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等到回到首都星的時候，阿德里安才發現，首都星已經是春天了。空氣中散發著荷爾蒙的氣息，街上的行人也褪去了冬裝，腳步輕盈了許多。
只不過……
“歐蕊，麻煩你看著點苗淼，一有什麼情況立刻通知詹森……還有黑子。”看著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苗淼，阿德里安姜黃色的貓眼里滿是痛苦的神色。
苗淼一落地就病了。
一想到詹森之前給出的診斷報告，阿德里安臉上的神色更加的難看了。
“阿德爾，要不你出去逛逛吧，這里有我。”手上端著托盤，詹森一進屋就看到了坐在病床前，一臉憂郁的阿德里安。
“……好。”
“別忘了去找珊德拉阿姨談談，苗淼現在這個狀況，即便是當年的事情真的能夠牽扯到純黑人類，如今苗淼這個樣子，珊德拉阿姨也不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恩。”彎腰在苗淼的額頭上烙下了一吻，阿德里安伸手整理了一下苗淼鬢角的頭發。“那麼，苗淼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
首都星的街道永遠都不會冷清，但是仔細看也能發現，街上的人類的確少了將近七成。
不同于別的星球，首都星上住的都是聯邦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大家族，所以當初‘人寵泄密事件’受到沖擊最大的也是這里，首都星上的住戶各個都是有權又有錢，這些人平時將人寵作為炫耀、交換的東西，家里的人寵都不在少數。
要知道，聯邦的星域里，首都星的人寵數目可以佔到百分之三、每年的人寵交易數更是能佔到人寵交易總量的百分之五。
可見，首都星上的人類究竟有多少，而與此對應的，是人寵在這里的超高死亡率。
漫步在街上，阿德里安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經帶著苗淼一起出門的場景。
同樣的街道，周圍是相似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的是，此時苗淼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曾經的健康的紅潤和那燦爛的笑容……
“盧克……馬喬里？”無目的的漫步在大街上，阿德里安突然發現街邊的櫥窗里一個黃色的身影。
這家店名叫‘水吧’，曾經是首都圈人類最喜歡聚集的幾家店鋪之一，隨著‘人寵泄密事件’的發酵，這家店的經營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在這樣一個地方，遇到馬喬里家族族長，聯邦最富有的商人……
鬼使神差的阿德里安也拐進了這家店。
店鋪里就和阿德里安想象中的一樣，不算小的店面里，如今只有一個座位被人佔用了。曾經跑斷腿的面容姣好的人類服務生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虎斑貓的老板正趴在櫃台上有一搭無一搭的玩著掛在盆栽上的毛球。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里麼。”嘴上雖然說著詢問的話，但是阿德里安動作上卻沒有等對方答應，便已經拽出了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上校不是已經自己坐下來了麼？”不過，對于阿德里安失禮的舉動，馬喬里也沒有生氣，只是點了點桌面上的菜單。“上校，來杯‘三岔路’怎麼樣？這算是這家店的招牌飲品了。”
“麻煩你了。”
然後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客人，您的‘三岔路’。”上茶水的服務生打破了環繞著兩個人的沉默。
“上校，怎麼了？”看到阿德里安盯著服務生一路走遠，馬喬里順著阿德里安的視線看了過去。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這里還會有人類的服務生罷了。”‘人寵泄密事件’對于首都圈的影響有多大，阿德里安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那麼，上校認為人類應該在哪里？垃圾回收處？”喝了一口茶，馬喬里接著說道。“這個人類是店主家里僅剩的三個人類之一。”
“……”
“其實著我並不是在說你什麼，”看到阿德里安臉上的表情馬喬里不由得解釋道。“身為聯邦的軍人，你的確做的很棒，但是，‘泄密事件’所造成的影響對于人寵來說卻是毀滅性的，這段時間，光我知道的，死掉的人寵就高達六位數。”說到這，馬喬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對了，上校，你的人寵找回來了麼？”
“……恩，只不過……”只不過，那燦爛的笑容卻如同曇花一現，再也見不到了。
“上校，你願意听听我的故事麼？我曾經的人寵，也是我至今為止唯一的人寵的故事麼。”
“……”
面對阿德里安的沉默，馬喬里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娜娜是我撿回來的，不，確切的來說，是娜娜把我撿回來的……”似乎漸漸陷入了回憶里，馬喬里的臉上帶上了溫和的笑容。“……馬喬里家族的家主之爭向來都是你死我活，同輩的，不論分家還是主家，都會被卷進來，直到最後有人坐上家主之位。”
阿德里安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馬喬里。
“我當時被我堂兄雇的殺手一路追殺，最後不得不逃到一個五級星球，而當時星艦已經沒有能源了，所以我最後只能帶著傷藏到了垃圾場。五級星的垃圾場可不像首都星的這麼干淨，那里真的是垃圾山。成堆成堆的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就那麼堂而皇之的擺在一個區域，不過這卻成了我當時最好的掩護。娜娜就是在垃圾堆里把重傷昏迷的我撿回去的。”
“……”張了張嘴，阿德里安看著馬喬里臉上幸福的神色，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上校你還記得六十年前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紅眼楮的人寵麼？”
“記得。”阿德里安當然記得，當初詹森還因為這件事情差點跟自己借錢，那個時候，一個紅眼楮的人寵，可以說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夢幻人寵。“不過，後來紅色人寵不是被爆出是不可遺傳，並且有很嚴重的遺傳病，後來就冷下來了麼……”當年詹森還曾經一度做過這方面的課題。
“的確，最初紅色的瞳仁其實只是實驗室里的試驗品而已，數量稀少，存活艱難，但是經過炒作，曾經一度成為了緊俏商品。說起來，馬喬里家當初也有做這筆生意。”說到這，馬喬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暴利催生犯罪，那段時間興起了不少地下實驗室，低價買回人類嬰兒，然後給還是嬰兒的人寵注入藥品來人為的改變人寵的瞳色。娜娜就是其中一個。那種藥品是有時效性的，傷害大腦的同時，隨著時間的變化，紅色也會逐漸退去，娜娜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曾經的主人拋棄了。”
“那麼……”紅色瞳仁的人寵阿德里安也見過，畢竟首都星上最不缺的便是有錢有勢的，但是即便是正規實驗室出來的紅瞳人寵，也是病怏怏的，動不動就得臥床休息的大有人在，夭折的更是不在少數。即便是勉強活下來的，十五歲之後便也會被各種基因缺陷所帶來的病癥所折磨。
“娜娜的智商只有十歲孩子的程度，而我遇到娜娜的時候，她已經十七了。”
馬喬里的話，證明了阿德里安之前的猜測。
“娜娜能分得清我是卡拉族，而她自己是人類，但是，卻分不清卡拉族的個體。”馬喬里無奈的笑了。“當初我身受重傷，不得已變成了幼年態，娜娜似乎把我當成了她的小主人，每天都帶著一身的傷，就為了給我帶回來幾個干淨的營養丸，她自己可以去喝陰溝里的髒水，卻每次都把干淨的雨水攢下來留給我。”說到這，馬喬里聲音里多了些懷念。“我在垃圾山養了兩個月，然後帶著娜娜離開了那里。”
“後來呢？”
“我一路殺回了首都星，但是卻在眼瞅著要繼承家主之位前被人下了絆子，是娜娜救了我。”
然後，她死了……
卡拉族人的確繁衍困難，雌性平均受孕的年齡在三百二十五歲，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首都星上的大家族繼承起來就能輕松了，子承父業什麼早就已經成了課本上的一個無用的詞匯，而更多地，則是生死上的拼殺，向馬喬里家這樣的，將同輩所有的有繼承資格的都卷進來的，也不在少數。
馬喬里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是，阿德里安依舊可以想象得到其中的凶險。
“其實，外界有傳言說我這麼多年不結婚，床伴也幾乎沒有是因為我愛上了我曾經的人寵，其實不然，只不過是，已經見過那種純真的毫無保留的眼神之後，再去面對那些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夾雜著打量與算計的‘愛意’，真的是一件讓人作嘔的事情。”
“是啊……”一想到現在依舊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苗淼，阿德里安不由得眉頭緊皺。“馬喬里先生今天找我，應該不單單是因為想要找個人敘舊吧。”
“的確，”被點破心思的馬喬里也不惱，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只是覺得能親自出門找離家出走的人寵的上校大人，應該也是一個愛寵之人，所以冒昧的想提醒一下上校大人。人類比起我們在*上弱小的多，但是與此同時，人類的感情也要比我們更加的豐富，有些……錯過就真的回不來了。”
“如果馬喬里家主想說的就是這些的話，那麼請恕在下還有事情，就恕不奉陪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阿德里安猛的站了起來。“但是，相同的話，我也要送給馬喬里家主，有些，錯過了就真的回不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