮與算計,刻意為之,最終一步一步做到了,雖然權貴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是全天下都在頌揚著他的美名,從而無人敢動其一指。
“天下蒼生苦難深重,冤屈似海,本官體恤民間疾苦,秉承天地正道,終日疲于奔命,不敢有絲毫懈怠……”葉青山王婆賣瓜洋洋灑灑弘揚萬言後,一拍驚堂木,說道︰“罷了,看在二老年邁高齡,本官今日就破例為你們斷上一斷。”
這個案子很簡單,二位老叟皆是市場上販賣雞蛋的小販,攤子離的不遠,因為同行是冤家,更因為二老都是毛驢倔脾氣,因此彼此看著不順眼。今天早上,市場里攤點眾多,場地狹窄,二人推著拉貨的獨輪車頂牛了。本來只要一方退讓一步,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是二老都犯了驢脾氣,不僅互不相讓,而且你一言我一語吵了起來,火氣越吵越大,最後干脆推著車頂牛較起勁來,結果車倒了,蛋打了,于是二人就拉扯著前來鳴冤司打官司。
下午過堂的這些案情筆錄十分詳細,利用中午休息時間,葉青山已經了然于心,百忙之中還曾去停尸房查驗了那具叫二狗子的尸首。每次過堂之前,他皆如此地兢兢業業,憑其過目不忘之才,神機妙算之智,案情往往于未審理之前已經成竹在胸。
不過,他依舊要讓控告雙方當堂陳述一番,然後一步一步將案子斷得明明白白,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將每一個案件,每一個環節都銘刻于天下人心里,成就自己萬世美名。
小案子就不能博得萬世美名嗎?錯,大錯特錯,縱觀歷史長河中,不知有多少人只因為一句豪言壯語從而名留青史,誰知道那句話是不是違心之語,或者酒後失言,有誰會去計較?
“二位老丈,本官問你們,你們誰的損失大?”葉青山問道。
“我的。”“我的。”二老異口同聲道。
“你們都認為自己的損失大,對方佔了便宜,是不是?”
“對。”“對。”
“那麼這樣吧,趙老丈你把你這車雞蛋賠給王老丈,王老丈你把你那車雞蛋賠給趙老丈,這樣雙方可否滿意?”
“啊?”“啊?”二老皆傻了眼。
趙老丈先反應過來,梗梗著脖子,說道︰“葉青天,小人不在乎雞蛋的損失,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你告訴小人,這場官司到底誰贏誰輸了?”
“小人也是這麼想的。”王老丈也梗梗著脖子說道。
兩位老丈沒有讓自己失望,葉青山淡然笑了。
審理任何一個案子都應該是一場完美展現自我的盛大演出,如果如此就草草收場,豈能令天下人盡興?
“二位老丈皆乃心地淳樸,性情耿直之人,本官一時間難以決斷,這樣吧,讓本官考驗考驗你們。”
“如何考驗?”“如何考驗?”
“本官命你們二人每晚同去酒館共飲幾杯,時限七日,其間誰先發脾氣,誰發脾氣次數多,本官依此自有公斷。”
“同他喝酒?沒門。”“同他喝酒?想得美。”
“啪!”葉青山一拍驚堂木,沉下臉喝道︰“本官斷案向來說一不二,難道要本官派衙役押著你們去不成?”
二老惶恐地俯首謝罪,領命。
“姓王的,你說去哪個酒館喝酒?”趙老丈瞪著眼楮問道。
王老丈的眼楮瞪得更大,“姓趙的,憑什麼我說?你說。”
“你說。”“你說。”二老又頂牛了。
“意見無法統一之時,可以拋銅板決定。”葉青山取出一枚銅錢,拋到了趙老丈手里,“單日子,趙老丈拋,王老丈先猜,雙日子,反之。”
“好主意,好主意。”好似孩童發現了新奇的玩具,笑意撐開了老臉上的皺紋,二老興高采烈地施禮告退。
堂外響起了竊竊私語聲,葉青山吩咐帶下一批控訴雙方上堂……
每一場盛大演出的重中之重正是這意想不到的點楮之筆,這枚銅板的作用正在于此,葉青山相信不出明日,這個小案子必將膾炙人口,廣為流傳。
一位四十余歲商人模樣的漢子上得堂來,控訴內務省三十六門提督張鐵砧惡意拖欠裝修款,申請鳴冤司強制執行。
這又哪般?且听下回書分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