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為種種原因,他放棄了沐皖,放棄了一世能享有的幸福,而換得了永生。
今生他會用盡自己的一切努力去尋找當年失去的東西。既然命運讓他回到了當年,回到了他們重逢的地點,他就要修改前世的一切惋惜。
溫仁煙搓了搓手臂,近期的勞累讓他又瘦了點,單薄的身子在刺骨的寒風中有些發抖。于是他跑到了虛緣寺底下的村莊,借了一套衣裳後,就馬不停蹄的前去江南的沐王府了。
山底有幾戶人家都是認識溫仁煙的,恰好他還沒進去的時候,就踫到了一個認識的村民,在借給他衣物後正好要去沐王府附近的一條街找人,于是溫仁煙就順著他的馬車一路顛簸,打算抄到沐王府門口堵他。
“師傅,你有沒有看到沐親王啊?”為了保險起見,溫仁煙還是問了問。
“有的喲,”那馬車師傅說道,“我剛才,還看到沐親王在虛緣寺下站了好久呢。像是在等誰一樣。”
“後、後來呢?”溫仁煙連忙問道,“他有沒有去哪里?他一個人嗎?”
“後來我一出門,他就不見了。大概是回去了吧……啊對,他是自己一個人,還有一匹馬,就在山底等。”
溫仁煙不由得沉默了。沐皖當時的背影一定十分落寞,就像那年的奈何橋旁三生石畔一樣,他一襲白衣走得輕巧,走得又沉重。溫仁煙握緊了拳頭輕聲說道,“師傅,麻煩您快點兒,我趕時間。”
“好咧。”
搭著順風車來到了沐王府附近的時候,已經是接近零點了。雖說很晚,但是江南的街邊夜市卻如不夜城一般熱鬧,夜晚讓江南變得更加秀美,也更富麗堂皇起來。沐王府本就在繁華的街旁,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市中心”,所以溫仁煙到沐王府門口的時候,街旁還是一片熱鬧。
溫仁煙躊躇了一下,走到了沐王府的大門口,朱紅的大門上兩只威武的石獅上掛著燈籠,門口有兩個端端正正的守衛,溫仁煙仔細眯著眼觀察了番,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不管是江南的沐王府還是京城的沐王府,里頭的丫鬟侍衛他都認得,此去京城那麼久,沐王府換了守衛也不奇怪,于是溫仁煙走上前去,在那兩個守衛警惕而奇怪的目光中一拱手道,“你好,在下溫仁煙,請求見沐親王。”
溫仁煙低著頭好一會兒,都沒听到有人理他,便抬起頭。那兩個守衛完全忽視了他,自顧自地看著遠處,溫仁煙只好走到其中一個守衛面前再次說道,“在下溫仁煙,請求見沐親王。”
“你是誰??為什麼要見沐親王?”其中一個守衛開口了,聲音凶狠得狠。
沐王府里的任何僕人丫鬟都是很親善的,第一次看到不一樣的守衛,溫仁煙愣了一下,還是反應過來說道,“在下溫仁煙,只要和里頭的管家一說,就知道我是誰了。”
“沒有!我們這里不放人的!”
那守衛不屑地說著,又轉過頭去。溫仁煙不管怎麼說怎麼證明自己不是可疑人物,那守衛就是不理人,甚至還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最後經不過溫仁煙的執拗,便推開他惡狠狠道,“我知道了,我進去問問,你不要再來煩人了,臭和尚!”
“是是是。”溫仁煙忍氣吞聲道。
那守衛一開門進去,還沒一分鐘又出來了,粗著嗓子對溫仁煙說道,“說不認識你!現在你可以走了吧?別妨礙我!”
那守衛進去的時間太短,溫仁煙極度懷疑他是否有沒有幫自己去問。但是看他們一臉不耐,也不打算理會他的樣子,溫仁煙只好無奈地退後了。他又不會武功,萬一和守衛打起來,他也沒個勝算。
但是如果守衛進去了,是管家不讓他見面呢?溫仁煙心中嘆了口氣,沐皖肯定以為自己放棄了他,不想見自己也是有可能的。看著燈火通明的沐王府和孤獨冷清的他,他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像《紅樓夢》里的林黛玉,被不知情的晴雯擋在了外頭,卻听見里頭寶釵和寶玉的嬉笑聲傳來,這淒涼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到的。
溫仁煙在門口逛了逛,看沐王府里十分熱鬧,像是在朝歌夜弦一樣,更覺得是沐皖不想理他了。不想理他,可以!既然沐皖這樣,那麼!他!就!
哄哄他!!
溫仁煙當機立斷,跑到了古玩街。古玩街大部分都是白青竹的好基友,他就找了一個店面,借了一下銀兩,去布置起來了。
前世沐皖和他常在庭院下對酌,一輪明月,對影三人。溫仁煙買了一些木板,又買了一些酒壺,在木匠的店里坐起來。木匠的速度很快,他給的錢也很多,徹夜不休地。趕造了一個亭子出來。
這個亭子不大,大概兩個人就坐滿了,上頭的檐牙高啄,在高超的噴漆技術下頗有飛閣流丹的感覺。把這個亭子運到了沐王府的門口,擺上了象牙白的酒壺與酒杯,溫仁煙就一個人坐在門口,面無表情的喝酒。
當然,他不敢在白天來,只有每天夜里在這里孤影自酌。他不信沐皖不出門,只要沐皖出門,就一定能看到他在這里等著他。守衛趕他,他也不走,只是自己一個人坐在亭子里,從深夜坐到第二天日出,在人們出來之前匆匆地離去了。
他這一睡,就是三天。
這三天,溫仁煙只在寒冷的夜里,躲在亭子里睡覺,還沒有睡足又匆匆離去。第四天晚上,他一個人拎著酒壺來沐王府門口的時候,病了。
守衛早已習慣不理他了,夜晚幾乎沒有人出來,就算有,黑暗的燈光下也看不到他。溫仁煙昏昏沉沉地倒在亭子里,听到“乒乓——”的聲音,那是酒壺摔下來,碎了。
他的手倒在了地上,直到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個輕柔的手正把他抱起來,有清冷而溫暖的聲音在呼喚他,溫仁煙睜開眼,覺得自己醉臥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片桃花,洋洋灑灑地灑在了面前人的面頰上——
春天來了?
“沐皖……”
“仁煙,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沐皖有些焦急地把他從亭子中打橫抱起,飛快地走進了沐王府。
“你原諒我了啊?”溫仁煙咧嘴一笑,就腦袋一沉,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躺在熟悉的床上。床前有熟悉的人正在輕聲地翻著書。見他醒來,連忙揮了揮手,把丫鬟招了進來,把藥放在他床前問道,“仁煙,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這幾天感冒了。”溫仁煙揉了揉眼楮坐了起來,覺得面前眉眼如畫的沐皖仿佛是不真實的一樣。看到他,就想到了那年冥河里沉浸的軀體和長明燈旁落寞的背影,不禁眼眶一紅,抱著沐皖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沒事了。”摸了摸溫仁煙的頭發,沐皖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輕聲問道,“你什麼時候來找我的?門口那亭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三天前從虛緣寺跑下來,結果你一直待在沐王府,不原諒我,也不出來。我就建了一個亭子,想送給你。”溫仁煙狠狠抹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
“……你三天前就下來了?”沐皖把他的眼淚抹去,“我一直以為你還在虛緣寺,就在底下的村民那里等了三天。要不是一個村民告訴我你早就走了,我還不會回來。我在想,等到你什麼時候想見我了,我就等到什麼時候。”
溫仁煙震驚道,“你不在沐王府啊?”
把這幾天的事情細細的說了,沐皖皺起了眉頭,“那守衛不是沐王府的人,似乎是找人代替的,看來我必須去好好查查,竟然把你擋在了門口?”
溫仁煙咧嘴一笑,再次抱住了沐皖低聲道,“這三天雖然我被擋在門口,但是也給我很好的一個時間為你準備我的賠禮了。”
“賠禮?”
“你去大堂,我馬上就過去。”
懷著疑惑的心情來到了大堂,沐皖等了一會兒,就听到了開門的聲音。大堂里還有他的一些侍衛,門口的人因為推門看到了這麼多人,不習慣而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沐皖一抬眼,就看到溫仁煙穿著一襲紅色的新郎裝,有些害羞地走進來,走到了他的面前。
“仁煙,你……”
“這是新郎裝,那種鳳冠霞帔,你一定要給我戴上!”感受到了周圍侍衛驚詫的眼光,溫仁煙咬咬牙大聲喊道。
“為甚……”
在沐皖還沒有問出為什麼的時候,溫仁煙簌地就撲了上去,就像沐皖那天對著所有人說溫仁煙是他的人一樣,他吻住了沐皖朱紅色的嘴唇。
唇|齒相|交後,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所有侍衛或訝異或羞恥的眼光中,緊緊抱住了沐皖,對他低聲說道,“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再也不會放開你。
沐皖狠狠地抱住了他,回了他一個更加綿長的親吻。在侍衛漸漸的歡呼中,他摟住了懷里的人,“我也愛你。”
遠處突然傳來了絢爛的煙火,溫仁煙縮在沐皖溫暖的懷抱中露出了微笑。那煙火來得真是時候,不過他相信,那煙火,一定是為他們的未來所慶祝的。
不屬于仁煙大師,不屬于溫齋,而是屬于——他和沐皖的。自己的未來。
至于大師?他相信,會有人自己想代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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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年後——
《虛緣寺史》記載,虛緣寺歷史上兩大師,一為虛釋大師,一為青竹大師。
至于溫仁煙?溫齋?仁煙大師?
虛緣史上,並沒有此人。
但是——
《天|朝史冊》有記載,沐王府前有一亭,名為‘愛仁亭’,叱 風雲的沐親王,終身未娶,只因一名男子,一世陪伴左右,宛若夫妻,永世恩愛,白首不離。
此男子,名為溫仁煙。字——齋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