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們在天山上看到了滕家的商隊?”像是听得到了什麼好消息,凌奕嘴角輕揚,開口問道。
“是,屬下同言暗使夜探那營地之時看到了刺桐花的家徽。”王勉回答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是看他們的裝束,似不是大齊人。”
凌奕臉色不變,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點點頭,指著桌上的一個食盒說道︰“你來得巧,明日便是元宵了,不若拿了這元宵過了節再回無字部吧。”
“屬下不敢。”王勉回道,看著凌奕欲言又止。
“我賞的東西有何不敢的?”凌奕說著看了王勉一眼,笑出了聲︰“行了,知道你心中擔心無言他們,你且等幾日吧,再等幾日他們便回來了。”
聞言,王勉瞪大了眼楮看著凌奕,滿眼的不可置信。
“不信?”凌奕見狀笑得更開心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竹蕭,說道︰“你等幾日便是。”
看著這樣的凌奕,王勉沉默良久最終還是低聲應了一聲,便拿了桌上的食盒離開了。
“對了,無影現下該是在長平城內,你若是閑了,自可找了他去喝酒。”凌奕突然出聲道︰“他可是剛剛從臨安回來,少不得拿幾壺龍泉。”說話之間,唇邊一抹笑容,竟是為九歲天真明朗的面容平添了一份詭異的莫測。
說完也沒有理會王勉的反應,徑自拿了那支竹蕭細細把玩。那模樣,倒像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貝的九歲孩童,仿若之前的那個笑容都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王勉心中清楚,他的主子,可斷斷不是什麼天真無邪的純良孩童。
離開之時,王勉回頭看了一眼凌奕手中的那只竹蕭,竟是墨竹的,倒也卻是稀罕了。抬眼卻對上了凌奕的眼楮。
凌奕嘴角帶笑,看著他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笑意,那雙漆黑的眼眸里滿是警告,仿若王勉正在覬覦著不屬于自己的寶貝一般。
被凌奕的眼神嚇了一跳,王勉急忙收回了眼光,行了個禮便匆匆離開。
並不在意王勉的離開,凌奕輕輕地撫弄著手上的竹蕭,笑容燦爛。
李琪進門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凌奕。
他指著凌奕皺眉道︰“你能不能不要笑了?這笑容看得我寒毛倒豎……”
聞言,凌奕抬頭看了李琪一眼,收起了笑容,道︰“你怎麼來了?”
“明日便是元宵了,師姐說明日不必去習文,我便想著過來看看你可有什麼安排。”李琪說著,徑自找了地方坐下,開口喊道︰“裕德,我渴,給我倒茶。”
“你別一來就指使我院里的人。”似是報復剛剛李琪的話,凌奕開口說道︰“桌上有茶你不會自己伸手麼?”
“我是你師叔,你怎得如此跟我說話?!”李琪聞言跳了起來,指著凌奕道︰“你這是打算欺師滅祖麼!?”
“那不若小師叔自己將舅母罰抄的道德經抄了,如何?”凌奕不但不惱,反而挑眉笑問道。
此言一出,李琪的氣焰瞬間便矮了三分,他伸手接過裕德遞到手邊的茶,喝了一口。像是沒有听到凌奕剛剛的話一般,笑著開口︰“哎呀,明日元宵燈會,阿奕你想要去哪兒玩?城西有燈會,城東徐家搭了戲台,城南的吃食攤子都會擺了通宵,阿奕想去哪兒?”
凌奕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斜眼看著他。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見他如此,李琪嘆氣說道,說著還起身有模有樣地作揖道︰“凌奕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則個?”說完,還抬頭看了凌奕一眼,那神情,七分痞氣三分討好。
見狀,凌奕終是笑了起來。
見他笑了,李琪才松了口氣,重新坐下。轉眼便看到了凌奕手中的竹蕭,挑眉道︰“這是……墨竹?”
“嗯。”笑著點了點頭,凌奕一抬手,躲過了李琪伸過來的手,說道︰“你若是喜歡,我回頭給你尋一只來。”
“嗤……誰喜歡這個?是大師兄喜歡。”李琪說著,一臉陶醉地回憶道︰“你是沒有听過你師父吹簫,那聲音……嘖嘖……我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林風天籟,自得風流了。”說著,又伸手來搶凌奕手中的竹蕭,嘴里說道︰“給我看看,我還沒見過墨竹做的竹蕭呢!”
凌奕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將李琪的手拍了開去,起身將竹蕭收了起來。李琪跟在他身後哼道︰“你怎麼如此小氣,就看一眼,又不是要搶了你的去。”
凌奕沒有答話,只是笑眯眯地將那竹蕭收了,回身道︰“都說了,你若喜歡回頭我讓人尋一只給你,你自己留著也好,送給師父也好,我都不管。只是這只不行!”
“踫都不讓踫?!”聞言,李琪挑眉道。
“不讓!”倒也沒有遮攔,凌奕斷然答道。
“雖是墨竹也不用如此稀罕吧?”李琪嘟囔道,像是想到了什麼,挑眉問道︰“別人送的?”
“華歆送的。”凌奕笑著點點頭,說道。
“哦,我說你今日心情怎得如此好,原來是華家少主給你送了東西啊。”李琪恍然道,徑自搖了搖手︰“罷了,既是他送的東西,想必你是絕不會讓旁人踫了。”
凌奕聞言笑了起來,並沒有接話。
“不過說好了,回頭你要給大師兄尋了只墨竹做的蕭。”李琪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既答應了,必會做到。”凌奕笑著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問道︰“不是給你尋的?”
“說了是你師父喜歡,你尋了給他便是,誰要借了你的花去獻佛。”李琪說道,一副不屑的樣子。
凌奕不甚介意地笑了笑,說道︰“那明日元宵,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倒是想去城西的燈會,听說會有人放河燈,該是很好看才是。”李琪說著,看著凌奕笑道︰“過了元宵,大師兄便該回來了,到時候你便要同我一同習武,怕是不得清閑了。”
笑著點點頭,凌奕說道︰“如此,明日元宵便勞小師叔帶凌奕游玩了。”
“那是當然。”李琪見狀得意地笑了起來,眨了眨眼楮又說道︰“你今日……心情真好。”
凌奕笑笑,並不答話。
兩人又說起今日宋錦教與兩人的兵法,李琪同前世一般,對于兵法甚為用心,也頗有天賦。凌奕听他說著,偶爾點頭附和,心中卻是在想,李琪這般,也難怪最後接了安遠將軍府的是他。
談話之間,已是中午,兩人相攜去正堂用膳。路過花園之時,見一人身著戎裝匆忙而過,順著他來的方向,凌奕對上了長平候若有所思的目光。
凌奕眉頭一挑,快步朝著長平候走去。
“滕三公子。”無言語帶笑意地喚了一聲滕三,待看到那人挑眉,似是驚異于他為何會知曉自己的身份之後,便轉身將心神放在了冰崖之上。
此時冰崖之上,人聲漸息。無言伸手做了個動作,甲部眾人便架著受傷的無朝往後撤去。無夕緊隨其後,離開之時還回頭拉了滕三一把,滕三回神看了無言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跟著無夕消失在了甬道深處。
待得幾人離開之後,無言氣沉丹田,雙掌聚了八成的內力打在甬道上方的冰錐之上,隨後雙足一點,如同靈蛇一般滑進了黑暗的甬道之中,追著無夕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去,在他身後,傳來冰錐落地的巨大聲響,遮住了冰崖之上的騷動,也攔住了那群白衣人的追殺。
雖然主子要找的冰宮可能就在冰崖的那一邊,但是無朝受了重傷,已容不得再拖延。那冰宮的傳說由來已久,斷斷不可能如此輕易地被他們尋到,過了冰崖之後,怕是有更加凶險的事情在等著他們。這次他們來,是為了救人,並沒有做好準備,自己身邊帶的是甲字部數一數二的好手,若是因此有什麼折損,怕也是得不償失。
再加上在冰隙之上遇到的那群隱于雪中的怪人,雖是留了人接應,但是無言心中清楚,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剛剛過了一個拐角,無言便追上了一行人等,甲字部的人見了,自覺停了腳步接替了無言的位置斷後。看著前方滕三的背影,無言嘴角勾起笑容,況且,還有滕家三公子在。只要他在,這冰宮便總歸能找到。
就當是……滕三公子為答謝救命之恩,送的回禮罷。
如此想著,無言加快的腳步。
此時的天山之上,正飄飄洋洋地灑下了今年的最後一場雪。
明日,便是除夕。
“父親。”華歆推門而入,行了禮,看著端坐于主位上的華顧行禮道。
華顧微微頷首,露出一個笑容,開口問道︰“你入祠清修三月,可有所得?”
“回父親的話,歆兒在祠中習書三月,略有所悟。”華歆回道,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三長老一眼,笑咪咪地說道︰“其中倒是多虧了三長老的提點。”
故意著重了提點兩字,那三長老听了,伸出手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堆起笑容回答道︰“少主過獎……過獎……老夫叨擾少主清修,實是不該。”
華歆沒有說話,轉頭看著主位上的男人。只見男人挑了挑眉,看了華歆一眼,便轉頭對三長老道︰“天色漸晚,若是無事,三長老不若明日再來?”
“是,是,那老身便不打擾家主的天倫之樂了,老身告退。”說著,那老人起身朝兩人行了禮,便轉身離開,行動之間靈敏異常,竟不似老人。
待得那人的背影消失,華歆才冷笑一聲,開口哼道︰“老狐狸!”
“既是老狐狸,必然有他的可取之處,不然怎擔得起一個‘老’字?”不知何時,華顧已經站在了華歆的身後,低聲說道。
回頭看了父親一眼,華歆笑道︰“倒是歆兒狂妄了。”
“歆兒你記住,慧極必傷,強極則辱。善柔者,方能不敗。”
“歆兒記住了。”華歆遲疑了一會兒,垂目答道。
見狀,華顧笑了笑,沒有再做聲。
有些事情,現在不懂,以後終歸也是要知道的。只是,不知那時,自己還能不能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敢不敢過百!
嗯,華歆送了竹蕭,你們猜是什麼意思?(www.101novel.com)