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有人來到前緣鏡去尋找過往與來生。百年後,他來到前緣鏡去尋找撲朔迷離的前世今生。
溫仁煙感到一股熱流向他襲來,那不屬于泉水冰涼的觸感,而是屬于一股溫暖的光暈。隨著這暖流,他覺得自己經歷了幾個世紀,所有的畫面都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最後沉在了記憶的最深處,而他則輕輕柔柔地被放下在了地上。
等溫仁煙睜開眼楮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
這床,不是他經常和白青竹打鬧的房間里的床,也不是沐王府柔軟的床。而是具有著現代風味的床。雖然是木床,但是周圍的台燈、茶壺無不顯示著這是在現代。溫仁煙揉了揉眼楮,坐了起來。
穿上布鞋,溫仁煙推開雖然是木質、但是材料很好的房門。一出房門,細細的雨水就打落在他的面前。他低頭一看,布鞋腳下的深坑已經匯成了一個水窪,模模糊糊地倒影著穿著中衣的他困惑的表情。溫仁煙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淅瀝瀝地雨水,拿起了一旁的雨傘。
雨傘不是油紙傘,也不是沐皖曾經送他的那把畫著佛堂的傘,而是現代最適合不過雨傘。溫仁煙拿起傘,慢慢地踱步在虛緣寺里。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光看那間屋子,他就知道是來自穿越前的虛緣寺了。
現在他重新回到百年後的世界,說習慣是假的。在古代生活了不過一年,他卻仿佛已經融入了那個世界,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忘記了一般。所以他站在這里沒有回來的激動,即使他曾經那麼渴
望能夠回來。
心髒有些躁動地跳著,溫仁煙淌著水去了大堂。而一路上沒有任何人在。這天氣陰陰沉沉的,看不出是一天中的哪個時點,不過只要不是晚上,虛緣寺都是有人的,遇到這樣冷冷清清的場景,是很少見的。
荷花池的荷花開得艷麗,清澈的池塘在雨點的襯托下更顯得有江南的氣韻,仿佛這還是昨日人來人往香火極旺的虛緣寺一樣。溫仁煙照著記憶走到了大堂,敲了敲門。
“有誰在嗎?”
無人應答。
“奇怪……”溫仁煙困惑地又敲了敲門。大堂無論何時都有人在那里守著,怎麼會沒人?溫仁煙推開了大堂,里頭空無一人。
剛才他還覺得有些虛幻,不知道自己來到的是虛幻的世界還是真實的世界,他還在想如果是真實的,他倒要看看之前那個害他的師弟怎麼樣了,有沒有如願當上住持,他又是怎麼被處理的,有沒有被發現。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一切都是虛幻。
佛說諸相非相,一切都是虛妄,果然這前緣鏡也只能帶他到虛幻的世界嗎?
“可是既然說去找前世今生,沒有任何記憶的場所,怎麼找?”溫仁煙疑惑地把雨傘放在了門口,走進了明亮的大堂。在他看來,肯定要身臨其境才能看到自己的記憶,或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一遍自己走過的路,如今來到了這個虛妄的世界,沒有一個人可以詢問,怎麼找到他來自前世今生的記憶呢?
難不成讓他一個人在這里住上幾天,才能慢慢想起來?這……不科學啊!
沒有提示,也沒有回去的路口,更沒有人,溫仁煙有些焦急。但是想到虛釋大師不會騙他,只好又定下心神坐在了大堂上。
大堂里供奉著佛像,還有木魚和蒲團,溫仁煙坐在了蒲團上敲著木魚讓自己靜下心來。
“不管尋找記憶的結果如何,等出去了,我第一件事就去找沐皖說清楚。”溫仁煙在心中道,“不管我們之間的緣分到底如何,我一定會好好給他一個答案的。”
不能讓他等太久……不能模稜兩可,一定會說清楚的。他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自己和沐皖之間一定有一些奇特的緣分。或許是“他”,或許是他,虛釋大師所說的那條紅線,不是一世能纏繞而成的。而且那紅線的纏繞雖然很緊,但是又有些的雜亂,彎彎曲曲如同不肯伸直一般,所以他要一探究竟。
雨漸漸小了,溫仁煙感覺自己靜下心了,便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著怎麼尋找記憶的辦法。
“對了,書齋!書齋應該會有什麼東西!”
溫仁煙拿起雨傘就直奔書齋。來到了書齋,里頭沒有任何灰塵,十分整潔,而那些書仿佛是在等他一樣,有一疊書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書桌旁,似乎在等他溫仁煙走過去,拿起一本書靜靜看起來。
《虛緣寺史》是記錄了虛緣寺千百年來歷史的一部史冊,溫仁煙翻了翻,覺得跟他記憶中學到的史冊內容差不多。虛緣寺最開始不過一個小寺廟,名為虛圓禪寺,因為幫助了一個路上逃亡的客人,那個客人正是要被篡位的源帝。因為有源也有圓,源帝在逃亡回去登基後賜名為虛緣寺。
有了帝王的扶持,虛緣寺開始壯大,一直到天|朝一年,開始了最為鼎盛的時期,持續了三百年。後來雖然沒有被帝王所支持,但是保持著古老的文化,代代出了大師,其中有兩位大師最有名,但是沒有透露在《虛緣寺史》里,而是單獨地列為了不對外開放的自傳史冊里。
溫仁煙回顧了一下這個史冊,又拿起了身旁的另外兩本書。兩本的書名為《虛緣大師史冊》,溫仁煙想著,這大概就是以前不對外開放的關于大師的自傳了吧。這兩本書被很好的封存在了寺廟的書齋中,似乎只有長老與住持才可以看,並不斷的修改,在保留原始史冊內容的情況下更加完善,溫仁煙手中這本,應該不超過一百年,里頭的字跡還挺清楚的。
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神秘書籍,溫仁煙心中一陣激動,他拿起了第一本書,想看看那大師是誰。他知道虛緣寺歷代很多大師,但是這些大師的本命卻基本沒有听過,他翻開了第一本的第一頁,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虛緣史冊兩大師之一,元清仁,即虛釋大師。”
“虛釋大師沒想到你竟然是其中的大師啊!!”溫仁煙不可思議地搖頭,“沒想到我竟然跟後世被譽為的大師之一一起共事啊,而且虛釋大師你竟然叫元清仁!!!”
把虛釋大師的生平都看了一下溫仁煙佩服得直點頭。虛釋大師從小便極具慧根,出生抓鬮的時候,竟然一個人爬到家里供奉佛像的地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據說元家在虛釋大師的影響下開始做起了善事,本來前皇帝要出掉元家,因為老百姓的呼聲太高,元家逃過了一劫。虛釋大師也因此遁入空門,皈依佛門。
虛釋大師皈依佛門後,將虛緣寺推入了巔峰。雖然大師而立之後才出家,但是僅僅十年的時間就當上了住持,可見其慧根至深。
“……所以我看見的虛釋大師才六十歲……怎麼看上去跟一百六一樣……”
書籍上還寫了玄息大師,就是很少出現的一個方丈。他常常在禪房打坐,不諳世事,與常常普渡天下百姓的虛釋大師不同,他感化的多數是寺廟弟子,所以在後世也是極為有名的大師了。但是玄息大師既然會在這里出現,就說明不是另一大師了,這讓溫仁煙感到十分意外。
看完了虛釋大師的自傳後,溫仁煙又翻開了另一本。這一本與上一本一樣,沒有直接用名字形容,而是直接以“大師”相稱。據說這兩本書籍的第一頁都是用一種特別的墨水而寫上大師的名字,而後以“大師”來形容他,是為了以防被傳出去而被看到名字。因為是前緣鏡的緣故,他可以直接看到名字。但是溫仁煙想猜一猜是誰,便直接翻過了第一頁,從第二頁開始看起。
虛緣寺史冊上的第二位大師,也十分了得。但是據說和虛釋大師在同一個時期,不過相差半百。而且這位大師很遲才出家,正巧是知天命的年紀出家,卻再不過幾十年的時間就成為了大師,並且肉|體雖會毀壞腐爛,靈魂卻不生不滅,與其他的高僧大師一樣,能夠在轉世後的知天命年紀知曉自己前世的記憶,並在圓寂前寫下自己的一生。
與虛釋大師不同的是,這位大師在小時候不過是一個普通孩童,甚至在年輕時為一個紈褲子弟,他的人生便因此變得十分傳奇。
“以前是一個紈褲子弟,卻突然在短短時間變成高僧?”溫仁煙不可思議道,“這真是要多大的慧根啊?”
雖然書中未提到此大師的慧根,但是溫仁煙還是繼續讀了下去。
“其父為將軍,其母為官臣之女。大師年輕之時雖不懂世事,惹是生非,但常有一男子伴其左右。此男子從其不悔之年(二十歲)開始相伴,整整五十年不曾離去,是大師唯一願意踏入禪房的知己。”
“五十年後,男子逝去,大師從此閉門謝客,閉關修煉,五年飛升,十年成佛。至此以後,靈魂不死不滅,轉世後五十年得前世之記憶,圓寂前寫下生平,再次轉世。雖在圓寂前無法告知世人,但唯一可知之事是,大師轉世十一世,世世一人,孑然一身。”
“……啊。”溫仁煙唏噓道,“沒想到這位大師雖是大師,但也無法完全放下紅塵。”
若是能完全放下紅塵,也不會世世孑然一人了。就如同伯牙摔琴一樣,這位大師失去了最愛的知己,雖然自己不再生老病死,但是卻無法再踫到一樣的人,活著如同一個人一樣,再長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這位大師,可真是個不同尋常的人。
“若可回頭,方再成約。孑然一身,可嘆一字——悔。”
默默地看了大師的詩詞,溫仁煙又翻回了前面,去看了看那男子的名字。卻一眼看到了那男子的記載——
“此男子,後世可知,為沐親王。”
“沐親王……?”溫仁煙手中的書掉到了地上,他顫抖著把書撿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翻開了第一頁,像看那大師的名字,卻在看到名字後,整個人都不斷地發抖起來。
——
“溫齋,字,仁煙大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